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萧瑾奕暗叹这张自清真是好手段,如今春试在即他玩的这招当真是妙,为向梁皇表现忠诚之心,不惜毁掉御赐的姻缘,原本的欺君之罪,梁皇非但没有只言片语的责怪,却在春试祭祀一事上大大褒奖了张自清一番,说他尽忠君之事,实在可笑!
“张自清那老狐狸,倒是没糊涂……消息说安国公想将女儿许配给张辰祈。”萧兼默忍不住笑道。
萧瑾奕一皱眉头淡淡道,“安国公居然想要退掉与郡王张翼遥的婚约?简直是目中无人……连故去的凤仪公主也不放在眼里,怕是他的想法也是得到张家人的默许了!否则怎么敢如此放肆!”
萧兼默和这萧瑾奕相识多年,虽然他们辈分上是‘叔侄’,可是私下却是好兄弟,也自然知道他说话越淡便是越阴毒厉害,他赶忙道了一句,“得了,在你爷爷我面前说两句就算了,如今大梁乱的要命,这梁皇一天天就算计他那点权利,根本不顾百姓的死活,自然下面的官员也是如此。”
萧瑾奕闻言厉声道:“即便如此他们怎么能够为了一己之私而毁掉一个人幸福呢?”
“是牺牲一个人的幸福还是牺牲了张翼遥的幸福?再说和安家结亲也不是什么幸福!”
萧兼默的话问的萧瑾奕哑口无言,他不语,可是心里却道:“难不成自己的私心竟这样明显!”
第22章 旧情难忘
张翼遥这些日子身体越来越古怪,元气始终无法凝聚,索性他便托韩翁四处搜罗奇珍医药,夜里无人时便将药汤烧的滚烫,日日熏蒸希望能尽快治好身体里的毒素。
今儿从四皇子的府邸经过,他便沿着小路行进傍晚时分张翼遥便敲开了韩府的大门。
“恩公,我当你今日不来了呢?屋里有人等你许久了。”说话的人正是韩翁的女儿韩月娥,她一双,眼睛流盼妩媚,说话时玉腮微微泛红,那模样既可爱又动人。
“月娥姐,那人可有说他是谁?”
韩月娥摇摇头,脸颊突然一红,倒像是张翼遥问了什么女儿家的心事一般,搞得他也紧张起来。
韩月娥低声道了一句:”他日日都来,就盼着见你一面。”
张翼遥的模样还是那日在鬼林时的打扮,脏兮兮黑乎乎见不清长相,他还不打算以真面目见人,别人的眼里他只是顾遥,麒麟之主。
说话间他进入内厅,见一年轻男子端坐在一旁,他低垂眼脸,不动声色。他的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他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一动生辉,一叹生艳。
他见张翼遥孤身一人,赶忙上前道:“这位一定是顾遥兄弟,在下萧瑾瑜这厢有礼。”
“三殿下客气了……我一个乡野之人怎敢劳烦殿下日日在此等我,实在羞愧。”
萧瑾瑜微微一笑,“小兄弟,你认识我?”他语调低沉却丝丝诱人,一只手轻轻碰触张翼遥的脸,试图擦掉他脸上的黑灰,想要看清这双灵动的双眼的主人,到底长大是什么模样。
张翼遥被萧瑾瑜这么一碰,连退几步,愤声道:“殿下请自重。”
二人四目相接,眉目交叠,张翼遥的愤怒、仇恨全然化去,只是留下一脸的迷茫,他迅速的转过身去,一时兼竟不知如何自处,张翼遥紧紧抓着自己破烂的衣衫,他想要飞快的逃开,逃开这个可以弑人心魄的妖魔,可是……他却只能卑微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眼前的这个人他用尽了一生去爱,为了他……他不惜像恶狼一样去啃咬那些善良的人,重生之前他恨过,怨过,可是如今他恨的只是自己,为何今时今日他对萧瑾瑜依然忘不掉,内心深处竟然有些许与他的旧情!
“顾兄弟怎么了?是不是我有些唐突了……我只是见你脸上有些脏了,想要看清你,并无它意。”萧瑾瑜淡淡一笑,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张翼遥茫然间低声回道,“三殿下因何找到韩府?是有事?“
萧瑾瑜摇摇头,一手执扇笑道:“说来不怕先生笑话,我只是好奇……好奇这麒麟之主是什么模样。”
张辰驿他们几个是费了多大的力气,几次都让火麒麟逃脱,萧瑾瑜暗地里不知派了多少人,黑市里下了多少重金,便是连一根麒麟毛都没有拿到,现在却被眼前的少年捷足先登,他除了吃惊还有些许嫉妒……到底是怎样的人居然能让万兽之主臣服?
