第16节

  裴允一直盯着手机,等待回复,也幸好没让她失望,手机很快震动一下:“可怜如果不是我造成的,我也不用承担。”
  紧接着又进来一条短信:“不要同情伤害你的人,我舍不得。”
  还是被小小撩了一把。裴允的注意力稍微转移开些,可是隐藏在心底的不安并没有随之消散尽。
  而时家的另一边。
  深色木制的阳台上,摆着一摞靠边的书架,雍容的海蓝色窗帘吹舞在露天阳台内外。
  屋内。
  “唐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打电话居然胡说八道,今天弄得我实在是太尴尬了,也幸好人家大度没计较。”温君怡和老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必再顾及别的,把心里的不平都说出来。
  她微皱着眉靠在床头的真皮靠背上,神情语气带着不满。一向比较温和的她,今天之内已经两次不平静了。
  “这赵勤靠着唐萍发迹,但是人品差劲。这唐家的事情,一言难尽……”时正声摇头叹息。又嘱咐妻子道:“唐晴虽然是个孩子,可在那样的人家里长大,受影响是很正常的,你也别再念着以前的旧事,偏听偏信了。”
  “唉,可惜了这孩子了。”温君怡点点头,但还是免不了唏嘘感叹。
  **
  “咚!咚咚咚!”巨大的捶门声把刚刚睡过去的唐晴再次吵醒,唐晴迷迷糊糊的拿出手机来看,已经凌晨两点了。
  “贱种!给我开门!睡什么睡,不要脸,睡我的床,住我的家,吃我的饭……一天到晚耷拉个死人脸,还不快滚出来!破货!”门外是一个女人粗俗的叫骂声,一声一声砸在唐晴心上。
  下身突然就开始痉挛,唐晴猛地涨红了脸,手一下抓紧枕头,越抓越紧,嘴上大口喘气,呼吸不上来。伴随着门外一声大过一声的叫骂声和砸门声,豆大的汗很快渗出。
  唐晴咬牙伸手把床头那盏有点暗的灯调到最亮,又浑身颤抖着打开床头柜,翻出连着mp3的耳机戴上,摁错了好几次才把开关开了,把音量调到最大,在亮堂的光和耳机里巨大的摇滚乐下,那抑制不住的痉挛和难受才好了起来。
  她一脸麻木,全身无力的靠在床头,灯光下,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狼狈。
  都是门外那个贱人,还有裴允!都是她们害的!她一定不会让这些人好过!
  即便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干,可是恨意还是像波澜的巨浪,疯狂的从她的全身各处涌起。
  今天白天,裴允的话再次把她带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夜晚,废旧的工厂,冰冷的铁皮,和她看了仿若一生那么久的高高在上的生锈铁窗。
  唐晴至今还记得,那扇肮脏的小铁窗有五根铁棍,透过被铁棍分割开的天空,她看着天空从漆黑变得蒙亮,清晨,鸟儿落在这里一下,也很快嫌弃地叽喳叫着飞走。
  再然后,在混杂着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喧闹声中,她‘获救’了。
  脏乱恶心的夜晚,那是她一生最难堪和耻辱的时候,是门外那个疯女人造成的,她总会加百倍的报复回去,而她已经努力遗忘,装作若无其事的生活,喜欢别人,开心快乐……而现在,裴允毁了一切!
