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大臣们昨日串联的差不多了,刚一上朝,就开始了弹劾。
  “公主乃内眷,不应临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乱行,臣等不敢领命。”
  “臣请太子监国理政,勿用妇人。”
  “天子病笃,尚有太子、朝臣、宗室,不令内眷抛头露面。”
  也有临时发挥的,看见柳娘搬了两个椅子出来,跳着脚骂道:“这是乾清宫,大明理政治民的地方!唯一能做在椅子上的只有陛下,公主这是做什么,学唐时太平公主吗?公主别忘了太平的下场!”
  柳娘失望的看着这满堂吵吵嚷嚷,这就是大明的朝堂,每天的正事就是吵架,开始的时候还有“党争”做挡箭牌,后来随便来个什么人,都能在大朝会上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批评完这个批评那个,都是嘴炮好手。
  等无名无姓之人跳着脚说完了废话,柳娘依旧安坐在椅子上,没给他们半点儿反应。何等恶毒的咒骂都只如清风过耳,不萦于怀。
  尔后,李标出列道:“公主殿下,朝政非儿戏,不可轻忽,还请公主还政。”
  “李大人,你错了。”柳娘在朝堂上第一次正式开口,“我坐在这里,是为了照顾弟弟,充当父皇的耳朵和眼睛,朝政依旧是父皇处理,我并未占有,何来归还之说。”
  “陛下病重,如何理政?”李标还想说什么,可柳娘进挥手,让高启潜宣旨了。
  “陛下有旨,重臣听宣。”高启潜拖着长调宣布。
  李标犹豫了一会儿,带头跪下,他昨日也见过崇祯,知道皇帝纵然倒下了,但意识清醒,作为臣子,他们并不敢违抗圣旨。
  高启潜拖着音调,读着这封四骈八俪的文章,圣旨写的又臭又长,总结起来就五点:一、赏赐孙承宗、洪承畴等领兵大将,表明朝廷对他们的信任。二、杀人。杀已经下狱的姚明恭,但不与连坐。三、启用厂卫。抓姚明恭的就是锦衣卫,朝臣们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现在预感成真了。四、颁布宗室新规,允许大明宗室自行筹备地方团练部队,抗击建奴、倭寇和暴民,同时取消崇祯登基初年恢复的宗室供给。五、收商税,停止加赠辽饷等税收给农民。
  朝堂上如同油锅被泼进热水,每一点都是戳着朝臣的肺管子来提的,众人顿时不干,“陛下何意?乱命!乱命!天之不佑,大明要亡啊!”
  朝臣们也没有了读书人、官老爷的脸面,当庭大哭,梗着脖子要面见皇帝。也有指责柳娘是假传圣意的,这明显与崇祯的施政思路不同,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父皇隆恩,封我为辅政公主,然我人小力微,并不能做什么,一切旨意悉出与父皇。昨日,父皇亲笔下诏,李大人等众人亲眼所见,难道还有什么疑惑吗?至于面见请安,不可。父皇已移居坤宁宫,此乃内宫,不便朝臣出入。若有急事要事,可由本宫与太子转达。每月逢五逢十,父皇会召内阁诸位大人觐见,到时就能请安了。”
  柳娘缓缓道来,是好没有把眼前气势汹汹的咒骂放在眼里。乾清宫大殿外站满了人,都是穿着大红袍服的锦衣卫,他们手中的绣春刀已经出鞘一寸,随时等着为柳娘斩下人头!
