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节

  当年刘氏生黎蝉时伤了身子,那时夫妻二人感情甚笃,他为她请了无数大夫都断言此生不会再有孕了,如今怎么会莫名其妙有了身孕,还是听一个小姑娘说的!
  黎光书只要一想这些就觉得荒谬无比。
  刘氏冷笑一声:“要是照老爷这么说,给宫里娘娘们看病的御医们又不是女人,如何会懂胎产科的事?”
  “你——”黎光书沉着脸想要反驳,可才吐出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为什么这女人的理由这么有道理?
  不,不,他不能被她带歪了。
  “我不和你逞口舌之快,你且仔细算一下我们同房时间,就算有孕,现在怎么可能就查出来了?”
  刘氏一怔。
  自从大嫂生了儿子,她开始按着三姑娘的叮嘱服药,夫妻二人一直没有在一起过,后来三姑娘说身体调理差不多了,他们夫妻的关系又糟糕成那个样子,黎光书不主动她自然拉不下脸来。
  满打满算,他们夫妻也就有过那么一次而已。
  早些年黎光书待她不错,连擅长妇科的太医都请过的,那些大夫都说她不会再有孕,即便三姑娘医术出神入化,她这样的情况就那么一次且时日尚短——
  不对,三姑娘的事不能按常理来解释!
  刘氏内心深处的那一丝动摇很快被理智驱散,神色坚定起来:“不管怎么说,三姑娘说我有孕,那一定错不了。”
  “你,你莫不是中了那丫头的迷魂药?”黎光书越来越觉得刘氏脑子有问题了。
  这样愚蠢的女人,他当年是怎么对她倾心过的?
  若是冰娘——
  想到冰娘,黎光书心中一痛,只觉面前的妇人面目越发可憎。
  “好,你相信三丫头的话也可以,我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黎光书冷着脸甩下一句话,拂袖而去。
  黎光书心中憋了一口气,很快就请了德济堂的大夫来。
  刘氏虽觉黎光书多此一举,但大夫已经到了跟前,自然没必要推脱,大大方方伸出手腕请大夫把脉。
  德济堂的大夫是个年近花甲的老者,摸着雪白的胡子沉吟良久,纳闷道:“太太这脉象并非喜脉啊。”
  此话一出,黎光书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刘氏则愣了。
  “大夫看错了吧?”刘氏下意识反驳。
  老大夫大为不快:“老头子当了一辈子太医,现在虽然致仕了,但医术还没忘光呢,如何连这个都能看错?妇人有孕,脉如珠滚玉盘,可太太就是常脉,何来有喜之说?”
  刘氏一听同样不高兴了:“我已经请别的大夫看过,既然大夫这么说,就请回去吧。”
  当大夫的最听不得这个,跳脚道:“究竟哪来的庸医这样蒙骗太太?太太可否说出他是哪个医馆的,姓甚名谁,老头子要呸他一口唾沫!这种人真是医者中的败类!”
  刘氏最听不得别人质疑乔昭,但理智尚在,没有把乔昭说出来,扬声道:“送客!”
  老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对黎光书发火道:“以后黎大人再请大夫请另请高明,别再登我德济堂的门!”
  德济堂就是老大夫家开的,家中子弟当太医的有数位,寻常官宦人家一般都请德济堂的大夫看诊,要真是得罪了,以后还真是麻烦。
  黎光书见老大夫气成这样,忙安慰道:“大夫别听贱内胡说,她多年无子盼孩子盼疯了,才如此失态。”
  老大夫气顺了些,依然不罢休:“太太这种心情老头子能理解,但那个庸医却太无德,黎大人告诉我那个人是谁,老头子不能看着杏林出了这样的败类,还任由他继续招摇撞骗!”
  “你这老大夫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啊?”刘氏气个半死。
  黎光书觉得丢人现眼,不愿让老大夫再看笑话,哄道:“那样没有医德的玩意儿何必说出来让人糟心,回头我把那人好好教训一顿就是了,老大夫请回吧。”
  “三姐才不是没有医德的,娘有孕都是因为三姐呢——”
  四姑娘黎嫣与六姑娘黎蝉过来陪刘氏,正好在门口听到这些,黎蝉气不过替乔昭辩解两句,黎嫣忙捂住黎蝉的嘴却来不及了。
  黎光书听了小女儿的话有些懵:刘氏有孕都是因为三姑娘?这事他怎么不知道?这孩子到底谁的啊?
  黎光书腹诽几句,看小女儿一副为乔昭打抱不平的样子开始头疼了。
  两个女儿都被刘氏这种无知妇人给养歪了!
  老大夫一脸狐疑:“贵府三姑娘给太太看的?”
  刘氏瞪了小女儿一眼。
  她早就叮嘱过两个女儿不要对外人随意提起三姑娘的事,没想到婵儿这么沉不住气。
  黎蝉自知惹了母亲不高兴,低了头不敢吭声了。
  “小姑娘哄人的玩笑话,老大夫不必和一个孩子计较。”黎光书打圆场道。
  老大夫连连摇头:“一个孩子的话也能当真,这样的糊涂事老头子还是头一次听闻!”
  老大夫拂袖而去,黎光书气急而笑:“丢人丢到了外面去,现在你满意了?”
  刘氏毫不示弱:“究竟是谁丢人还未可知!”
  “你简直执迷不悟!”
  刘氏干脆闭上了眼睛,任由黎光书跳脚不再吱声。
  她还要保持好心情生孩子呢,可没工夫搭理这种智障!
