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节

  这个身上流着一半钱家血脉的主子,骨子里对钱家没有半分的依恋与亲近!
  娘娘,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
  秦慎没有去想那般多,即便再聪慧,他仍旧只是一个孩子,他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钱家不过是臣子的念头根深蒂固,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在父皇的情况还不明了的情况之下,便去找臣子求救根本不合适,再者,便是要求救,也该先找禁卫军和内阁,轮不到钱氏一个外戚!
  “回太子殿下,陛下已经回了太极殿了。”
  秦慎到了慈宁宫,得知的便是这般一个消息,他面色凝了一下,然后继续问道:“那长生姑姑呢?”
  “亦随陛下回了太极殿。”
  秦慎颔首,拍了一下抬轿,道:“去太极殿!”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便是为了讨个吉利也绝不会轻易取消的,可如今,却是取消了,还是因为皇帝龙体不适,难不成是因为连日来给太后侍疾才病倒的?不管如何,这对于新的一年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开头,不过也没多少人觉得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只是对那位总是闹幺蛾子将陛下连累的病了的余太后颇有微词罢了。
  御史们在心里掂量着这件事该如何劝谏陛下才好。
  孝心是要有,但是不能因此而耽搁了国家大事!
  内阁几位阁老被留了下来了,除此之外,禁卫军统领、衡王也一并被留了下来,与其他散朝出宫的大臣相比,这被留下来的几人则是面色凝重,皇帝若只是因为侍疾而累病了,不可能将他们都一并留下的,若是担心朝政无人主理,直接一道旨意下来便成了,如今将内阁留下,便是有大事吩咐!
  皇帝这才传出龙体不适,便留下内阁……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众人的心中蔓延开来。
  秦阳神色冷肃,自从当年衡王妃一事过后,这位昔日虽说不太好相与但也还算是和善的王爷便成了冰人一个,正个人从里到外都是冷冰冰的,据说除了在福寿小郡主面前会好些之外,即便是面对皇贵太妃也都是如此。
  “依王爷之见,陛下召见我们,所为何事?”内阁最年轻的张阁老开口问道。
  他是在钱阁老致仕之后进入内阁的,而他的夫人乃是钱家老夫人的侄女,大家都很清楚,他之所以能够击败很多明显比他有优势的人进入内阁,是托了钱家的力,而他,也是钱家在内阁的势力,是钱阁老的接班人,年纪轻,资历也轻,可他背后站着是皇后的母族,在内阁的地位也是稳如泰山,而皇帝也似乎不打算太过打压钱氏,所以,对于这位新晋的张阁老也还算是倚重。
  面对如今不明状况,心里最紧张的,自然便是这位与钱家关系密切的张阁老了。
  衡王也没有不理人,不过却是冷冷地道:“张阁老不是与钱家来往密切的吗?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情,张阁老应当比本王清楚才是!”
  一句话,让张阁老脸色顿时青红交加,即便是凭着钱家跻身进内阁的,可他也并非徒有虚名!这衡王此言便是诛心!
  “衡王殿下……”
  秦阳直接一甩衣袖,往外走走去了。
  张阁老脸色更加难看。
  “张老弟消消气吧。”
  内阁总共七个位置,皇帝登基之后,除了当年钱阁老被迫致仕之外,也都没有变动过,年纪可以说都是不小了,都是一群老头子,可谁也不敢小觑几个老头子,即便是笑语晏晏,也可能暗藏杀机,尤其是最近内阁首辅荣老大人年岁已经不小,也已经开口向皇帝提出告老的请求,皇帝原则上不反对,不过也没立即答应,理由自然是还没找好顶替的人,而一般来说,这内阁首辅的人选,基本上是内阁之中选的,之后缺了的位子,早从外边找人进来顶替,所以,目前内阁之中亦是暗潮汹涌。
  荣阁老稳稳在内阁二十年了,虽说没有太大的建树名声也不响亮,但却是一位实干派,坐上首辅的人位子也是名至实归,即便当年钱阁老之所以压了他一头也只是因为他是钱氏的人后来还成了皇后的父亲皇帝的岳父,并非实力上的碾压。
  如今,荣阁老要告老了,张阁老明知机会不大却也还是想努力一把,所以,对于自己的竞争对手,自然也是严防死守的。
  “让林阁老见笑了。”即便有钱家在背后撑腰、自己实力也不差,但在内阁的他也是举步维艰,对于这些前辈们的亲切,从未真正地放下过戒备。
  说话的林阁老也是内阁的老人了,一向都是老好人的形象,无欲无求的,似乎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已经很满足了,对晚辈们也愿意提携,就像是没瞧见张阁老的防备,摸着胡须继续安慰道:“自从衡王妃出事之后,衡王这性子便冷了许多,张老弟也别放在心上,哎,说起来也怪可怜的,先帝在的时候,这衡王病恹恹的,后来娶了王妃便好起来了,陛下登基之后,对衡王也是极为厚待,还特意提携了他,让他入朝参政,又有了小郡主,这日子原本该是越过越好,可谁曾想……哎,老夫瞧这衡王也是痴心人,不然也不会成这样子,可怜见儿的。”
