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出发上路,过金沙江大桥后的路是最烂的,一下大雨就山体崩塌,再维修也没有办法。祝良机原本以为贺栖川会在这里用掉那次半小时的搭车权,想不到他直接跟着其他嘉宾骑了过去。
  下午翻越海拔4150米的宗拉山,贺栖川还是没有选择搭车。他们在山顶拍了照片,从这儿看,骑上来的山路真像一条曲折的白色丝带,云雾中的宗拉山顶如梦似幻。下山时贺栖川敲了导演组的车门:“我搭车。”
  祝良机按下车窗:“贺哥你骑不动了吗?”
  “骑倒是骑得动,”贺栖川见祝良机面露疑惑,微微俯身靠近他:“不过这段路是最美的,和最好的朋友一起看,不是很合适吗?”
  祝良机脸一红,给他开了车门。
  见贺栖川上车,前排的总导演回过头:“贺老师也累了?我们都说您是体力最好的,骑这么多天下来神情都没变过。”
  没有镜头,大家说话都很轻松。见贺栖川帮祝良机换药,总导演又道:“您和小祝拍的电影年底就要上了?闻导的片,这次又是大满贯。”
  贺栖川笑笑:“不一定的。”
  换药免不了碰触伤口,在贺栖川刚开始缠绷带时,路虎猛地拐了一个大弯,人出于惯性往前冲,贺栖川下意识搂住了祝良机的腰。即使贺栖川把人护在怀里,祝良机的膝盖仍免不了蹭到前座,刚结痂的伤口被摩擦力撕开,他疼得呲了一声。祝良机手忙脚乱中想要找到一个支撑点。
  开车的工作人员咒骂一句,总导演也是惊魂未定:“刚才那辆皮卡疯了?!”
  驾驶员:“不知道!幸好方向盘打得快,不然一定撞上!”
  刹车时,祝良机才发现自己的手撑在了哪里。之前离他最近的就是贺栖川了,他的手不偏不倚撑在对方的大腿上,再往前一点就是……
  祝良机触电般立即收回手:“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他注意到的事情贺栖川肯定也注意到了,对方的气息入侵了祝良机的感官,贺栖川低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血。”
  刺痛在唇瓣上弥散,祝良机才发现之前他疼得咬破了嘴唇,血腥味漂浮在周围的空间里,祝良机下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贺栖川眼神一暗,反应过来的祝良机尴尬地想一头撞死。如果一个人先是摸他的大腿再当着他的面舔自己嘴唇,他不想歪他都是圣人。
  贺栖川不是圣人,他是个正常的男人。
  他眼睁睁看着对方原本平静的部位有了反应,祝良机尴尬得无所适从。贺栖川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祝良机:“没、没关系。”
  “坐过来帮我挡挡吧?”对方以目示意前排的总导演。见祝良机不反对,贺栖川干脆一把将他捞过来。他坐在对方的两腿之间,贺栖川的手自然地越过他的肩膀。总导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打趣道:“贺老师又和良机闹着玩呢?”
  贺栖川头也不抬:“看伤口,他又流血了,这样免得他一会儿飞出去。”
  总导演见他这么坦荡压根没多想,反而心有余悸:“巴塘到理塘的路果然是最烂的,”他瞥了眼祝良机流血的伤口,那半个手掌大的伤痕在后者白皙的腿上触目惊心:“抱着缠完绷带也好,安全。”
  贺栖川的确如他所说替祝良机缠绷带,对方的下颚靠在祝良机的肩膀上,耳畔是贺栖川清浅的呼吸声。偏偏抵在他屁股后面的东西十分有存在感,和主人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符。祝良机一动不敢动。
  总导演收回视线。
  “谢谢。”
  贺栖川那声谢谢滑过耳廓,就像一个信号,令祝良机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第二十八章
  半小时后, 贺栖川下了车。
  一直到贺栖川离开祝良机还有些恍惚, 对方的气息仿佛残留在身畔的空气里,看着自己缠好绷带的伤口他握了握拳又松开。
  祝良机努力让自己别在脑海里重放刚才的画面。那些颇具暧昧的肢体接触、眼神交汇时骤然加快的心跳、还有贺栖川话语间透露的温柔……祝良机捏了捏眉骨, 让自己从乱七八糟的猜测中出来。
  因为腿伤, 接连三天的骑行祝良机都没参与,他侥幸逃过了骑上海拔5000米的东达山。见其他人在山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祝良机给贺栖川递氧气瓶时颇感幸灾乐祸。出邦达后祝良机重新开始骑行,许查见他上自行车吹了声口哨:“不是说至少休息五天吗?”