  唐晴神情怨恨,她一定会抢到时奕,她一定要让裴允好看,凭什么他们就是幸福的,她一辈子就只能在淤泥里挣扎,凭什么……
  “贱人,叫你出来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出来!”门锁咣当一声被砸坏了,一直在叫喊辱骂唐晴的女人披头散发,手里拿着锤子,表情狰狞如地狱恶鬼地走进来。
  唐晴的耳机一把被她扯掉,巨大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唐晴看了看已经习惯的场面,突然目露寒光。力气恢复过来,她一下起身夺过那疯女人手里的锤子,然后使劲砸向了那女人的大腿。
  “啊——!”冷不防地被狠狠砸下,那人身子一下子蜷缩在地上,冰冷的地板刺激的她有些抖。
  “……妈,我不是说了,你别再这样半夜进来吓我了吗?我和你说过我会很不爽,很不爽的,你忘了吗?”唐晴不带一点点人情味,手拿着锤子,居高临下看着几乎匍匐在她身前的人。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孽障!”地上的女人好像恢复了点神智,没有刚才那样的癫狂,散乱着头发抬起眼来看着唐晴,仇恨与痛苦交织在她眼底。
  “你就是个神经病,叫你声妈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怎么会有那样肮脏的过去,都是她!唐晴眼睛冒火的盯着地上那个疼到龇牙咧嘴的女人,她根本不是她亲妈。
  他们以为自己不知道吗?她唐晴不过是她爸爸赵勤和一个见不得光的女人的私生女。
  赵勤出身卑微,但是攀上了有钱有势的唐萍,也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唐晴面露嘲讽的看着她,唐萍聪明却体弱多病,生不了孩子,因此在婚配上很难找到家世相当的人。
  而赵勤人长得帅,会哄女人,上进能力强,得了唐萍父亲的欣赏,家境贫寒,在唐萍也愿意的情况下,入赘到她们家。最初几年,为了讨得唐萍开心,就以□□为借口,抱来了唐晴——赵勤的私生女。
  可惜在老爷子过世后,赵勤本性暴漏,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外面包着小三小四小五小六……而在唐萍的查证下,发现了唐晴的身份。
  而在两年前的事情发生后,唐晴的亲生母亲找到了她,在唐晴自己从唐萍对她恶劣的态度中隐约感受到的,加上她亲妈声泪俱下的难过心疼,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晚上,司机家里有事不能来接她,偏偏是那个晚上她就遇到了那样一个流氓,看着那个好像永远要看下去的铁窗,……
  所以她一定,一定不会让这个女人有好下场,也一定要把她本该拥有的一切都抢回来。
  唐晴再次看了眼现在清醒时间越来越短的唐萍,无声的笑了笑,药效真不错。‘咣当’一声,唐晴把锤子扔在地上,转身离开房间,没有看到的是,身后那个女人忽然抬起的脸上,混杂着仇恨、痛苦……和心痛。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了,再捉虫。好多讨论女配被qj的,我是觉得没有巨大的刺激人也不会扭曲成那样,所以可能有点虐。
  熬不住了,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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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清晨的空气沁凉如水, 初升的太阳尚且温和, 裴允打着哈欠走在去补习班的路上, 神情却并不萎靡。
  她昨天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一直辗转难眠, 脑子里反复闪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但经过一夜的沉淀后, 思绪清晰了很多。抬眼是枝繁叶茂的大树,绿荫掩盖下,裴允的心情已经很平缓了, 可能她对付唐晴的手段过于简单粗暴,但是她真不擅长勾心斗角, 否则前世也不会在大学后才后知后觉了郑可茵的心思嘴脸。