  第107章 公主命
  柳娘以为, 站在政治斗争场上, 没有人是傻子。你看那些阁老、尚书, 个个沉默寡言, 低头看地砖, 丝毫不敢触怒柳娘, 只因这位公主会杀人。
  但也有看不懂形势的蠢货,或者崇祯太过娇惯他们,让他们忘了, 朝堂斗争是比战场还凶险的存在, 一言之差, 就是生死之间。
  户部给事中韩良出列, 慷慨激昂道:“太子殿下明鉴, 朝廷乃是端正严肃所在, 实在不应该让公主殿下上朝。大明二百年没有这样的先例,现在公主不仅上朝,还堂而皇之的坐在朝堂上,这简直是愧对祖宗、藐视朝臣。太子和公主不要认为他这样说是在威胁他们, 事实上公主的行为已经让很多人的不满了, 若是公主再不改正,大家就会联合起来,推翻公主。”
  翻译过来就是这个意思, 言语并不婉转,也不隐晦,很难相信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傻子。
  柳娘笑了, “韩大人空口无凭,本宫不信还有人敢犯上僭越,同流合污。”
  韩良对着只有自家女儿那么高的坤仪公主笑了,炫耀式的说出了答案,什么某某和某某在某地合谋,准备怎么对付公主,一二三条都列明白了。还有什么谁和谁串联,谁又收了谁的银子,准备一同把朝臣脱下水。
  韩良的重点大约在他身为户部给事中,才上任几个月,就已经推辞了几百两银子的贿赂,和朝廷上下那些贪污腐败分子绝对不是一类人。
  柳娘笑了,真是开心的笑了,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柳娘很确定自己的队伍里没有这样舍己为人的烈士,那就是对方阵营的猪队友了。柳娘看着朝上大臣俱对他怒目而视,李标等阁臣更是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柳娘笑着吩咐:“韩大人果然是忠良之臣,父皇曾下令肃清贪腐,韩大人就是绝好的榜样,众位大臣要像韩大人学习才是。”柳娘对韩良不吝溢美之词,好好夸奖了他一番,然后道:“请韩大人把你说的事情写成具体折子吧,高公公,请韩大人去偏殿,备笔墨。”
  送走了这个瘟神和蠢货,柳娘笑道:“原来朝臣都是这样的人,本宫就放心了。”
  太子是个傻白甜,红着脸看着柳娘,还以为她真是在夸韩良呢。朝堂上若全是这样的敢言直谏、持身清正之人,那大明江山就安稳了。
  站在朝上的“君子”们却明白,公主这是在讽刺他们呢,若是朝臣都想韩良这个傻子,公主掌控朝政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看了一场笑话,柳娘愉快拍手结束了此次大朝会,朝臣们最多也就在朝上“慷慨激昂”,连撞柱之类的戏码都不愿意演一下,觉得柳娘一个公主不值得他们这样谏言。平日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这些人啊,现在连死都怕了。
  大朝会完了,李标请求觐见。
  绝大多数事情是不可能在大朝会上商议的,大朝会就是一个礼节性的玩意儿。
  柳娘爽快同意了,请了李标、温体仁、倪元璐、徐石麒、张国维、林汝翥等阁老尚书,移驾东侧殿,再行商议。
  柳娘看着行礼的诸人,在前一天,内阁首辅还是温体仁,但是现在温体仁跟在李标身后,恭敬而谦卑,完全看不出自己被夺位的愤恨。
  “殿下,先帝时候,就因奸宦魏忠贤倒行逆施,惹得天下民怨纷纷,以至乱贼四起,而今陛下拨乱反正,还天下清明,怎能再步后尘。再有,宗室不可行士农工商四民之业,有朝廷供养乃是祖制,怎可轻易废除。……”李标准备对刚刚在朝堂上颁下的五条大令一一反驳,柳娘却挥手打断了他的陈述。
  “李大人,您说的这些本宫听不懂,明日就是逢五了,你与父皇说去吧。”柳娘挥手略过这事儿,她今天叫这些人进来,只是为了掂一掂他们的态度,他们想必也是如此。
  李标无奈退下,柳娘对他十分容忍,只看中了他一条好处:不党。此人标榜中立,既不是东林党人,与魏忠贤余党也没有联系,走的是孤臣路线。而今大明最严重但就是党争,为了反对而反对,朝堂上无一丝一毫的安宁,让这些“阶级斗争搞得无心生产”,没有人干实事。
  其他诸位尚书也没有话说,他们当初也看到了皇帝情况,只能寄希望于明天皇帝更好一点。
