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妲己闭目枕着玉枕,乌发散着,玉手拢在小腹上,恍若一副静止的画卷,美人春睡,美不胜收。v384的声音忽然响起:【那药究竟有什么问题?魏太后为什么要害你?她不想要孙子了吗?】
  越姬的身子陷入了沉睡,妲己的意识却是清醒的,她语气里带了些许笑意道:“就是因为想要孙子,才要害我呀。”
  v384不能理解妲己说的话,正要开口,忽然一个激灵,【母体供胎!】
  妲己的语气柔柔的,“我原以为越姬是被人害了,才只活了三年,如今想来,该是她身子本就不好,即便生下孩子,也是病胎,所以魏太后要用药刺激越姬身体潜能,让她生下健康的孩子。”
  v384只觉得背后发凉,魏太后看上去不好相处,时间长了就很有些慈爱的模样,它以为那就是个面硬心软的老太太,没想到竟然能这么狠!
  妲己不在意这个,她的任务其实已经快要完成了,六个月的胎儿在她腹中长得壮实极了,以越姬的身体,压根没法把孩子生下来,除去剖腹取子别无他路。
  不是她想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结束任务,而是嬴昭这辈子过得太顺,只有在他心上挖开一个口子,让他鲜血淋漓,让他痛彻心扉,那她才有可能得到嬴昭亲口许诺的王后之位,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有机会以太子的身份登临大位,从嬴昭手中继承秦国大业,成为下一任的秦王,注定天下共主覆灭六国的秦王。
  越姬沉睡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妲己听到外间的脚步声,一转身附在了越姬的身子上。
  嬴昭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跟着一个宦官打扮的老者,那老者被剃了胡须和眉毛,一样看上去和宦官并没有多大区别,然而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
  妲己听见老者低低的说话声响起,随即手腕上被搭了一层薄帕,老者恭恭敬敬为她探了脉,随即向嬴昭跪伏下来,颤巍巍地说道:“王上,娘娘这是用了虎狼之药,以耗尽生机为代价,供养腹中胎儿,如今人已将油尽灯枯……”
  嬴昭愣了,整个人都空白了一刻,半晌才哑声说道:“可有救治的法子?”
  老者犹豫了一下:“王上,有是有,但是……”
  “既然有救治的法子,那何故吞吞吐吐,不言不语?”嬴昭的声音忽然提高,吓得老者一抖,连连磕头。
  “王上,娘娘空耗生机,为的就是腹中胎儿,若想救治,只能将胎儿扼死腹中,佐以温补汤药好生调养,等娘娘身体好一些,再行催产,将死胎排出,娘娘怀的是王上的血脉,小人实在是不敢干这事啊!”
  第10章 七国第一美人
  嬴昭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老者也是被吓得厉害,颤巍巍地磕头:“王上,这位娘娘的身体太虚,又遭了这一场罪,哪怕救回来了,也活不过两年……”
  “救她。”嬴昭干涩的声音响起,在内殿中颇有些阴冷的感觉。
  老者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随即他整个人就被嬴昭拎了起来,秦王冷冽的面容逼近,语气冰冷,一字一句:“寡人说,救她。”
  v384也没想到嬴昭居然会选择妲己,不过想想也是,妲己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倾国妖妃的名号早该换人当了,它有些焦急,既担心嬴昭真的打了越姬的孩子,又担心妲己被这毛头小子一腔真情打动,连带着它也离不了这个任务世界。
  然而它还是高估了妲己的良心,不得不说嬴昭的举动v384没料到,妲己也没料到,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琢磨着要怎么利用这个点,至少在临走前把嬴昭的好感度刷满,好给肚子里的孩子铺路。
  打掉越姬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小事,正如老者所说,虚弱的越姬根本无法顺利排出死胎,只能先弄死胎儿,好停止母体对胎儿的供应,再慢慢调养身子。
  弄死胎儿也不是容易的事情,为了尽量不损伤越姬的身体,老者的药开得很温和,妲己只尝了一口就从越姬的记忆里了解到了这种药的药性,顿了顿,当着嬴昭赐下的宫人的面,把碗放在一边。
  “美人不喝吗?”宫人不解道,“方才送药的医官说,这药和甘泉宫送来的安胎药药性不冲突的。”
