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节
唯有变得更强,才能杀了他们。
可是,他颓然道,我现在非但没变强,还受了重伤。
没关系,想想那个女人……我让她变强了,也能让你变强。想要吗?
……想!
宋仙子也是趁乱的时候先行跑掉了。
那位真正的慈月门掌门夫人出现的时候,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中带着凶狠的戾气,让宋仙子明白,她杀了吕芙之后,是因为急着要杀季园,才没工夫来理她这个重伤的人。一旦她腾出手来,也会毫不留情的杀了她。
于是趁着黄雅和季园激斗之时,她忍着痛使个遁地诀,跑了。
寻了个无人的地方,翻遍储物空间,终于寻到了一包金疮药。这是凡人才会用的东西。蚀骨殇会令回春丹之类的丹药失效 ,但金疮药与那些仙丹完全不同,理论上来讲,该当不受影响。
她忍着痛把烂了的衣衫扯下来,自己给自己上药。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还在鼎楼里,常常身上带伤,哪有什么丹药给她们吃,能用的只有些药油,姐妹们互相上药。但凡要用到金疮药的,都必定是很重的伤了。但即便是这样,老鸨也绝不会浪费一颗回春丹在她们身上的。
她有一个常客,每次来都会先给她吃一颗回春丹,让她浑身肌肤都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状态,然后再把她折腾到浑身是伤,奄奄一息。曾有一日她坐在临街的窗边向下望,看到了那个客人。那客人陪同着一位女修,温柔有礼,风度翩翩,仿佛完全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可怕的男人。
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看尽男人们道貌岸然之下的猥琐龌龊。
终有一天,她在床笫间迷杀了一位客人,夺取了他的法宝,挣了命的逃出那个地方。从此游荡九寰,海阔天空。
她生得貌美,天生便招男人。却偏偏又是天生的炉鼎体质,男人只要跟她合欢,就会发现。为了掩盖自己的体质,她杀死了每个与她合欢的男人,并趁机夺取他们的法宝灵石。
这一次遇到季园这色胚,她当是寻到一条肥鱼。却不料阴沟里翻船栽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金疮药果然是有用,她的血渐渐止住。但金疮药并不能止痛,她趴在冰凉的地上,疼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渐渐失去意识。
快死了。
谁?我吗?
是啊,中了蚀骨殇,等不及离开这秘境,你就要死了。
……不!我不要死!我好不容易逃出鼎楼!我好不容易过上自由的日子!我不要死!
呵。
……你是谁?你是不是有办法救我?
好聪明的女人啊。
不管你是谁!救救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好。
苏蓉热泪盈眶!
她已经快有四年的时间,没有踏踏实实痛痛快快的泡过一个热水澡了!她的储物法宝自然有自己的浴盆。还是长天宗炼器司出品的,自带冷热凝水和废水分解符阵。但她哪里敢用。这四年,大部分时间是要靠清净诀,就是用水洗澡也都是战战兢兢,速战速决的。
此时她和竹生两个人,一个楼上,一个楼下,分头泡澡,竹生现在这么厉害,苏蓉泡在热水里,真是啥也不操心了。仿佛回到了在虚景身边的日子。
那日子过得真是活赛小神仙,自己到底是怎么想不开跑来这秘境里找罪受呢?