  而她只要一想到要和这样心思不正的人去虚与委蛇,你阴我来我阴你, 就打心眼儿里嫌恶心。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和事上。
  所以唐晴的痛点是她当下唯一看得到的, 可以让自己快速击退她的方法。毕竟裴允的本意从不是为了伤害,只是为了不被伤害。
  晨雾弥漫中,鸟儿叽叽喳喳飞过,清风徐来,迎面是浸润毛孔般的舒适感, 抬眼是碧蓝清澈的天空, 路边是低矮的石灰色院墙, 葱茏的大树挺拔的立在墙外,一切朝气蓬勃如初生般美好。裴允脚步停下,站在身旁大树下揉捏了一下眉眼间,睡得晚起得早, 眼睛特别的干涩。
  裴允想,即便她的做法再怎么说得通,但是她内心还是有着不安的,虽然唐晴心思阴险,现在不及时解决掉还会像个苍蝇一样围着你嗡嗡叫个不停,但也不可否认,她两年前遭受的暴击足以毁灭任何一个女孩子的一生。
  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
  可是如果再次让她做出选择,裴允觉得自己还是会拿这个去警告她,但是她也愿意在唐晴的悲剧未成前,帮她一下。
  “嘿!真的是你啊!”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很是惊讶的声音,又夹杂着浓厚的意外之喜。
  裴允放下落在眉间的手指,闻声抬头。
  ‘容大学校’是在一条比较偏的街上,裴允站的这一边是一处民宅后墙,马路对面是各种小商铺,不过时间还早,只有早餐铺早早开张,在门口摆着竹蒸笼,掀开顶盖的时候一阵白雾雾的水蒸气一下子逸散开来,食客们大多是在附近补课的中学生,正坐在路边的桌子上,快速解决早饭。
  叫她的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手里抓着一个吃了一半的鸡蛋灌饼站在她面前。看她抬头,回过神来一样囫囵咽下了嘴里的鸡蛋灌饼。
  是秦江。
  “……该不会忘了吧?是我啊,就上次,你帮我付了包子钱,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就走了。”秦江看着裴允略带疑惑的表情,急急开口解释。
  裴允点点头,“举手之劳,不用这么放在心上。”
  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她当然记得了,那会儿她刚买完书回家,结果遇到了秦江。当时他付不了早饭钱正和店家争执着。而裴允因为知道秦江即将是她的高中校友,而且和时奕关系也不错,所以顺手帮了个忙。
  但是,现在他为什么一脸激动喜悦的看着她,有那么感动吗……
  秦江见裴允想起来了,心里小得意一下,一定是因为他今天太帅了,和上次见面相差太大,所以女神认不出来了。“别呀,对我可不是小事情,这样吧,我把钱还给你,再请你吃顿饭,算作感谢了。”
  裴允笑笑摇头。“真不用了,我这急着去上课呢,不过……”裴允顿了顿,避开了秦江灼热的目光,毫不客气地伸出手,“你要真在意就还我钱好了,一共三十一。”
  裴允不傻,她觉得秦江对见到她这件小事,有些兴奋激动的过头。所以只希望是他性格使然,而不是她想得那样吧。
  秦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耿直,可是就这么算了可不行,他厚着脸皮转移话题:
  “对了,你说你上课,该不会是去‘容大’上预科班吧?”这条路上补习学校不少,秦江就是随口猜道。“是啊。”裴允点头,然后又看看表,“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她也不是真的就要问他要回三十一块钱。
  “哎,我也是在那儿上课呢,一起走呗,你是哪个班的啊?”秦江追上来,没想到还真的是,他就说他们有缘,秦江乐呵呵的想着,不过容大的补习班也有好几个,女神应该是别的班的吧。
  “一班的。”裴允回答。
  “啥?我也一班啊,怎么没见过你?”秦江笑容僵硬,心底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我昨天没去。”裴允说完,就见秦江突然原地站住,她也跟着转身,然后见秦江从头到脚的打量了自己一圈,裴允被看得一脸懵逼。而秦江越看心里的那点不安越强烈。
  裴允正被他的突如其来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就听他问:“你……叫啥?”
