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第51章
意识到江别故在说什么, 容错吓的直接起了身,动作幅度太大,椅子都被他带倒砸在地板上, 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豆芽吓了一跳,起身跑开了, 可容错连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的看着江别故,而江别故或许是因为听不到, 竟和容错有着相同的表情。
容错喊了一声哥,再没说出别的话,不是不想否认,不是不想蒙混过关,不是不想说哥, 你玩笑开大了,可江别故这句话说的太突然了, 他压根就没打算给容错掩饰的时间。
他就是要看容错最为真实的反应, 就是要容错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而容错在惊愕之下泄露了所有的情绪, 以至于他现在撒谎,却也是连他自己都不信的。
更何况是面对江别故。
他只能承认。
只有承认才能有机会获得从轻发落。
你许久之后豆芽又回来原本的位置趴下,而容错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还是看着江别故,因为害怕嘴唇都在发抖:你怎么知道的?
江别故看到了容错的紧张,有些心疼,也有些后悔。
他或许不该这么出其不意的让容错直面于自己的发现,可覆水难收, 说都说了,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江别故没有立刻开口回答容错的问题,他起了身, 绕过餐桌走到了容错身后将那把倒了的椅子扶起来放在了容错的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按在容错的肩膀上,让他坐在了椅子上:
坐。
容错整个人都是僵硬,都是反应不过来的,他就像一个木偶,江别故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死刑犯,而脖子上悬挂着的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下来。
江别故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看着容错,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
你从山庄回来没有告诉我的那天,徐宴清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提前回来了,一群人去喝酒,那个时候已经快12点了,我不太放心,便给你去了个电话,你没接,后来辗转联系到司姝,才大概确定你回了学校那边的房子。
你第一次醉酒,我怕你出什么事,就去看了看。
话说到这里,容错已经明白了过来。
他想起了那天的事情,一直以为那天晚上的告白和江别故说的那声喜欢是梦,却从来没有想过,竟是真的,江别故在半夜去了那栋房子,看到了自己内心连自己都不敢面对的情愫。
想起来了?江别故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怜惜:老实说,我也疑虑过你的那句喜欢到底是不是我想的这个意思,毕竟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你有喜欢的人,甚至连性向都没有表现出来过,怎么会看上我这么一个老男人?我挣扎了一段时间,也观察了你一段时间,然后我发现自己也骗不了自己了。
对不起容错出声道歉:对不起哥,我不该
容错大概是失了勇气,以至于都忘记只有看着江别故才能让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纵然江别故看不清他的唇形,却从他的神情上也大概知道他说了什么。
小孩儿。江别故出声:抬头看着我。
容错听到了这句话,却抬不起头来,他从来没有觉得哪一刻是像现在这般不堪。
容错不再听话,江别故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看到小孩儿这么难受,他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总这么粉饰太平终究不是一回事儿。
时间拖的越久,江别故没什么损失,可容错会越陷越深。
不公平。
对容错不公平。
小孩儿的青春一共也没几年,吊在自己这可歪脖子树上,不值得。
纵然现在砍断的确会有点疼,也总比之后拔不出来的疼要好一些。
他体验过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疼,所以才不想小孩儿再尝一次。
江别故的视线落在豆芽的身上,它似乎也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诡异,早就从趴着的姿势变成了蹲坐,一会儿看看容错,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眼神是担忧的。
江别故招了招手,豆芽起身走了过来,蹲在他的腿边,轻轻柔柔的舔他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抚。
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豆芽又趴在了地上,江别故也饮尽了杯中的酒,他盯着空了的酒杯看了几秒,微不可闻的叹出一口气,起身绕过餐桌走到了容错身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容错像犯了错的孩子,这一点是让江别故最心疼的。
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容错不应该这样。
他抬手放在容错的脑后,轻轻揉了揉:
我应该跟你说声抱歉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想当年如果没有那么早跟你说我喜欢男人,你就不会这么早的就知道同性恋这个词儿,也不会去网上查那些资料,更不会过于的想和关注这回事,如果我没有那么做,现在你可能也不会这么难受。
你会喜欢上我,我是有责任的,是我影响了你。
容错在江别故的手心下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像是否认江别故的话,但却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江别故不忍看他继续这样,侧过身,伸出手去捧住了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看着我,欺负我听不到?
