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邓老夫人大笑起来。
  这样大的反差,可真真是耐人啊!
  “容妈妈,来给三姑娘梳头。”
  在外间候着的容妈妈闻声进来,看到头发散乱的乔昭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笑着赞道:“三姑娘养了一把好头发。”
  容妈妈这话并不是奉承。
  小姑娘黎昭的头发本就浓密,乔昭自从回了黎府虽无心妆扮自己,平日里的生活起居却是按着以往的习惯来的。
  她用不惯脂粉铺子里卖的发油,随手写了个方子交给阿珠,让她照方子买来草药鲜花制成发露用着,一头长发不知不觉便养得水润光滑,如缎子一般。
  容妈妈散开乔昭的发,用犀角梳子一梳便滑到了底,惊奇道:“老夫人,您瞧瞧,老奴说的不错吧?三姑娘放心,老奴定给您梳个特别好看的发型出来。”
  邓老夫人在一旁笑道:“我看你是早厌了给我这老太婆梳这把白花花的稻草吧。”
  屋子里没了先前的严肃,顿时和乐融融起来。
  邓老夫人想: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但愿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没再问乔昭有什么法子躲过姜老夫人的请求。
  意识到乔昭与其他孙女的不同之处,邓老夫人已隐隐有种感觉,三丫头既然不愿给乡君治好眼疾,那就一定能办到的。
  邓老夫人目光微移。
  雕花梳妆镜中映出少女姣好的容颜和丰润的秀发,而更吸引人移不开眼睛的,是少女能令周遭一切都沉静下来的气质。
  何氏是养不出这样的女儿来的。邓老夫人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老太太琢磨许久,直到容妈妈替乔昭梳好头才下了结论:大概是随她……
  乔昭重新打扮妥帖,辞别了邓老夫人往回走,路上遇到了衣裳湿了大半的黎光文。
  “父亲这么早就下衙了?”
  黎光文忿忿道:“和一位同僚吵了起来,呆在那里不痛快!”
  乔昭:“……”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安慰翘班的父亲大人多少有些违心。
  黎光文等了半天也不见女儿出言安慰,话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昭昭,你不知道那个同僚多么可气。我和他下棋,赢了他几子,他居然还不服气。”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了,这有什么不服气的,要是换我女儿来,半个时辰前就赢你了。”黎光文越说越生气,“你说那人多没风度,他黑着脸说了一句半个时辰前才刚下,居然把棋盘给掀了!”
  乔昭彻底沉默了。
  所以说父亲大人是因为在衙门里和人下棋打起来了,愤而翘班?
  “那父亲赶紧去把湿衣裳换了去吧,我先回屋了。”乔昭冲黎光文屈膝道别。
  黎光文站着没动,嘿嘿笑了:“昭昭啊,为父还有事没说呢。”
  “父亲还有何事?”乔昭心生不妙的预感。
  斜斜打进来的雨迷了黎光文的眼,他往长廊里挪了挪,揉揉眼道:“他不是掀桌子不信嘛,为父就说了,我可没有打诳语,不信等哪天和我次女对弈一番就是了。”
  他小心翼翼看乔昭一眼,笑道:“然后我们就击掌,定在明天了。昭昭啊,你会帮为父吧?”
  乔昭:“呵呵。”
  见女儿无动于衷,黎光文叹口气道:“他说了,要是不能证明为父没有说大话,就让我滚出翰林院。”
  “他不是您的同僚吗?”同僚应该没有这个权利吧?
  “哦,虽然都是翰林院的同僚,不过他说话有分量。”
  “他与父亲上峰走得近?”
  “那倒不是,他是掌院学士。”
  乔昭:“……”明白了,父亲大人所谓的同僚,原来是兼任翰林掌院的礼部尚书!(未完待续。)
  第93章 只治一个
  按着惯例,大梁历任翰林掌院皆由礼部尚书兼任,这也是为了礼部尚书将来更进一步入阁积累政治资源。
  见女儿沉默无言,黎光文倒是一副不大在意的样子,摆摆手道:“昭昭若是不愿应付,为父推辞了就是,没什么为难的。想来以我的资历,离开翰林院去六部当个主事还是没问题的。”
  这绝对是威胁!
  一贯淡然的乔姑娘黑着脸问:“父亲定在何处与掌院大人切磋?”