  “没事, ”祝良机戴上手套:“再坐节目组的车我要发霉了。”
  “我愿意发霉, ”许查一脸苦逼:“这几天连翻四座山整个人都虚了。”
  一路没有补给点,中午他们不得不在加油站吃泡面。休息时姜子殊接到了一通电话, 见对方一看见联络人毫不犹豫按了接听, 祝良机提醒:“这里是加油站。”
  姜子殊连说几句抱歉挂掉电话,他匆匆忙忙走出去回拨,任谁都能看见他脸上的喜色。姜皓见状八卦道:“这么开心?女朋友吧。”
  没有人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祝良机顺口道:“好像没听过姜子殊有女朋友?”
  姜皓十分肯定:“错不了, 家里人打电话绝对不是那种神情,要么是他女朋友、要么就是他在追的女孩。”
  许查在这时轻轻嗤了一声。祝良机才想起拍宣传照时许查看见了姜子殊脖颈的吻痕。姜皓似乎对许查这声嗤音十分敏感, 他皱眉:“我说得不对?”
  “对,怎么不对?”许查懒洋洋道:“我就是觉得姜子殊不太像有女朋友的人。”
  他这句话看似矛盾, 其中的深意却很容易想到。姜皓有些兴奋:“你是说他是被……?我一直奇怪他为什么能参加这档节目、外界对他也一片好评。可他看起来那么高兴,不像被迫找金主的人啊?”
  姜皓的眼睛扫过其他人的脸,仿佛等待他们参与讨论。祝良机没说话, 他看着姜皓。后者虽然表现得惊讶,但他总觉得姜皓故意挑起的这个话题。许查敷衍地附和一声,池亦勋没说话,姜皓将目标转向贺栖川:“贺哥你和姜子殊同一个公司,听说过什么吗?”
  “不太清楚,”贺栖川说:“不过姜子殊这一年的资源来得很快,有人包养他也不是不可能。”
  听贺栖川这么说,姜皓眼睛都亮了。祝良机一愣,他没想到贺栖川会这么说话,像是觉得他惊讶的样子很有趣,贺栖川笑了笑:“怎么了良机?同性包养很奇怪吗?”
  “没有,”祝良机说:“只是第一次在身边遇见。”
  “那等你不红了,我包养你好了,”贺栖川说得漫不经心:“让你切身体验一把?”
  又来了。
  这种分不清玩笑还是调戏的话语让祝良机有些耳热,他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些:“按出道时间来算,以后应该我包养你才对。”
  “好啊。”贺栖川说:“我不介意。”
  许查哈地一下笑出声:“牛逼牛逼,包养影帝?你也不怕说话闪了腰。”
  姜皓略微不满他们转了话题:“所以姜子殊真的找个了金主?他金主也不知道给他挑挑通告,小姜身体不好,参加这个节目对他来说有点辛苦。”
  池亦勋突然道:“你很看不惯他?”
  姜皓:“我就是觉得他靠背景——”
  池亦勋:“我也是靠背景。”
  姜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是、亦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跟他怎么可能一样?”
  池亦勋兴致缺缺地摸了包烟往加油站外面走,姜皓连忙追上去。他们正好碰上回来的姜子殊,姜子殊冲他俩笑笑,池亦勋点了点头,姜皓的表情却有些不善,姜子殊回来后走到祝良机身边:“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
  姜子殊很擅长察言观色,他敏感地意识到姜皓对他突如其来的恶意可能跟刚才那通电话有关,见他脸色都有些白,祝良机转移了话题:“刚才是先生打给你的?”