  令人没想到的是,没过两日,黎府三姑娘哄骗婶子有孕却被老太医拆穿的事就在京城同圈子的人家中悄悄传开了。
  第682章 闲言
  长春伯府的花园凉亭中,几位夫人正在品茶,一位夫人无意间提起这件事来:“要说黎府那位三姑娘,可真是是非不断,前段时间在待招西姜使节的宴会上出尽风头,这是好事,为咱大梁争了光,可现在闹出来的这事就太有意思了。”
  “什么事?”
  “我说黄夫人,这两日传这么热闹的事你不知道?”
  “这不是婆婆病了,我又要管家又要侍疾,哪里顾得听这些啊。”
  “难怪你不知道呢……”大理寺卿之妻王氏忙把听来的事倒竹筒般倒了出来。
  “不能吧,黎三姑娘还能与婶子开这样的玩笑?黎府的二太太刘氏我是知道的,当初生二女儿时伤了身子,大夫说根本不能有孕了……”
  “还有这事?”有不知情的夫人表示惊讶。
  提及此事的夫人掩口笑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你不知道也是有的。我还是因为当初给黎府二太太看诊的大夫的内人是我娘家管事妈妈的表姐,这才偶然听说的……”
  “要是这样,黎三姑娘就太不懂事了,哪能拿这种事开玩笑呢?”
  “最稀奇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位黎府二太太,连老太医都说了黎三姑娘是误诊,她还死活不相信,呆在屋子里养胎呢。”
  “噗嗤,黎府二太太莫不是想孩子想魔怔了吧?”
  “多年没有孩子,忽然有人跟她说有喜了,魔怔了也不奇怪。这人嘛,总是不愿相信坏事,情愿相信没谱的好事的。”
  几位夫人越议论越起劲,只有长春伯夫人一言不发。
  大理寺卿之妻王氏纳闷道:“杨夫人怎么一直不说话呢?”
  长春伯夫人笑笑:“我不大想提起那家人,不过要说黎三姑娘能看出别人有身孕来,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说到最后,长春伯夫人对黎府的厌恶连掩饰都不屑了。
  众人对其中端倪心照不宣,大理寺卿之妻王氏素来与黎家不对付,故意道:“我记得贵府小公子还是黎三姑娘治好的——”
  “胡说八道!”长春伯夫人失声打断王氏的话,见众人诧异看她,忙喝了一口茶掩饰失态,“我们疏哥儿根本没什么病,太医都说过了,是头部受创后有淤血呢,等淤血散了本来就能痊愈的,与那黎三姑娘有什么关系!”
  一提起此事长春伯夫人就恨得咬牙切齿。
  打伤疏儿的凶手虽然一直没找到,但让她相信与黎府没有关系绝无可能,更可恼的是疏儿明明没什么事,就是受伤后有些糊涂而已,让黎三姑娘那样一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疏儿疯傻过了,如今连门像样的亲事都寻不到!
  “就是啊,一个小姑娘得了神医几句指点就能说得了神医真传,早先黎家二姑娘在大大福寺还闹出冒名顶替的事来,可见黎府的家教本来就有问题,也就冠军侯那样没有亲娘打算的才会定下这样一门亲事……”
  一个小修撰的女儿居然嫁给了冠军侯,想到此事不知多少府上的夫人太太心里冒酸水,在黎家人面前冲着冠军侯的面子自然会客客气气,但背地里一旦有踩着黎家的机会,这些压在心里的酸话就冒了出来。
  睿王府上,黎皎听闻此事后却愣了好一会儿。
  外头人都对黎三治好了二婶的不孕之症并说二婶有孕一事嗤之以鼻,为何她却隐隐觉得这事有可能是真的?
  是的,自从那一日她莫名生出那个奇怪的念头,对黎三就再也无法当作以前的黎三看了。
  如果黎三真是她想的那种妖孽,能够治好二婶的不孕之症算什么?
  或许——
  黎皎轻轻摸了摸小腹。
  这几日良医正每天都会来给她请平安脉,她对此心知肚明,这是王爷急着知道她是否有孕了,不过良医正说眼下时日还早,不能诊断出来。
  这种等待结果的滋味太痛苦了,每时每刻都是煎熬,或许她可以让王爷把黎三请过来——
  不成,王爷对黎三本就另眼相待,她不能再增加他们接触的机会!
  黎皎忍痛打消了这个念头。
  德济堂中,老大夫正在怒斥替他拎药箱的药童:“别人府上的事也是能乱说的?你这个小畜生,今天就给我滚出德济堂!”
  药童跪在地上哀求:“老太爷别赶我走啊,我不是故意说出去的,就是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别给我说这些,无论你有什么理由,德济堂是留不得你了,你走吧。”老大夫摆摆手。
  “老太爷,我真的知错了,我无父无母,从小就长在德济堂,您赶我走,以后我上哪去啊?”
  老大夫闭闭眼,遮住眼底的不忍,摘下腰间荷包扔了过去:“里面还有二两银子,拿着吧。”
  “老太爷——”
  “走吧,走吧。”
  药童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离开了德济堂,等到了无人的地方立刻抹了一把眼泪,露出笑意来。
  那人说得果然不错,他哭得可怜些,还能得几两银子呢。
  离开德济堂又如何,那人可是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黎府雅和苑的西跨院中,冰绿气呼呼走进了屋子。
  乔昭看她脸上有几道红痕不由纳闷:“这是怎么了?”
  “气死婢子了!婢子在府外货郎那里买东西,结果听见两个妇人胡说八道,婢子气不过就和她们打了起来!”冰绿说着小心翼翼瞄着乔昭。
  她和人打架了,不知道姑娘会不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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