  “裴允,站那儿干嘛呢!”裴允还没有回答,不远处杜左彬的声音高高响起,他刚才在马路对面的一家早餐铺买饭,现在两手都没个空闲的往回走,左手一大袋包子豆浆油条,右手是一个包装精致的袋子。
  杜左彬刚转身就看到了面朝着他的裴允,直接喊了一嗓子,然后快走几步过了马路。
  “哎?秦江你也在?你们俩认识啊?”过了马路,他才看到了被树挡住的秦江。一边整理手里的东西,一边顺口问道。
  “对了,这是时奕要给你的,他刚刚临时有事,晚点儿来。”杜左彬说着,把右手那个包装精致的袋子递给了裴允。
  “你是裴允?!”听着杜左彬叫出来的那个名字,又看着她女神接过来自时奕的袋子,秦江只觉得天崩地裂,裴允……时奕喜欢的那个人,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居然是同一个。
  刚才的欣喜振奋全没了,秦江瞬间一副蔫儿了吧唧的样子。
  “给我的?什么啊?”裴允看了眼突然崩坏的秦江,声音不由小了几度自言自语着,然后透过袋口看了看,是一杯豆浆和两个包子。
  可是她吃过早饭了啊。
  ‘哒哒哒’一阵脆生生地脚步声,从拐弯处跑来几个追逐玩闹的小学生,有男孩儿有女孩儿,小小的身子上都背着大书包。
  见到有人,一下子收了脚步。
  一群小萝卜头看见裴允和杜左彬站在一起,神情坦然,而对面是像被斗败了一样的秦江。一张张小脸都假装不经意的看向这边,声音不小的‘窃窃私语’。
  一个壮壮的小男孩儿看着秦江,偷偷恶意猜测着:“他肯定是被人家甩了。”说着还似模似样的指指旁边的裴允。
  一旁一个长得水灵的小姑娘一脸同情,“真可怜呀这个大哥哥,长得那么好看,这个小姐姐可真狠心,要不我长大了嫁给他好了。”
  “不行!你是我的女人!”刚刚那个小壮孩儿一脸急色,把偶像剧里的那一套都搬出来了,还对无形中被他扎了一刀的秦江翻了个大白眼,一边上手想要拉人小姑娘,天真又认真地劝导着,“小雪,不行啊,等你长大了,他就是个老男人了!”
  ……
  ‘老男人’秦江觉得自己被这群小孩儿狠狠的扎心了一刀又一刀。
  噗——!真是一群……
  听着这些可爱的童言童语,裴允转过身,背对秦江忍笑到肩膀耸动,毕竟不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这么乐。
  而杜左彬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哈哈哈大笑到前仰后合,“来来来,小美女,哈哈哈……过来留下你的名字电话,等你长大了我让这个大哥哥去找你。”杜左彬一边大笑着,一边拼命压抑笑声冲那个小女孩儿招手,不顾秦江想打死他的表情。
  “呀——被听见了,快跑!”那些小孩儿顿时迈开小短腿,‘哒哒哒’散开四处跑走,那个小男孩儿一边跑,一边装模作样的警告道:“小雪是我的,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他们还要大的书包在背上一颠一颠的,简直萌化了他们这些小哥哥小姐姐的心。
  秦江一脸麻木的看了看那些撒丫子溜了的小破孩儿,又看了看正拼命忍笑的裴允和完全不知节制的杜左彬……躲在心里画圈圈,你们大爷的!
  那群小孩儿跑走后,街道上又恢复了早晨的宁静。
  一番笑后,裴允又想起刚才的疑问,“……不过,那个,对于我叫裴允,有什么问题吗?”裴允眉眼间还有尚未褪去的笑意,她吸吸鼻子,克制着自己不要发笑,小心问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出名了?
  “哎对啊,你俩咋认识的啊。”杜左彬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真是笑得他胃疼。顺口问裴允。
  “有一天他买包子没带钱,我帮他付了。”裴允简短的解释了一下,所以他们其实也是刚认识。
  “我操?”裴允说完,杜左彬的笑容就僵在嘴角,猛然间将目光转向蹲在地上的秦江,那表情明显是,‘不会吧’的意思,“所以说,你说得就是,呃……她?”
  那天在补习班,秦江把她女神形容的天花乱坠,从头到尾给他们说了他们是如何相遇,女神又是如何解救他于危难之中的事迹。那表情明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并且展开猛烈地追求,那如果这个人是裴允的话……杜左彬简直无法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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