  “对了,李大人如今已是首辅,本宫觉得您当初的上奏应该能实现了。从现在起,朝堂上除了言官,其他人不可弹劾朝臣。朋党之争,到此为止。本宫已将大人曾经的奏折找出来重新念给父皇听了,父皇已经应允。”
  李标苦笑应下,他当初的确上过这么一道折子,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这个而首辅本来就是坤仪公主点的,公主再这样加恩于他,让朝中清流怎么看他,昨日已经有同僚到他家里要求他与“奸佞妇人”划清界限。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再说什么都是无用。坤仪公主不是言语可以的打动的人,他们的话没有用,而他们更不愿意让步。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京师之外都不奉行这样的乱命,朝堂有那么多官员,应该不会放任这些损害自己利益的行为发生。
  启用厂卫是限制朝臣,收商税是损害朝臣利益,重赏在外领兵大将是间接损害文臣利益,而杀姚明恭……大臣们只能庆幸,公主没有趁机连坐,把这再扩大成株连党争,一次清洗朝堂。
  柳娘这么做难道是为了放那些人一马吗?她没有这样的好心!即便朋党的借口再好用,一旦上位者用来,下面必定跟风。大明已经快要因为党争亡国,自己就别在火上浇油了。
  大明是不收商业税的,一应税收都从农民和专营行业来,比如茶税、盐税。自万历开了先河之后,民间服饰、住宅可僭越品级,只需要教一笔税就行了。民间商业繁荣的同时,也大大损害的士大夫的利益。官店才是大明商业体系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都是官员的店铺,从官员口袋里套银子,他们怎会对万历年间的政策有好感。
  而今又回到了这一步,重臣只能可行礼退下,弹劾、言语不起作用,他们只能另想他法。
  正在这时,高启潜回来了,带回来韩良供出的串联、贪腐名单。高启潜一个眼色,柳娘就知道这份名单来得不那么光明正大,如果韩良真蠢到这个地步,那也做不了朝臣,可就不知道李标等人对韩良熟悉不,也许他们会认为韩良就真的只有这样的水准。
  柳娘把名单递给李标,道:“我就不留底子了,给您老处置,按律来,该杀的杀,该罢官的罢官,也是父皇宽仁,若是太/祖在世……”柳娘摇头没有说下去,太/祖是一个极其厌恶贪腐的人,动则剥皮凌迟,朝臣们当差战战兢兢。
  李标又拿到一个烫手山芋,公主说是没有留档,可据他所知高启潜这类御前伺候的內侍,过目不忘是基本功课吧。若是办得不和公主心意,哦,是不和陛下心意,那他这首辅还保得住吗?
  至于用辞官来威胁公主,别闹了,爬了几十年才爬到首辅的位置上,真弄丢了,心疼死啊!
  李标无奈领着众人退下。
  “温大人请等一等。”众人退下之时,柳娘出声留下了温体仁。
  崇祯当政十七年,内阁首辅换了五十多个,能做到以“年”为单位计算的只有两个,一个是长达八年的温体仁,另一个是被他挤走的周延儒。
  “殿下有何吩咐。”温体仁比李标能屈能伸多了,恭敬得好似柳娘理所当然对他发号施令一般。
  此时大殿中只有柳娘、朱慈烺、高启潜和沉水,其余內侍、宫人都退了出去。
  柳娘示意沉水给温体仁奉上一个盒子,温体仁诧异发现,里面装的是圣旨,拿出一看:削温体仁一应官职,发还回乡。
  温体仁脸色骤变,跪倒再拜:“求公主殿下开恩。”
  温体仁近日不上朝,就是为了躲避皇帝的问责,或者他以为自己在家中装病,皇帝总要面子上意思一下,挽留安抚他。他当然也想过若是弄巧成拙怎么办,现在另一只靴子掉下来了,温体仁既害怕,又庆幸。坤仪公主拦住了这圣旨,又单独和他说话,证明事有可为。
  “本宫年轻,还没学会那些弯弯绕,素来只懂实话实说,但若是明说再犯,本宫也不是父皇,宽仁的可以给第二次机会。”值此危机关头,柳娘并不愿意再用什么权术谋略,那是崇祯都没搞明白的。
  “请公主殿下明示。”温体仁匍匐在地,他能做这八年首辅,就是因为善于揣摩上意。现在上头换人了,但是不用猜,人家就把心意明明白白说出来了,温体仁如何不上赶着接住。
  “实干、不党、不贪。”
  “臣谨遵公主谕令!”身为此时东林党魁首的温体仁,领了这道命令。
  “高公公,请温大人用膳,待会儿陪本宫和太子去个地方。”柳娘打发了温体仁,拉着朱慈烺的手问他:“看明白多少?”
