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青萝呆立片刻,眼泪夺眶而出:“人命不是这样轻贱的,琳琅,你看错姑娘了!”
  琳琅这才去看杜月芷。
  “姑娘,你说呢?”
  房中的光芒微弱,杜月芷坐在椅子中,椅子很大,衬得她人很小。小小的一团,冰冷倔强。她看到了青萝的眼泪,也看到了琳琅陌生的眼神。
  从她质问琳琅那一日起,琳琅便有些陌生了。好似在急切地做着什么,却因为隐藏的极深,令杜月芷根本无法提前探知她的匪夷所思的野心。
  自己身边何时多了这样一种人?她自问自己并没有这种运气。
  杜月芷口中苦涩:“你想听什么?”
  琳琅道:“我想知道姑娘是否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有,但不是用在这种地方。”杜月芷心灰意冷,听到真相后,她反而觉得自己所有的行为都那么可笑,真相居然如此出乎意料。假如琳琅是为了钱财,她一点也不怪她,但是琳琅是为了她……她满心矛盾,如鲠在喉。
  “荷花洞子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你走吧,明日一早就出府,趁没人发现,走得越远越好,之后的事不用你担心。抱琴,明日你亲自送琳琅出府,把银子给她带上。”
  “是。”
  琳琅没想到竟得到这番回答,忍不住站起来,径直走到杜月芷身前:“姑娘,机会只有这一次,老太君已经犯病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您将我赶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难道您要将所有的罪责揽下来吗?……”一阵沉默后,琳琅深吸一口气,无法相信:“您真是这般打算的?”
  杜月芷冷冷道:“不用你管!”
  “不行的。”琳琅的冷漠烟消云散,急了:“倘若您就这样为老太君医治,不仅会暴露出所有人,还会害得大夫人对您倒打一耙,说不定整件事都会栽赃到你头上。”
  “我亲手制出的和息香,我亲自将你带在身边培养,就当是我自食恶果,识人不清……”杜月芷无力地闭上眼睛:“抱琴,送客。”
  琳琅还要说什么,抱琴和青萝已经将她合力推到门外。
  杜月芷走到内房,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和衣而卧。她也不知道自己睡着没有,只道是一闭眼,再一睁眼,窗户就透出清光。
  天亮了。
  鸟雀在外面叽叽喳喳,小丫鬟喂着鹦鹉,鹦鹉学说话,清晰地穿透耳膜。
  杜月芷想到昨夜的事,恍惚之间还以为是个梦,若是梦倒真的好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自问已经没了初入府那般果断坚定了,总是会轻易被人影响。
  如果他在身边就好了,或许可以教教她……
  她顺手伸到被子底下,去摸那封信。很久以前她给九殿下写过一封没寄出去的信,自那以后,每每有烦心事,总会去摸一摸信封,以期得到些许安慰。毕竟没寄出去,无人察觉,她可以随意倾泻自己的愁思。
  她拿在手上看了一会儿,天光落在上面,透明如初。
  看着看着,她忽而觉得信封有些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祝大家元旦快乐,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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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效忠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尊重女朋友是多么的重要~
  三更掉落中,可以期待一下
  信封对着阳光, 一片雪白,挺括如初。杜月芷沉思片刻, 伸手将信封小心撕开, 里面的信纸掉落出来。她拿在手上一看,信纸雪白干净, 空无一物, 上面的墨迹全都消失了。
  这是一封被调包的信。
  那么她原本写的信呢?
  杜月芷瞬间心惊, 忙将信收了起来,挽着头发下了床, 连声叫抱琴。
  青萝进来道:“姑娘, 您昨日不是吩咐让抱琴去送琳琅吗?现在人已经出去了。”
  “快去把她们追回来!”
  青萝愣了一下, 忙道:“是!”说着让令儿进来伺候,自己急急忙忙出去了。
  杜月芷看着青萝消失在院门口, 仍然怔怔站着, 手里攥着那封信,越攥越紧。
  琳琅是她的贴身丫鬟,她知道自己的许多秘密, 且从未有过未经她允许而擅自行动的事。
  这次琳琅突然一手操纵了这次的下毒,言论也变得极为陌生, 或许她不是因为看不了主子备受委屈, 而是受人之命呢……
  这封信的存在只有她和琳琅知道。若是被调包,也只有琳琅下手。好端端的,琳琅为什么要拿走她写给九殿下的信?联想到上一次放风筝,好巧不巧, 九殿下亦是在琳琅离开之后出现……
  一个念头猝不及防出现在脑海:琳琅会不会是九殿下的人?
  不,不,杜月芷摇了摇头,琳琅早就来杜府了,且家世清白,堂堂的九皇子怎么会认识琳琅?杜月芷越想越不对劲,等回过神来,发现福妈妈拿着两支金钗,比着她的发髻,看戴哪个好。
  杜月芷立刻拉住福妈妈的手:“福妈妈,琳琅来杜府多久了?”
  福妈妈仰头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地回答道:“大约有一年半了罢……”
  一年半,恰好是她认识九殿下的时间。
  杜月芷咬了咬牙。
  院子里突然有了声音,原来是杜月镜来了。她来惯了,不等丫鬟通报,径直走了进来。看杜月芷还在梳妆,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裙角下露出一双穿着软银双莲缎子鞋,连声道:“累死我了,这一路走得我腿疼。
  杜月芷望着镜子,笑道:“二姐姐何必走这么快,可有急事?”