苏蓉叹了口气。这四年她是终于想明白了。大道固然好,却不是人人都能走的。便如她,无论悟性、心境还是毅力,都注定了只能和大多数人一样,早早止步,看着别人的背影继续前行。
像她这样的普通人,却想跟上虚景那样优秀的人的脚步……小时候娘常常念叨,做人要知足,要惜福,她还是……不知足了呀。
竹生泡完澡下来,苏蓉已经收拾停当了,浴盆已经收回储物法宝里,正鼓捣她那些灵植呢。
这次秘境之行,她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些灵植。如果带到外面都能养活并批量繁殖的话,以后她就灵石大大的有了。
“以前炼阳峰上的药田还在弄吗?”竹生好奇的问。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茶具和灵茶,生火煮茶。
“别提了!”苏蓉抱怨道,“当时真人结婴出关,说要去寻你,让虚景和我跟着一起去。我们在外边转悠了二十多年,前些年我再回去一看,早就长荒了。”
“不过没关系。”她又眉开眼笑的道,“我回去之后,在留靖峰上又辟了好大一块药田。留靖峰是虚景的地盘,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不怕有人说我了。”
从前在炼阳峰,她不过是个执役弟子,只敢在后山开田,也不敢弄太大,怕冲昕说她。
竹生把胳膊支在小几上,撑着下巴,看着这姑娘。她在透窗的阳光里忙忙碌碌,又絮絮叨叨。
“我跟你说,你这个法宝可真好,我就想弄一个这样的。虚景不让。”苏蓉蓉气鼓鼓的道。“他说我用不着。我要是在外面,肯定是跟他在一起,不用单独再买一个。”
“我跟你说,他其实就不想让我自己出去瞎跑。”
“不过呢,是他的灵石,他说让买,我就买,他要说不让买呢,我就拉倒。”
“我其实也不是没灵石,我的灵石留着以后养老呢。”
“我跟你说,我之前回家送我爹娘的时候,给我哥我姐留了不少金银和灵石。我过了二十年再回去一看,嗬,我哥起了一片大宅,我姐也起了一片大宅,两个人的宅子紧挨着。我还多了好几个外甥,个个不同爹!”
“我一问才知道,我留了钱给他们,他们日子好了,我姐夫就在外面养了外室。我姐夫以前可老实一个人了,我娘成天夸他,哪成想一有钱就变样了呢。我姐可不是任人欺负的软和人,当时就翻脸跟我姐夫和离了。把他赶了出去。”
“我姐就没再嫁人,她养了几个俊俏少年郎,那日子过得别提了!”
“拿着我的灵石,过着我想过的日子!哎哟哟,我当时嫉妒得肝都疼了!”苏蓉恨恨的拍地板。
竹生噗嗤一笑,道:“你家虚景可知道你想过的是这种日子?”
苏蓉翻白眼道:“让他知道,定要用手指头把我脑门戳烂的。他老戳我脑门,烦死了。”
“哎,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哦,想起来了。”
“我跟你说啊,我打算回去就买一个你这样的法宝。我这趟收获不小呢。”她拍拍手中特制的花盆,“就这些,拿回去养好了,灵石就滚滚来了。”
“到时候我才不管他让不让呢。他不让,我就花自己灵石买。”
“所以啊,还是得自己手里有灵石才行。我要不是前边跟着他们俩到处跑,把我那药田整好了,早就能攒出一大笔灵石了。”
真是个神奇的姑娘,竹生想。她琐碎,唠叨,可是跟她在一起,却是说不出来的轻松。
茶香渐渐溢满一室,竹生招呼她:“来喝茶。”
苏蓉净了手过来喝茶,问:“有没有吃的?”
竹生诧异:“你不是辟谷了?”
苏蓉道:“零嘴啊,解馋的。”
竹生这里当然没有。
苏蓉放下茶杯,又掏出一个花盆,塞了个不知道什么种子进去。连着施了几个术法,竹生就眼见着那种子迅速发芽,长高,笔直的茎上长出绿色的叶子,很快结了花苞。花苞盛放成金色花朵,花瓣不大,花盘却足足有脸盆那么大。
待完全成熟了,苏蓉取下花盘,收了花盆,却又取出一个形状有些奇怪的铁锅出来。那锅子上有竹生熟悉的阵法和标记。
竹生:“这锅……”
苏蓉面不改色:“我在炼器司定制的。”
她说着,将那花盘揉碎了,锅子中接住了半锅的瓜子。她又取出几个瓶瓶罐罐,倒了些不知什么东西磨成的粉进去。一按锅子上的标记,锅子中便生出火来,那火大小热度还可以调节。
竹生:“……”
苏蓉取出一个长柄锅铲,来回翻动,不多时,火中的瓜子就传来了阵阵香气。苏蓉手脚极是麻利,取出个匣子,将炒好的瓜子装进去。待收了锅子铲子,她将匣子往竹生面前一推:“尝尝。这不是凡种,是我在宗门里特别培育出来的,灵气很足的,吃到肚子里不会有残渣。我平时放在通货司寄卖呢,每次都是一天就卖光。可受欢迎了!”