  “嗯!”姜子殊眼睛立即变得亮晶晶的:“他说他过些天要来拉萨休假,刚好就是我们到的那几天。”
  “真的?”他这么高兴,祝良机也放松下来:“那你们多在一起玩玩。”
  邦达到八宿的路难走,翻业拉山时间已快接近凌晨,这是他们第一次骑夜车。为了避免上次过隧道那种意外,皮卡跟在后面、路虎在前方开路。高原地区的星群碎钻般铺满天际。进八宿时他们不幸地遇上了封城,导演组跟守门人交涉了一会儿,说明他们认识的人已经在八宿城中预定旅店后守门人才放他们进去。
  到旅店楼下,先前订房的工作人员下来迎接,工作人员非常抱歉地说只订到了四个单间和一个标间,可能有两位嘉宾需要一起住一晚。贺栖川刚想开口,池亦勋已经抢先道:“我和祝良机吧。”
  惊。
  祝良机对上美少年的眸子,后者理直气壮:“小姜晚上有些事,不方便和我住一起。”
  如果没记错姜子殊确实说过晚上要和他那位先生打电话,听见池亦勋这么说,姜子殊抬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祝良机总觉得池亦勋的逻辑有点奇怪、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总导演见他们这么有队友爱,一锤定音道:“那就这样了。”
  池亦勋拿过了房卡,见祝良机站在原地不动,他略略不耐烦:“你怎么还不走?啰啰嗦嗦天都亮了。”
  祝良机:“……”
  池亦勋:“你的行李在哪?”
  祝良机:“我自己拿吧。”
  “就你?”池亦勋看了他还缠着纱布的膝盖一眼:“腿伤了就算了,手也不要了?”
  说到底对方是在帮他,况且他现在提重物也的确不好,祝良机不太情愿地道了谢。池亦勋没理他,接过祝良机手边的行李后率先去了电梯边。
  他们的房间都订在一起,对面是姜皓、再往前走一点是许查。祝良机喝水时背后的池亦勋突然道:“你知道姜子殊的事?”
  祝良机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还真没戒心,见谁都说。”背后的人声音里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这就不能忍了,祝良机回头:“你不也知道?”
  “我是无意间听见的,”池亦勋蹙眉:“他太明显了。”
  “还好吧,”祝良机放下水杯:“我觉得他们还不错。”
  那位先生是个大忙人,对方肯为姜子殊抽出时间来拉萨应该多多少少有真正的感情。偏偏池亦勋的样子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你觉得他们有爱情?”
  祝良机没说话。
  池亦勋:“根本不可能,包养出真爱只存在于小说里。”
  祝良机:“哦。”
  小少爷被他噎了一下:“哦?”
  祝良机:“爸爸先去洗澡了,儿子慢慢玩。”
  池亦勋骂了一声什么。
  祝良机去洗澡,池亦勋下楼提自己的行李,他原本想顺手拿包烟,想到房间里还有伤员他又把烟放了回去。乘电梯时池亦勋恰巧遇见了贺栖川,他率先打了个招呼:“贺哥。”
  贺栖川嗯了一声。
  他们都住在一层,见贺栖川按了楼层池亦勋站在原地不动,沉默蔓延在空气之中。电梯到站时贺栖川开口道:“你和祝良机关系不好,住一起不会不方便吗?”
  原来祝良机是这么跟他说的。
  池亦勋的手握了握又松开:“小姜要和他金主打电话,我跟他一起不合适。”
  “哦……”贺栖川的双眸狭长,没表情时显得有些刻薄,却依然很英俊。旅馆走廊的灯光倾斜一地,贺栖川的声音淡淡的:“你如果不想和祝良机住标间,我们可以换。”
  池亦勋抬眸,贺栖川比他略高一些。这一路来他几乎没什么机会跟贺栖川独处,单独面对贺栖川时,他总觉得这男人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场:“不用了,换来换去麻烦。”
  贺栖川的房间离其他人都要远一些,他住在走廊中间,另外几个嘉宾在走廊尽头。快到门口时,贺栖川忽然道:“新都桥那晚你看见什么了?”
  池亦勋一僵。
  他的脑子里飞驰过无数画面,震耳欲聋的雷雨声、白色闪电划过时亲密纠缠的人影、交叠的唇和舌,他那时总觉得搂着祝良机的贺栖川抬眸看了眼他的方向,想不到对方竟真的发现了他在偷看。
  “你为了不出声嘴唇都咬红了,你说他会不会怀疑你?”
  “……”怀疑他……什么?
  “我和祝良机睡过,”贺栖川边说边拿房卡刷开门,他回头看了眼池亦勋,唇边划开似笑非笑的弧度:“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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