  黎光文略不好意思道:“上衙的时间跑出去下棋总不大好,所以也没定太远的地方,就在翰林院外面的五味茶馆。”
  他怕乔昭担心,解释道:“五味茶馆平常去的都是读书人,没有什么乱糟糟的人。明天为父不上衙了,等到了时间直接陪你过去。”
  乔昭一听忙拒绝:“父亲还是按时上衙吧,正好这两日女学停了,明天我就和母亲说上街买胭脂水粉去。”
  要是明天父亲翘班陪她出门,这事儿估计就要传到东府去了。
  黎光文一听不放心了。
  这么水灵灵的女儿没人陪着,再让人拐走怎么办?
  他内心斗争许久,妥协道:“那让你娘陪你一起出门吧。到时候她去买胭脂水粉,你来找为父。”
  乔昭一想这样最妥当,遂点头应了下来。
  锦鳞卫衙门。
  江远朝听到门外的请示声,放下手中书册,淡淡道:“进来。”
  江鹤推门而入,一脸激动之色。
  江远朝睃他一眼:“何事?”
  江鹤大步走到江远朝面前,一脸严肃道:“大人,属下发现冠军侯行径很古怪!”
  江远朝抬眉:“不是说让你不必跟着冠军侯了么?”
  “属下没跟着冠军侯,是在黎府那里晃时无意中发现的。”
  “嗯?”
  “属下发现冠军侯扮成了侍卫,陪着李神医去了黎府!”
  江远朝一听,眸光微沉。
  邵明渊去了黎府?
  他回神,看着属下一脸邀功的表情,淡淡道:“既然这样,这几天继续盯着黎府,有异常及时回禀。”
  说完睇了江鹤一眼:“你为何去黎府那里闲逛?”
  自从回到京城了解了一下那个小姑娘的情况后,因为没有必要,黎府那边他没有再派人盯着了。
  江鹤嘿嘿直笑:“大人不是对那位黎姑娘很关注嘛。”
  江远朝抬手,指了指门口,吐出一个字:“滚!”
  江鹤满心委屈走了出去,心道:他家大人就是口是心非!
  那边邵明渊离开黎府,冒雨带着李神医重新回到了西大街的春风楼。
  侍卫叶落一见邵明渊回来,忙迎了上去:“将军——”
  他不自在地拽了拽身上的直裰。
  邵明渊见了露出淡淡笑意:“不错,以后就这么穿挺好。”
  叶落苦着脸道:“别啊,将军,您还是把衣服脱下还给卑职吧,卑职穿着侍卫服自在。”
  “习惯了这身臭味?”
  叶落呆了呆:原来将军闻出来了!
  将军鼻子还真灵,他才三天没洗澡而已。
  重新回到原先的雅间,邵明渊走到屏风后面换回自己的衣裳,走出来把手上的衣裳扔给叶落,吩咐道:“再跑一趟长公主府,请池公子过来。”
  “是。”
  叶落领命而去,邵明渊客气问李神医:“神医要不要喝酒?”
  “啰嗦什么,来酒楼不喝酒干什么?”李神医翻了个白眼。
  邵明渊不以为意,吩咐小二上了两坛醉春风,亲自开了酒封,弃酒蛊不用,直接把碧绿色的酒夜倒入茶碗中,笑着道:“这酒名‘醉春风’,入口醇厚,后劲十足,不知神医以前有没有尝过?”
  “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李神医端起茶碗一口气喝下半碗,回味一番,赞道,“还过得去。”
  他抬眉,见对面坐着的年轻男子嘴角挂着淡淡笑意,温和又平静,全然看不出纵横沙场的狠厉,反而如清贵如玉的贵公子般,便叹了口气,问道:“这样的天气,什么感受?”
  邵明渊被问得一怔。
  原来李神医已经看出了他的身体状况。
  他自认没有流露出什么异常,可见这位神医是真有本事的。
  这样一想,邵明渊便松了口气。
  有真本事就好,但愿能治好舅兄的脸。
  “尚能忍受。”邵明渊回道。
  “你小子是个狠人。”
  原本为了替乔丫头出气是想再给他下包耗子药的,瞧现在这样子,还是算了吧。
  “你的身体,不打算求老夫医治?”
  “神医愿意替在下医治吗?”邵明渊含笑问。
  他又不是自虐狂,若能免受寒毒旧伤之痛,当然是求之不得。
  “哦,你和你舅兄,老夫只给治一个。”李神医坏心道。
  他就是喜欢看讨厌的混小子纠结为难的样子。
  邵明渊却没有半点迟疑道:“自是给我舅兄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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