  杜月镜道:“自然是急事。你应该也听说老太君病了,我想着和你一同去请安,一大早起来,茶都没喝一口就朝你这儿来了。”
  老太君一向疼杜月镜,杜月镜也很关心老太君的身体,一听说她病了,比谁都着急。她想着三妹妹既然懂医术,兴许能看出老太君的病症在何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拉她一同去。多一人就多一个主意。
  看到杜月芷在梳妆,她也不好催,左右看了一眼:“抱琴呢?”
  令儿道:“抱琴姐姐出去了。”
  “那叫青萝。”
  “青萝姐姐也出去了。”
  杜月镜皱了皱眉:“不会连琳琅也出去了吧?”
  令儿抿唇而笑。
  杜月镜摇了摇头,侧过身来:“三妹妹,一大清早你院子里的大丫鬟都出去,你也不管管,到底也留一个伺候。”
  杜月芷已经梳洗完毕,正站着让令儿整理袖子,若无其事道:“今儿不是放月钱么,趁着早上没人,她们就一起去领了,省的一会儿与别人挤。二姐姐怕是口渴了,令儿。”
  杜月芷岔开话题,令儿笑道:“是,奴婢这就为二姑娘泡一壶热热的茶来,保准与三位姐泡的一样香,二姑娘就放心吧。”
  说着果然泡了一壶热热的茶来,倒了一杯给杜月镜:“二姑娘尝尝我这手艺,可还入口?我可是废寝忘食学了半年,姑娘和姐姐们都说好呢。”
  杜月镜尝了,果然色清味甘,茶汤碧透,茶梗沉浮,茶具是瓷白花盏,与茶壶自成一套,一看就是精心配过的。她笑着点了点令儿的鼻头:“看把你乖的,姐姐们不在家,你就成了一把手。明儿再升一级,去拿月钱的人也该有你的一份了。”
  令儿笑容很甜:“那奴婢就多谢二姑娘的吉言了。”
  杜月镜喝完茶,就急急要走,拉着杜月芷临出门时,杜月芷咳嗽一声。
  令儿突然道:“姑娘,我才想有一件事没同您讲。福妈妈每到换季就害腰疼,必做针灸控制,连续一个月不断才有效,今早您还没做呢……”
  福妈妈恰在身边,她老人家眼光何等锐利,立刻道:“令儿,当着两位姑娘的面又在说胡话!老太君要紧,等姑娘回来再针灸也是一样的。”
  令儿委屈道:“人家为您老着想,您还骂人家。每日清晨按时做得针灸,万一断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之前下的功夫?”
  杜月芷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二姐姐……”
  杜月镜是个心思纯净的人,随即道:“三妹妹,你就先为福妈妈做针灸吧。她老人家也不容易,而且又不能中断,你稍晚些过来也没关系。”
  “怪我没说起这件事,让二姐姐白等了。”
  “嗯,没关系。”
  杜月镜走远了,杜月芷令关上院门,都往回走。福妈妈看着令儿笑:“机灵鬼儿。”
  令儿吐了吐舌:“我知道姑娘在等三位姐姐,一定分不出神来顾及其他。”
  两人看着走在前面的杜月芷,而后又都不说话了。姑娘看起来心事重重,人前还能维持镇定,人后简直就是失魂落魄。
  过了半柱香,抱琴,青萝和琳琅都回来了。杜月芷还坐在昨天的那个位置,琳琅上前请安,乌黑清亮的眸子一转:“姑娘可是想明白了?”
  杜月芷沉默地拿出那封信,看也不看,扔到琳琅脚下。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琳琅弯腰拾起来,再看杜月芷的神情,心中了然。
  杜月芷没有指明是谁,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琳琅伸出手抚平信封被攥出来的皱痕,唇边露出几分笑意,道:“他是我的主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月芷心跳的很快。
  琳琅淡声道:“您与殿下重逢之后。”
  原来真的是这样。
  琳琅效忠的人,是九殿下,而不是她。
  这才是真相。
  可是他又凭什么这样做?!
  才刚分开没几天,那日的亲密缠绵宛若昨日,历历在目,杜月芷甚至还能听到耳边回荡着城墙上方的风声,和他的温柔话语。原来他只是在撒谎,他早已在她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从来没信过她。
  这个小院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心腹,她的耳目,她全心信任的人,不管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只有回到小院,院门挡住了外面的腥风血雨,她才能放下心来,安心为自己疗伤,安心在夜间入睡。
  可这只不过是假象。
  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将自己隐藏,却不料她的一言一行都被人如实汇报给别人。
  就像是把自己剖开来,任人观看,任人分析。原来那种被看穿的感觉并不是错觉,他知道她每天过的什么生活,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所以才会轻易猜破她的心事。什么心有灵犀,什么喜欢,什么一辈子,都是假的!
  真是一场笑话。
  她为什么总是这么倒霉。
  气到极致,她反而笑了起来,越笑越厉害,笑到咳嗽。
  “姑娘……”福妈妈,抱琴和青萝都围了上来,手足无措地看着杜月芷笑。
  姑娘的笑可不是正常的笑,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白了,只剩下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不知怎的竟觉得瞳仁里的光已经暗淡下来。
  她晃悠悠站起来,青萝忙追上去:“姑娘,您去哪儿?”
  杜月芷咯咯笑道:“我去看望老太君,她老人家病着,还等着我去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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