  一个安胎,一个打胎,药性不冲突就有鬼了,妲己低笑了一声,温柔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该喝什么药,我也清楚。”
  宫人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却一五一十地向嬴昭汇报了过去,嬴昭怔愣许久,这才想起,越姬是懂医理的。
  嬴昭来时,妲己正在整理竹简,自从有孕,她就一直待在玉霞宫里,知道她喜欢看书,嬴昭直接让人把自己的藏书都送了过去,怕她看不懂,稍有闲暇就为她注释难点。
  以往看见越姬隆起的小腹,嬴昭面上不说,心里总是暗暗高兴,她有了他的孩子,情爱都是培养出来的,即便知道眼前的人并不爱自己,他羞恼却不会退缩,然而如今知晓这胎儿有可能会夺去她的性命,一生第一次大约也是最后一次的情爱,击败了将为人父的慈爱,他厌恶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
  “王上……”妲己起身,正要行礼,就被嬴昭按住,秦王冷峻的脸庞上眉头紧蹙,气势迫人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柔情和苦涩。
  “为什么不喝寡人送来的药?”嬴昭深吸一口气,“想要孩子,以后可以再生,不能生也没关系,寡人日后所有的孩子都会叫你阿母,你……”
  妲己柔声打断了他的话,“王上,妾想要一个自己和王上的孩子。”
  嬴昭的嗓子眼发紧,“寡人只想你好好活着。”
  “妾的身体,妾自己知道,”妲己轻笑一声,看向嬴昭,空灵的眸子美得让人心惊,“妾是亡国之女,能得王上几日宠爱已是万幸,从没想过还有能给王上留下血脉的机会。”
  “没了这个孩子,妾也不过就是多活一年半载,日后妾身陨,王上记得妾一日,总不会记得妾十年。有了这个孩子,妾虽死,王上却能长长久久记着妾。”
  妲己低眸一笑,一直低眉顺眼的她似乎终于能抬起头来,比起骄横的齐姬,这副清冷又淡然的模样才更像是一国公主,“妾也是有私心的呢……”
  嬴昭良久没说话,鹰目里锐利和疼痛交织,最终化为一片麻木的平静,他轻声道:“寡人明白了。”
  他深深地看了妲己一眼,随即转身离去,隔日,商议了数年有余的攻周之事敲定,秦国并魏楚赵四国合兵攻周,嬴昭挂王旗带军亲征。
  嬴昭出征那天,v384是真的傻眼了,它觉得妲己玩脱了,那天之后,嬴昭的好感度时降时升,低的时候为零,高的时候满点,这就不提了,就说出征吧,这一场战事没个三年五年根本拿不下来,要知道越姬的要求里可还有一条让嬴昭亲口封她做王后呢,妲己死都没死在嬴昭面前,谈什么刻骨铭心。难道要等越姬肚子里的孩子坐上秦王宝座之后追封?那也不算是嬴昭亲口封啊!
  它急,妲己可一点都不急,安安稳稳撑到腹中胎儿足月,她也基本就下不了床了,期间魏太后来看过她几次,魏太后的耳目灵通,早就知道嬴昭背着她做过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越姬竟然肯自愿用自己换孩子,这让她难得的产生了些许愧疚之意,妲己怀孕期间的待遇更是好了不止一筹。
  然而待遇再好,也掩盖不了想生下腹中孩子就必死的事实,随着胎儿足月,妲己已经能感觉到玉霞宫上下看她已经是看死人的同情眼神了,连v384都整日急得团团转。
  临产前一夜,妲己从睡梦中睁开眼,正看见嬴昭一身狼狈盔甲站在她面前,乱糟糟的发丝上还染着风干的血渍,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快马加鞭才赶回来的。
  妲己笑了,“王上,是回来看妾的吗?”
  嬴昭一把把她按进怀里,满是血气和汗味的怀抱让妲己找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她微微闭上双眼,唇角却勾了起来,柔声在嬴昭耳边道:“王上,妾好想你。”
  “我中计了,”嬴昭的嗓音干涩中带着无尽的绝望,“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全都给你。”
  妲己温柔地说道:“王上,就当哄哄妾,唤妾一声王后吧。”
  嬴昭哑声道:“寡人封你做王后,你若生女,那就是我秦国的长公主,你若生男,我必将秦国百年基业交在他手,如违此誓,王道不存。”
  妲己弯了弯眼眸,似乎真的被哄得很开心的样子,她靠在嬴昭的怀里,轻声地说道:“妾幼时,越国积弱,长姐出嫁,王室所有适龄公主陪媵,做了楚王的夫人,母后却开心得很,说长姐嫁得很好了。”
  嬴昭不说话,就这么面带麻木地听着,抱着妲己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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