  第108章 公主命
  “不是很懂。”太子呐呐道。
  “没关系, 姐姐一点一点和你说, 今日不懂, 明日总会比今日多懂一些。而今大明江山风雨飘摇, 已经压垮了父皇, 姐姐不愿再让你有失。”柳娘搂着朱慈烺叹息, 让沉水挂上舆图,给太子一点一点讲解如今的局势。
  “而今的形势这般险恶,大明内部还不知众志成城、共抗外敌。现在姐姐站在的台前, 免不得有人在你耳边说一些姐姐日后会□□篡位的话。这些小人的挑拨离间你不要信, 咱们才是一家人, 朝臣难道会比姐姐更顾惜你吗?”
  “大姐姐放心, 我不会的, 父皇母后教过我, 大姐姐才是真正为我好的那个。”朱慈烺满腹信任的看着她。
  “好弟弟,有你这样体贴,姐姐就算再辛苦、再忙碌,心里也觉得甘甜。姐姐这话只和你一个人说, 姐姐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此生献于大明江山。只盼姐姐用这残躯搭桥,送弟弟脚踏青云,直上蓝天。”
  “大姐姐!”朱慈烺大吃一惊, 女子怎能不嫁人!
  “嘘~这话你知我知,先不要告诉母后,免得母后伤心。等到日后姐姐身上担子越来越重, 底下的朝臣人人想娶我,又人人都怕我,更怕我嫁到别人家里去。闭着眼睛都能想见的事情,弟弟就别逼姐姐委身此等肮脏之人了。”柳娘闭眼叹息,一滴清泪从眼角流出。
  “大姐姐!”朱慈烺心痛极了,大姐姐这都是为了他啊!若不是他年小力微担不起江山,何至于让大姐姐不嫁人,如此辛苦,为他筹谋。朱慈烺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早日学成本事,到时大姐姐若还想嫁人,自然为她挑选天下英才俊秀。
  姐弟俩又再此抒发衷肠,用过午膳之后,柳娘携太子,随后跟着温体仁和高启潜一同往五军都督府麾下监狱。
  大明监狱众多,有大理寺监、刑部监、都察院监、五军都督府监、凤阳老家专门关押宗室的高墙和臭名昭著的锦衣卫诏狱。柳娘现在要去看的这个人,大名鼎鼎,关在哪个监狱都不合适,最后是自己捞他到了五军都督府监,这里名义上属于刑部,实际上是五军掌控,对他这个在军中待过的人比较友好。这个人就是曾经的大明次辅——钱龙锡。
  钱龙锡获罪之后,崇祯一直把他流放在浙江沿海定海卫充当执役戍边。前年和今年,皇帝两下罪己诏,大赦天下,他都没有被赦免。最后他的儿子没办法,四处奔走无果,只能上书请求用金钱栗米恕罪。朝廷缺钱啊,这样的事情很多人愿意干,但碍于钱龙锡名头太大,一直不敢下手。柳娘听说了,撺掇皇帝把钱龙锡带回京城,关押在五军都督府监。
  一行人深入监狱,牢房本就阴冷,又有罪人哀嚎不止,用刑过后的残肢,血腥味混合着尿骚味儿,还有其他什么一起合成让人作呕的恶臭。朱慈烺原本好好走着,越走越靠近柳娘,恨不得躲到他身后。
  走过前面嘈杂的区域,来到最深处,就突然安静下来了,这里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这年头,要犯重刑,没有点儿水平还不能够。在外面都似有头有脸的人物,坐监狱也安安静静的,十分有风度。
  柳娘走到甲字号丁间,只见这牢房虽还是木栏土墙、小窗矮炕,但炕上铺的是厚实的棉被,桌上笔墨纸砚齐备,还有落地的油灯和烧的红彤彤的一盆旺炭。
  里面一位长须老者正坐在桌前写字,听到有脚步声以为是狱卒来了,头也不回道:“放着吧,待会儿吃。”
  老者继续写字,半响没有人应答,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放下笔回头一看,几个衣着华丽之人,正在外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呢。