张翼低头回道:“怕是让三殿下失望了……我不过是一介草民,肮脏不堪的粗鄙之人。”他刻意加重了最后那几个字,要知道重生之前萧瑾瑜便打心里是这么认定的。
”顾遥兄为何如此轻贱自己,但凡像你这种少年英雄,是不应该如此的?太子同我说起你那日的飒爽英姿,在下当真是佩服万分。若是大梁能得阁下这种人才相助,他日诸国纷战,大梁将无往而不利,此番在下前来是希望阁下能出席梁后所设的宫宴,见识我大梁真正的威武。“
萧瑾瑜惯会能说会道,他的这张嘴骗的顾凡双好苦,直至今时今日的张翼遥又怎么会在信他。
张翼遥谦谦有礼,微微一笑,”在下乡野之人不懂礼数,怕是这宫宴之中难免有些错处,扫了梁皇的雅兴丢了自己的性命。”
“有我在……我一定会照顾好你,绝不会让你有半分不安。”
他说的话依旧如此动听,顾凡双曾有妄念,或许萧瑾瑜不做皇帝,他是不是便不会离开自己,曾经的生死相依的承诺今生是不是可以兑现呢?
第23章 手段
萧瑾瑜还要说下去,只见张翼遥故意岔开话题喊了一声:“月娥姐,时间不早了,东西准备好了吗?”
“顾遥贤弟,今日你若是方便可否有时间到在下府邸中一聚。”萧瑾瑜见他十分抵触,心道,“这人年纪不大,却戒心如此之重,若是自己急功近利恐怕会适得其反。”萧瑾瑜隐约间觉得顾遥对自己并非友善,平日里旁人的巴结他看的多了,像这种躲着的,他倒是第一次见。
“三殿下,草民还有事,先行一步。”说着张翼遥转身便走向月娥,步履急速,便是一刻也不愿于他相处。
月娥拿着包好的药材和一些散碎银子,递到张翼遥的手上,“恩公,几日前太子就命人送来金贴,想你进宫赴宴,这帖子交到我手,若是你不去我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可是若是事后追究起来……”说着他便把金贴双手奉上,妩媚的朝着张翼遥一笑,她转过头来,看了萧瑾瑜一眼,张翼遥顿时觉得身上一股子凉意,大概猜到了什么。
萧瑾瑜这玩弄人心的本事,倒是当真厉害,他这几日不知给韩月娥下了什么迷药,求她帮忙……他一直颇受韩翁一家的照顾,所以月娥开口他便不好意思在拒绝。张翼遥接过金贴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句,“哦”。
“那我当顾兄弟是答应了,本月十五在下恭候大驾,还望能再见你一面。”萧瑾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要知道这几日他日日都来此等候,为的便是要见顾遥一面。如今见到了,他却不理不睬,试问这份屈辱哪儿是萧瑾瑜能接受的。儿时他受够了宫里皇子和太监的欺负,现如今他怎能在任人欺辱。
“三殿下,既然拿出月娥姐做手段,我怎么能不同意呢?“张翼遥丝毫没有给萧瑾瑜留情面,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实在无耻。
“恩公……我……”韩月娥眉头一皱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这几日她与萧瑾瑜相处下来,觉得此人温润如玉,谈吐非凡。便打心眼里认定他是好人,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帮他把恩公请进宫去,可是现在看来好像适得其反。
萧瑾瑜一看,哈哈一笑,倒也没有不好意思:”被你看出来了,若是我不请月娥姐帮忙,怕是我说破了嘴你也不会答应。“
萧瑾瑜这话说的对,张翼遥本来就没打算去,身子里傀儡草的毒害的他好深,便是凝聚火麒麟的元气也无法排出,如今只剩下一个歹毒的法子,想到这他便对青娘恨之入骨。
杀人最可怕的不是一刀致命,而是凌迟虐杀,要知道这傀儡草终日折磨着张翼遥,便是如顾凡双这铁打的意志都受不住的人,可想而知翼遥受了多少苦,前世他从未说过,如今白日里他便有一个时辰精神恍惚,只要无人看管便会四处游荡,醒来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想想张翼遥为何落水,怕是和这傀儡草脱不了干系,那狠毒的女人!