哥,我没脸容错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红了,他被迫看着江别故: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要脸,是我想了不该想的,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没有。江别故搓了搓他的脸,放开了: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这本是一件美好的事儿,你不要妄自菲薄,老实说,被你喜欢是我的荣幸,这让我知道自己虽然已经老了,但还是有些魅力的。
江别故故作轻松想要缓和气氛,却失败了。
容错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忐忑的,不安的。
可是容错江别故静默几秒后才开了口:你喜欢错了人,我不值得你喜欢,你也不该在我身上浪费心思,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对别人动心。
江别故这话说完以为容错会问一些问题,可容错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容错既然不说话,那么江别故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想说的,想表达的,已经说完了。
时间不早了,江别故也不想让这样的情绪撕扯太久,没有任何好处,于是他起了身,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容错想拦的时候他已经一饮而尽了,他没看容错,视线随意的放在某处,开了口:
快开学了,开学后你就搬出去住吧,学校旁边的房子你住起来更方便一些。
容错下意识的看向门口被自己放在墙角的行李箱,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两个行李箱是给自己准备的,他急忙回头看江别故,可江别故好像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准备上楼了。
容错被江别故点破所有的心思,他没有脸面,没有勇气,也没有资格在江别故的面前要求什么,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被扒光了所有的衣服游街示众,他难堪,也狼狈到了极点,他连跟江别故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可这一刻,知道江别故要把自己赶走的这一刻,容错慌了,彻底慌了,什么脸面勇气对他来说都没有被江别故赶出去重要,短短几步路,他也用跑的拦在了江别故的面前。
红着眼看他。
你,你要赶我走?容错颤着声音问。
江别故看着他:不是赶,是我们分开住对彼此都好。
我不要!容错破了音:我不要离开!
容错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可在江别故的耳朵里没有任何区别,他听不到,可听不到用看的也能看得出容错加大了音量,只是在江别故的眼里,这不过是他对现状不自信而表现出来的虚张声势罢了。
所以江别故的表情还是淡淡的没有任何改变,平静的看着他:
听话。
我不听!容错的左眼流了一滴泪,却被他快速抹去,他倔强的看着江别故:你说过的,你说过既然把我带了回来就不会赶我走!
这不是赶。江别故说: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是我弟弟,搬出去了也是,我只是没有办法跟你一个明知道喜欢我的弟弟住在一起了而已。
当然。江别故顿了顿,继续出声:如果你觉得这是赶,那就当我食言好了。
江别故像是突然硬了心肠,和刚才在餐桌前耐心和容错说着话的他判若两人,他完全不理会容错的悲伤,说完这句话就想上楼,可容错固执起来也是江别故没办法的。
他一个箭步就拦在了楼梯的位置,看着江别故,表情狠厉,似是威胁,可江别故始终都是一个表情,冷冷淡淡,完全不惧怕,也像是根本不把他的在意放在眼里。
容错的确有些失了控,在江别故说让他搬出去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就住了一个恶魔,可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伤害江别故。
他只是,只是想要留下而已。
哥容错渐渐收了自己的戾气,看着他,眼里有泪流下来也顾不得去擦了:我错了,我不喜欢你了,我真的不喜欢你了,我以后也不会喜欢你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下来,行么?