  ☆、533 夺权(三)
  林阁老的话说的唏嘘,可究竟有多少感慨是真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到了他们这个程度,没说一句话都不会仅仅只是一时的感慨。
  “好了。”内阁的第二把交易,次辅何阁老开口道,随后扫了一眼首座上闭目养神的首辅荣阁老,继续道:“陛下既然命我们留下便必定有其道理,我们好生在这里候着便是,陛下有下一步的旨意自然会召见我们。”
  老大没开口,老二说话了,在目前内阁表面上一片祥和的情况之下,自然也便消停了,不可能拂了对方的面子争执下去。
  秦阳站在了屋外的廊下,凛冽的寒风如刀一般剐着他的脸,他负手而立,身躯挺拔而深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
  当年巨变之后,衡王秦阳的确变了许多。
  “见过衡王殿下……”便是宫里的宫人们见了这位主儿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因为这位主儿若是发起脾气来可不管打狗看主人,直接下手处置了,两年前便有这般一个内侍不知道怎么的冲撞了这位主儿,被他一脚给踢飞了装到了墙上当场便没了命,事后御史自然不会轻饶了他,可皇帝却置之不理,态度明确地站在了衡王这一边,那以后,宫人们对这位主儿便更加忌惮了,人人都知道皇帝因为当年衡王妃一事而对衡王有愧,估计只要衡王不弑君谋逆,不管他犯了什么样的大错,都可以如数宽恕,“陛下……陛下请您过去……”
  秦阳抬起了低垂着的视线,转过身,冷笑道:“是陛下还是长生长公主?”
  那内侍惊了一下,“奴才……奴才奉旨……前来请……王爷……其他的……一概不知……”
  秦阳也没有继续为难他,嘴边挂着冷笑抬脚便往前走。
  那内侍赶紧跟上,小心翼翼地生怕自己也如当年的那位同僚一般成了这位主儿的脚下亡魂,至于究竟是陛下召见还是长生长公主,他的确不知道。
  而也就在衡王走了之后,屋子里的几位阁老便得知了长生长公主回京了,而且已经进宫了,现在就在太极殿内这个重大的消息。
  可这般一个重大的消息,却是在这时候他们才知道!
  连衡王都比他们消息灵通!
  这说明什么?!
  不仅说明他们这群老头子已经陛下隔绝在了关键的领域之外,更说明了陛下将他们留下来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荣阁老,您看这事……”
  一直淡定地闭目养神的荣阁老也睁开了眼睛,苍老却睿智的面容一片肃然,浑浊却仍是锐利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道:“稍安勿躁。”
  都不是年轻人也都爬到了这个位子上,即便事出突然,可内阁老大都说了稍安勿躁,谁若是还躁,便是丢自己的脸面,所以,也都安静下来了,各自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大事以及应对法子。
  荣阁老垂下了眼瞳,脑海中却浮现了当年先帝曾与他说过充满试探与暗示的话,当时,他在明哲保身的立场之下隐晦地阐述了先帝的念头会带来的各种后果,先帝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他不清楚,不过后来,登基为帝的是当今圣上。
  先帝驾崩之前的几年,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而很多都与这位长生长公主相关,如今……她又回来了,在众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之下!
  或许,这大周的天又要变了。
  当年先帝终究没有那份魄力,而如今,陛下又待如何?
  荣阁老的确是要告老了,仕途走到了他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遗憾或者不能够放下的,长生长公主若是胆敢弑君夺位,自有天下人讨伐之,若是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是他将人叫回来的,便也自有他的考量。
  先帝当年最后的选择或许迫于无奈,但大周的皇帝,不会是一个糊涂昏庸之人,当今圣上也不像。
  大周的这次变天,能不能顺利过去,便看这群年轻人的了。
  “荣阁老这是要去何处?”
  “去净房。”荣阁老道,“年纪大了,茅房也得多走几趟……”这嘟囔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首辅该说出来的话,可他说出来了,也没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众人错愕的原因不是因为此话的粗鄙,而是都这个当口了,他却还能如此安稳如山,这不愧是历经三朝的内阁首辅!
  不过,也跟他即将告老有关系吧!