”顾公子为何总是拒人千里之外,三殿下也是好意,在大梁若是得罪太子殿下……怕是日子不好过啊!“韩月娥在一旁帮腔道。
”月娥……切莫胡言乱语,顾公子自有打算,这里怎么有你胡言乱语的份!“韩翁从书房里一出来便大声训斥自己的女儿。
”爹……“她嘴上埋怨一句,眼睛恋恋不舍的看着萧瑾瑜,可脚却乖乖的进了屋子。
”恩公,不要听月娥胡说,便是你不去……他们也不敢拿我老身怎么样,现在世道这么乱,有多少人顾忌我们老百姓的死活,你对我韩家有恩,救过我小女一命,所以即便我为你而死也绝不后悔。“韩翁义愤填膺,他看不惯这萧瑾瑜对待女子的轻薄之意,便是几句甜言蜜语就哄的月娥死心塌地,此人不是心术不正,便是玩弄人心的高手,他打心眼里替顾遥担心。
”韩翁说笑了,即便顾遥不去,在下也一定会对您以礼相待,父皇教导我们要与人为善,敬善贤,我与月娥姐甚是投缘,朋友一场怎么会如此待你们呢?“萧瑾瑜一边解释一边暗中观察,心道,这老头子出来的真不是时候,如此刁民实在可恶。
张翼遥看了萧瑾瑜一眼,低声道了一句,”既然是宫宴便是梁皇下旨,我怎么有不去的道理,只是求三殿下答应我一件事。“
萧瑾瑜点点头,”别说是一件,但凡我能为顾兄弟做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请你再也不要来韩府,永远!“
此话一出,倒是萧瑾瑜露出惊异之色,即便你躲的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
”我答应你,永远不来韩府……不打扰他们父女。“
韩月娥一听,便从书房里跑出了,“三殿下……”她的眼眶里隐隐含着泪水。她怎么会想到前几日对他甜言蜜语的三殿下,说不来就不来了呢!
萧瑾瑜看此韩月娥中毒很深,抬头看了一眼韩翁无奈道,“顾遥打扰了……望日后韩翁珍重。”说完他便悄悄在韩翁耳边说了几句,劝他在自己走后,马上收拾东西离开大梁,此生再也不要回来。
韩翁虽然不明白张翼遥的用意,但单看萧瑾瑜便知道自己卷入了不该卷入的事情。
张翼遥急匆匆的走了两步,他没有本事在看萧瑾瑜的眼睛,他怕……他的厉害之处便是直到今日一举一动依旧牵动着张翼遥的心。
第24章 报答
张翼遥一路小心行进,生怕被人跟上,他心里明镜着呢!这萧瑾瑜绝不是单单想拉拢他这么简单,如今朝中他辅佐的是生性懦弱残暴的二皇子萧瑾岩,萧瑾岩手中握着吏部和户部的生杀大权,这官员升迁和田地赋税都是如今大梁重中之重的大事,这二皇子凭借其母吴贵妃的风头企图要同太子萧瑾辰一较高下。
这吏部和户部之中一直以来都偷偷暗藏萧瑾瑜的人,以便来日实现他的狼子野心。张翼遥还记得当年跟着太子萧瑾辰时刑部和工部一直握在其手中,唯独这兵部从始至终都在梁皇的心腹如今的大将军王萧兼默的手上,朝中权利一直相互牵制,直到太子病死……
天色已然不早,这几日府里发生了诸多事情,实在不便在外面耽搁,可是这张翼遥刚一回府,收拾妥当之时,便有人前来打扰。
“三公子……青娘来看您了!”
张翼遥眉头一皱,冷笑了一下,“这一声尊称倒是叫的好生有礼!”却不知道这一声里到底隐藏了多少杀机。
他起身打开房门,见一群丫头、婆子提灯围着这位姨娘。
青娘见门打开抬头一看,这开门的不是凤哥,却实让青娘有些意外,若是平时他这副病歪歪的身子连一步都走不得的。可是今日他面色红润,气色看样子也是好了许多,她心中暗疑便开口问道:“翼遥,这几日我命人送来的甜品你可吃了?”