江别故在容错面前大多都是个心软的人,但他要是心硬起来,也是谁都撬不动的。
不行。江别故说:我不会让你留下来。
哥!容错想抓他的手,却被江别故后退一步躲开了,容错抓了个空,也是这个时候才意识到,江别故的狠,也可以是对自己的。
意识到这一点,容错的心都疼的喘不过气了,可他却让自己笑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更讨喜一点,留下来的机会更大一点,他看着江别故:
你相信我好不好?我说到做到,我真的不会喜欢你了,从这一秒开始你就只是我哥,我可以去马上谈恋爱,到了年龄我甚至可以马上结婚,我真的
容错!江别故微微蹙眉打断他的话: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容错流着泪,却笑着对江别故说:你都不要我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气氛就这么僵持下来,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江别故依然没有心软的痕迹。
容错的精神在坍塌,却还是想争取。
你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了,我知道不应该,我知道自己配不上,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我,可是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我只是你的弟弟,你说你不可能跟喜欢你的弟弟住在一起,那你有没有看到,有没有看到我即便喜欢你,也从来没有踏出过弟弟这个身份?我安分守己,我小心翼翼的守着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不让你发现,我怕你觉得恶心,觉得脏,怕你后悔当初把我领回来,怕你赶我走
哥容错在哭,也在笑,也在讨好他:我真的尽力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对你没什么想法,我对你一点奢求都没有,我,我只是,只是喜欢你,想守着你,想照顾你,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弟弟,这都不行吗?
好像好像还是不行。
江别故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的松动,像是容错的声泪俱下只是一场劣质的表演,激不起他半点的心软。
容错却开始有明显的慌乱,他拼命的想可以让自己留下来的方式,以至于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了:
哥,我知道你当初只是想带豆芽回来,我知道我只是个顺便,我以后不说话了行吗?你不想要我这个弟弟那就不要好了,你把我当条狗行吗?当成豆芽,我不会吵你,你想见我我随时出现,你不想见我,我就会跑的远远地,行吗?我
容错!江别故终于再次仁慈的出声,可声线却依旧冷的让人恐慌:你不该是这个样子。
容错没有问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反正现在的他总不是彼此想看到的样子,可他已经不在乎了,只要能够留下来,他不介意自己成为什么样子。
容错看着他,想再为自己争取点什么,可话都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江别故打断了,他问:
你说你从来没有踏出弟弟这个身份之外,那昨天晚上你躺在床上是想着谁在打手枪?
那一刻,容错的手脚都冰冷到麻木,脸上也宛若被狠狠的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原来江别故不仅听到了他的喜欢,还直面了他的欲望,他是觉得恶心了吗?恶心自己那么做,所以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他也一个字也没有相信。是吗?
容错下意识的想要解释,想要去拉江别故的手,想要碰触他的温度暖一暖自己,可江别故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的照映下,耀眼的刺目,像是提醒着他什么。
然后容错将手停了下来,僵在空中数秒,缓缓收了回来,没有让自己再向前,哪怕一寸。
其实抓住了,又如何呢?江别故也不会心软的。
他把尊严,骄傲,脸面全都双手捧上祈求他的怜惜,他都不屑,那么他再多的祈求也只是笑话罢了。
明白了这一点,容错也听到了什么东西在碎裂的声音,可他已经懒得去分辨了。
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低下了头,似是对江别故决定的妥协,也似是无颜面对他而羞愧,他不敢再看江别故,就这么沉默的站着。
后来他抬脚往旁边退了几步,缓缓让开了楼梯的位置。
不再拦着了。
就像他刚才说的。
他尽力了。
能说的,不能说的,能做的,不能做的,他都尝试了,结果毅然如此,他其实也无能为力。
其实想想,闹成现在这个场面,他勉强留下来也似乎没什么意义,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了裂痕,修复不了,也跨越不过去的裂痕。
江别故在他让开的第一时间就迈步走上楼梯,即使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也没再看他一眼,但后来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背着身对容错说:
如果你实在喜欢这个房子,可以继续住着,我会搬走。
容错宛若一尊雕塑站在原地,对于江别故的这句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像是听到了,又像是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