  钱龙锡放下紫毫,跪地叩首:“罪臣钱龙锡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上前一步道:“钱大人免礼,请起。”
  钱龙锡告罪站起,“罪臣失礼,罪臣失礼。”
  “我等不请自来,还望稚文公不要告罪,可否入内详叙?”柳娘含笑看着钱龙锡,钱龙锡已经是近六十的人了,头发花白,脸上也长满了老人斑,牢房条件简陋,看着更是苍老破落。可柳娘对他依然充满信心,只看他行礼时候的干脆利落劲儿,就知道他的身体还好。
  “太子请,公主请。”
  狱卒上前打开牢门,钱龙锡侧身请他们进来,在柳娘和太子转身落座的时候,向温体仁和高启潜拱手,无声的打了招呼。
  “稚文公、长卿公,坐。”柳娘和太子并排坐在长凳上,并不讲究,钱龙锡和温体仁自然只能落座矮炕。钱龙锡还想让坐给温体仁,不过温体仁素来敏锐,刚刚才被柳娘敲打过,看太子公主这礼贤下士的模样,怎么肯抢钱龙锡的风头,坚持在下首坐了。
  “今岁初,父皇再下罪己诏,叹朝中无能人。恰巧奏上来稚文公家公子纯孝天成,为老父奔走多年,愿以金钱栗米为卿恕罪。我便对父皇说,忠臣出于孝子之门,由子看父,稚文公当初的罪名,定是有所误会。父皇便当即下旨,安排稚文公上京自辩,公生得一个佳儿啊!”柳娘端坐,侃侃而谈。钱龙锡的儿子做她祖父都够年纪了,在他口中却如小辈后生一般。
  “臣子愚笨,岂敢当公主赞誉。”钱龙锡被带到五军都督府监关起来,就意识到自己的事情有转机了。若是想杀人,就地赐死就是,还废劲儿从江浙带到京师做什么。一路上待遇从优,在狱中也几乎是有求必应。钱龙锡忐忑得享受着这一份优待,让在监狱外的儿子赶紧打听是谁想捞他,结果忙碌的几个月都探听出半点消息。
  而今太子并坤仪公主贵脚临贱地,钱龙锡才发现自己居然上达天听了。
  高启潜把钱龙锡刚刚在写的东西奉给柳娘,柳娘一看,《平乱十条》。很好,没有辜负柳娘这一番苦心,是个愿意做事的人,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把忠心先给自己这位公主。
  “稚文公过谦了,你高风亮节,治兵理政有方,有此佳儿孝子,自是言传身教,家风使然。”柳娘拿着手上墨迹未干的《平乱十条》,叹道:“公在狱中有所不知,父皇连日劳累,被姚明恭这等狂妄欺君之徒气得病倒,而今正在宫中休想。已由太子监国,本宫觍颜,从旁辅佐。公有此志向,可愿与本太子、本宫细说说。”
  钱龙锡已经踌躇起身,如此大事,他怎么会不知道。皇帝病倒,太子监国,公主摄政,就是因为朝局如此巨变,他才开始写这《平乱十条》,想着当初一心捞自己的人应该会出现了,只要他没在这次巨变中垮台。只是没想到居然是公主,然而自己真的要把后半生搭在公主身上吗?自己今年五十有九,还有几年好活,若是落得个晚节不保,一家人如何生活。
  钱龙锡又看了看身边的温体仁,这位仁兄做了八年的首辅,如今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新的当权者身边。当初他们东林党人内部掐得天昏地暗,温体仁这些年来的名声也是毁誉参半,自己真的要和这样的人走在一起吗?他于公主有何交情,若是一着不慎,见罪与公主,又已得罪朝臣,无人应援,到时就真的只能等死了。
  内心挣扎思虑,看似思绪万千,其实只在一瞬之间。只见钱龙锡稳步站起来,跪在太子和公主面前,道:“臣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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