  还有便是他荣阁老孤身一身,膝下除了一个过继目前在老家当富家翁的孙子之外,没其他家人,荣氏一族也是平平,并未因为这位阁老大人便鸡犬升天。
  荣阁老深的三位帝王的看重除了他治国之才之外,便是这份淡薄名利的清高品格。
  “陛下的龙体是不是……”
  “张阁老!”另一位与这位靠着钱家挤进内阁的同僚有些不满的陈阁老沉着脸开口,“慎言!”
  张阁老老脸一红,狠狠地咬着牙不再说话,慎言?!待真的出事了,他要看看这群老头子是不是还能这般镇定!
  不过,若是陛下真的出事了,对他来说未必就是坏事!
  太子是钱家的外孙,一旦皇帝……太子年幼,作为皇后母族的钱家必定会权力辅助太子,到时候……
  但是……
  长生长公主?!
  若不是她自己跑回来,而是陛下召她回来……或许会有些麻烦,可再麻烦她长生长公主也不过是一个外嫁的公主罢了,太子自有生母皇后照看,还需要一个外嫁女牝鸡司晨在朝政上指手画脚不成?
  想到这里,这位新晋阁老顿时觉得满腔热血翻滚着,若是陛下真的……若是太子真的……将来这大周的内阁便是他的天下!
  ……
  许久不见了。
  长生对于秦阳的状况很了解,除了关心之外,便也是担心他会因为当年衡王妃的死而做出什么傻事来,而这一次皇帝出事……她不否认,她亦怀疑他!
  当年罪魁祸首是她,凶手是王驰,可皇帝也难辞其咎,便是余氏也都脱不了干系,若是他想报复,极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即便她在他身边放着的眼线没有报回任何他暗中谋划什么的线索,但是再严密的监视也未必能够万无一失!
  “果然是你!”秦阳冷笑道,“怎么?在西州待不住了,又跑回来兴风作浪了?也好,这京城也安静的够久了,动一动也是好的,况且,你回来了,阿绮才不会寂寞!”
  长生神色不动,“央央可还好?”
  “听说你儿子成了西州小霸王。”秦阳继续道:“不愧是长生长公主的儿子!”
  “他父亲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当中,我这个当娘的说是要狠下心来教养,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到底是狠不下心来。”长生也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只要一想到当年我差一点便没能将他带来这世上,便是他犯再打的错我也忍不住饶了他,这一来二去的,即便我发火了,他也都知道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便越发嚣张了。”
  “是吗?”秦阳冷笑道。
  长生笑了笑,“是啊,好在这两年蛮族愿意与大周交好,他爹能够回家的时间多了起来,那小子被他爹收拾了几次,还算是收敛了不少,央央应该很乖巧吧?当年我便一心想着要生一个女儿来,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懂事听话,是娘亲的小棉袄。”
  “央央的确很听话懂事。”秦阳继续道,“谁让她自幼没了母亲,无人纵着,除了乖巧之外,还能如何?”
  长生看着他,“你若是仍旧恨我,我无话可说。”
  “本王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秦阳冷笑,“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想跟做是两回事,别说本王没有这个能力,即便有,本王会不会下手也不一定,怎么说你的命都是本王的王妃用性命保下来的!”
  “秦阳……”
  “好了。”秦阳没让她说下去,“说说你回来的目的吧,怎么?你的驸马终于掌控住了西州军,可以让你回来一雪前耻了?”
  长生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是?”秦阳又道,“那该不会是皇帝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放心将太子交给钱氏,便把你叫回来吧!”
  长生面色冷肃,“你可有做了什么?!”
  “哦?”秦阳笑道,“我可有做了什么?长公主觉得本王会做什么?可以做什么?哦,你是想问本王有没有对皇帝下黑手吧?”
  长生没有回答。
  “怎么?”秦阳笑的更加恣意,也更加冷厉,“不会真的被本王猜到了,皇帝真的出事了吧?!”
  “你如何猜到?”
  “很难吗?”秦阳嗤笑,“那余太后好端端的突然间病倒,明明没什么大病,皇帝却当她就要死似得,日夜守在身边便是连早朝也不上了,朝政大事也都丢给了内阁处理,这可是这两年来从来便没有过的事情,不是说当年你离开的条件便是他勤政爱民当一个好皇帝吗?他不怕他食言了,你带着你的驸马杀回来?”
  长生沉默。
  “好了。”秦阳不以为意,“你将我叫来打算让我做什么?”
  长生还是没说话,只是审视着他。
  “你若是觉得皇帝出事与我有关的话,大可直接动手。”秦阳负手淡淡道。
  长生问道:“那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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