张翼遥故作不明道:“这几日总是夜半咳嗽,甜的吃多了,咳的更厉害了。”
青娘十分讶异,冷言道了一句,“你们这些混账东西,嫡公子病了你们竟然没有告诉我,你们胆敢如此不分尊卑,还不赶紧去熬药!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夫人,奴婢马上就去!”那下面的婆子倒是机灵瞬间便领会了主子的意思,转身便退了下去。
“青姨切勿生气,不过是寻常小事,过不了多久我便是死了也好,省得拖着这副身子,还连累府里的人。”张翼遥冷冷的回道。
青娘自然不知道张翼遥的真实目的,只当是他抱怨安国公退婚一事,便出言劝导:“那日安国公是有些过分了,毕竟是长公主再世时定下的婚约,他怎么好……不过他和辰祈的婚事我是万万不会同意的,切莫说长公主于我有恩,单单是你对我这个姨娘的恩情,我也是千恩万谢的。”
青娘不过是嘴上客气,这张翼遥能活多久,那就要看自己什么时候当上相国夫人了,命由己造,活该他张翼遥没有了全天下最大的依靠,今日几句甜言蜜语哄哄他,来日便能叫他死的不明不白。
“翼遥,你快坐下……看你满头大汗,想想你小小年纪……”说着她便假装悲伤难忍在一旁偷偷拭泪。
张翼遥暗叹,“这等女子实在是好手段,别说是张翼遥了!就是顾凡双看了也心疼不忍,不知情的怎么好在责怪这位地位尴尬的姨娘呢?”
“青姨娘,我从未怪过哥哥们,是翼遥自己福薄。那二哥可是大梁的栋梁之才,也是我们张家光耀门楣的指望,只是我觉得……那安国公家的人可配不上二哥,我倒是觉得天下唯有太子才是二哥的选择。”
这小子还是如往日一般只要自己略施恩惠,他就会感激涕零。
“那太子我们又怎么高攀的起呢?祈儿毕竟是庶出又是男儿身,别的不说但凡这太子当真看中祈儿,他的身份……”青娘的神情突然变的随便起来,太子?她何止要的是太子,她要的可是天下!
张翼遥知她要的是什么,无非是一个相国夫人的身份罢了,他冷笑了一声,装出浑然不知的模样,道了一句:“青娘待翼遥如亲子,我便是应该早早报答你才是。”
青娘眉色舞动,心里想的自然是这傻小子如何愚蠢,现如今自己终于可以了了自己的心愿。她显然已经被张翼遥打动了,可是这青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她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肯表露半分。
第25章 嫡母护子
张翼遥见她如此沉得住气倒是很意外,一瞬间倒是对这个妇人刮目相看。
“我想这府里的相国夫人,怕是非青姨娘莫属了,只是不知那颜姨娘她……我?”张翼遥的话还未说完,便嘎然而止。张翼遥舒了一口气,淡淡的笑道。
青娘眉毛一挑,冷言道:“怎么?她也敢觊觎这相国夫人的位分?翼遥,你可知凤仪公主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是绝不会做对不起长公主之事,可是那颜姨娘,这么些年她是如何待你?你是知道的啊!此人若是做了相国夫人,你可有好日子过!”
张翼遥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点点头。
青娘眼波流转,收起来笑容嘴角一撇,莫不是安国公一事这小子心存芥蒂,见安家想与祈儿结亲,他怕自己将来没了安家势力依靠,现在又有别的打算了不成!
她见张翼遥没有反应,便装出一副哭泣的模样,“这相国夫人于我倒是不打紧,可是若是家中权利旁落在那颜夫人的手里,你可怎么办?”
张翼遥冷冷地看着这个女人,“我倒是忘了,这颜夫人是如何嫁到这相府的?”
青娘仿佛一瞬间被提醒了一下,茫然笑道:“这……我也不记得了。”
这件事儿,谁都能忘记……可是青娘绝不会忘记,想起了就恨不得将那贱人千刀万剐,想当年颜夫人是梁后身边的近身侍女,对梁后有救命之恩。那时相爷还是太子师,这贱人公然引诱张自清,后来东窗事发,张自清才迫不得已将这贱人收在身边,此生此世她都是青娘的屈辱,原是她恨自己不能独占所爱,也罢……公主是何等身份,她又怎么能够与她比肩,可是张自清明明说过此生此世他都只爱她一人,可是偏偏却和另外一个女人生了孩子,这叫她如何甘心。
当年青娘年轻气盛,便是整整一年都不理会张自清,却不想被那颜夫人占了先机生下长子张辰驿,直到现在她都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