竹生:“……”
竹生抓了一大把,轻轻一咬,舌头一卷,瓜子仁吃到了嘴里。
真香!
211
既然都已经与苏蓉汇合了, 竹生便不再刻意追求独自历练了, 她们到了几个地方, 都在夜晚燃放了寻人烟花, 然而却始终见不到冲昕的影子。
苏蓉不免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他。”竹生道, “他当是入秘境这些人中最强的。”
竹生与冲昕在神宫中并肩作战两年,更是与他刀剑合璧与青君战过, 对冲昕的实力,她很了解。她与肖昆经历了地宫之行后,对“气运”这个东西也开始有了直观的感受。冲昕是那个长天的转世, 他的气运当远强于旁人。
竹生历练四年, 未曾与他相遇过,便猜测他可能是如她之前一般逢了什么机缘, 被困在某处了。
机缘这种东西,也是分人的。愈是高阶修士,所逢机缘愈是艰难,然一旦顺利化解,所得亦是倍于旁人。
碧刃一刀斩去,绿芒之外裹着白色的火焰, 一名双瞳血红的修士应声化作了黑烟。从他身上飘散过来的死气一开始无色无嗅, 却在遇到八宝璎珞晶莹的清光之后显形, 发出滋滋的声响, 被净化蒸发了。
苏蓉拉开一条门缝,小心的探出头来,战战兢兢的问:“没事了吧”
竹生道:“死了。”
苏蓉却并未就此松了口气, 反倒心有余悸的道:“第三个了。”
之前遇到程道君身带魔气,心有恶念,后来遇到黄雅为报仇而入魔,还可以当是少数个案。但当竹生在一个月之内连斩三名入了魔的修士之后,她们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
“怎么会这样”苏蓉道,“明明都有一万年没有魔修敢在大陆上横行了。怎么一下子突然冒出来了”
竹生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灭魔之战已经过去了万年。九寰大陆已经有万年没有见过魔修了。虽有些邪修,但那也只是做恶事的人修,他们依然是人,不曾入魔。
但现在秘境里显然“入魔”像是一种疾病般在传染扩散。这些修士入秘境之前,明明都是正常的人。
时隔万年,魔修再现。
时隔万年,不惜毁坏天气气场,也要带领百万修士灭魔卫道的长天神君转世。
竹生提着刀,蹙眉。
冲昕是长天的转世这件事,对他和她来说都是一件并不愉快的事,他们因此很少提及。
入得秘境历练以来,竹生不曾担心过冲昕。但此时,她不由自主的想起长天,想起他目光中飘渺莫测的深意,想起他常常挂在嘴角的戏谑的笑意。一想到长天的那副德行,她就不由自主的心生反感,并且……忍不住开始担心冲昕。
她又想起了一直以来贯穿在她和冲昕之间的所谓的冲昕的“劫数”。
冲昕转世,是不是就是为了应对魔修再现?他的劫,又到底是什么?
这一日玲珑行到某处,忽然停住。小楼房门打开,竹生踩着绿刃下来,苏蓉亦御着自己的飞行法宝紧紧跟着。
地面上有十来个人。秘境中大家多数行事低调,很多修士干脆一直都以法宝或者符箓隐匿身形行踪,能一次性见到这么多人,很是难得。
玲珑一出现在空中,地面的人就都警醒的抬头。及至看到是两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女修,才稍稍放松警惕。
竹生之所以落下来,是因为她看见了熟人。
“法师!”竹生唤道。人群中夹杂着三位佛爷,其中一位正是和竹生不打不相识的一铭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