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节

  小萱对毛建勇的评价是:“俺毛叔叔可真会喷啊,俺班哩同学都叫他喷迷瞪了。”
  柳若虹则说:“毛叔叔可帅呀,都快跟俺爸爸一样帅了,他还会开厂咧。”
  对于黒德清,柳若虹的评价重点有点偏,他问黒德清:“你咋不早点来俺家讲故事咧?你要是早点来,我就能叫柳爱丽丝了。”
  黒德清说:“可是,我觉得柳若虹最好听啊。”
  柳若虹看柳侠和家里人。
  毛建勇和黒德清的课堂上,小叔柳侠都是英雄一般的存在,柳若虹觉得他在起名字上应该也值得信任。
  柳侠举手:“柳若虹好听,爱丽丝是个啥鬼?”
  全家人,包括毛建勇,纷纷举手附议:“柳若虹比柳爱丽丝好听。”
  柳若虹还是有点遗憾:“叫柳若虹就碰不见王子了呀。”
  柳侠怒视黒德清:“你到底给俺这儿哩孩儿们都讲了点啥?”
  “《睡美人》啊。”黒德清有点心虚地说,“主人公要是没个名字,故事不是不好讲嘛,我只好临时给公主借了个名字。”
  柳侠无奈,他隐隐约约知道点《睡美人》的故事,就用手比划了个比正常的纺锤大十倍左右、纺锤的尖比手指还粗的形状问柳若虹:“叫爱丽丝就得叫纺锤扎,纺锤这么大,它的尖这么粗,你想叫扎?”
  柳若虹哆嗦了一下,头摇成了拨浪鼓:“嗯~,我不想,我还叫柳若虹咧。”
  小萱对黒德清说:“黑叔叔,我觉得,你只能当大学生哩老师,不能当小学生哩老师。”
  黒德清老怀大慰:“你说的太好了小萱,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其实最适合的工作是大学教授。”
  毛建勇翻白眼:“柳家岭小学的大学生,跟大学教授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黒德清:“去去去,牛皮大王,学了三句常用英语,真给自己当外语专家了还。”
  两位精英的课虽然有点副作用,但总的来看算是百利一害,柳侠觉得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几次这样的活动,学不学知识倒在其次,关键是让孩子们多了解点外面的世界,洒下一粒向往更高远更广阔的目标的种子。
  心里有方向了,身体才能长出翅膀。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了,这次的两个特聘教师任务已经完成,应该让他们自由活动了。
  现在,是星期五的午后。
  毛建勇躺在躺椅上,肚子上坐着柳瓜瓜,毛建勇在给柳瓜瓜讲胎教故事《三字经》。
  今天讲到“昔孟母,择邻处”,毛老板正一点都不精英地教柳瓜瓜,怎么趁月黑风高去西邻居家的坡口拉粑粑,把那个“恶邻”逼走,然后再迎来一户“徳邻”。
  原因是两天前,牛三妮儿不知道从哪来听说了柳垚被柳钰赶走的事,坐在院子里呼天抢地指桑骂槐说柳钰冤枉了他老实憨厚的好儿子,要遭天打雷劈,孙嫦娥和玉芳忍无可忍,上门去骂了牛三妮儿一顿。
  毛家和黑家都是做大生意的,听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比直接被抢了钱还恶心,柳家人看见柳福来还能保持平常心呢,毛建勇和黒德清看见他却都不假颜色,让柳侠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对于牛三妮儿,219的时候柳侠就没少说她的坏话,现在终于当面见证了她的胡搅蛮缠,毛建勇这个大老板也想不出什么高大上的主意来对付她,就教唆起柳瓜瓜来了。
  黒德清光着脚,裤腿挽到腿弯,站在凤戏河中间一块石头上,一会儿跳进河水里跑两圈,然后赶紧再跳上来,现在才四月,河水还冰冰凉呢。
  柳侠中午的大包子吃的有点饱,躺在毛建勇身边的一张躺椅上跟黒德清聊天。
  黒德清过了“五一”就要升职了,杨柳已经决定暑假后就辞去现在的工作,带着黑阳阳到京都上学。
  学校已经找好了,曾广同帮忙找的,就是胖虫儿的那所小学,离小柳巷很近,黒德清正在考虑在附近再买套房子,而柳侠在嫉妒暴发户的任性。
  黒德清说:“我爸说他拿钱,算是送给阳阳上学的礼物。”
  柳侠心里嫉妒得滴血,上个小学都要送几十万的房子做礼物,暴发户们这是要上天啊!
  毛建勇发现瓜瓜听课听得有点瞌睡,就把小家伙放下去,让他跑着消消食。
  他喜欢瓜瓜,一吃完饭就抱着,小家伙这几天的活动量明显不够,柳侠已经抗议了好几次了。
  正好听到黒德清那句话,毛老板十分不屑:“我说你们俩能不能有点出息,买那么多破房子干什么?你们就不能投资做点实业吗?”
  柳侠和黒德清异口同声:“不能,我们又不是奸商。”
  毛建勇跳下躺椅,去追往河边跑的瓜瓜:“不跟你们说了,小农意识。”
  柳侠也站了起来,看看孙嫦娥不在院子里,他想上去摘几个青杏玩:“小农意识就小农意识,你现在过的比你当初在学校卖磁带更快活吗?”
  柳侠以前对上市公司之类的没有什么概念。
  毛家的公司经过两年多的艰苦努力,马上要在港城上市,他知道毛建勇忙,但毛建勇也是个做的多说的少的人,柳侠并不知道他真正忙成什么样子,因为毛建勇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在玩。
  直到去年让云健跟着毛建勇去劳动改造。
  柳侠在原城住院时,接到云健的电话,称自己快顶不住了,担心自己会过劳死,柳侠就说,如果他真吃不住,就跟毛建勇请假休息一天半天的缓缓。
  结果云健说:“我哪好意思张嘴请假?毛建勇和他爸比我忙多了,我还只是体力劳动,写写记记跑跑腿,不负责动脑子呢。”
  柳侠问他:“那他还有时间打电话笑话我?”
  云健说:“给你打电话对他来说就是休息,连我现在都只能靠你的电话放松几分钟了。”
  这个周三,毛建勇让柳钰帮他给他爸打个电话,说自己要在中原多呆几天,柳侠以为毛爸爸会大发雷霆呢,结果晚上柳钰回来说,毛爸爸听柳钰一说完,连声允诺,还让柳钰给柳侠带话,让他尽可能挽留毛建勇多住几天,并且让毛建勇多睡觉,多休息。
  柳侠知道毛爸爸是个事业狂,如果连他都觉得毛建勇需要放松休息了,那毛建勇肯定是到了极限。
  柳侠觉得钱这东西没个够,毛建勇家的钱一般人家八辈子都花不完了,他还这么辛苦,完全没必要,他个人感觉,毛建勇现在做成一件大事后,还没有他在219卖光一皮包牛仔裤得到的快乐多呢。
  毛建勇抱着瓜瓜又跳到了河边的石头上,把刚准备上来的黒德清又给挤回了河水里:“那不一样,等公司完成上市,我就能跟以前那样了。”
  “屁。”柳侠爬上了那棵横着长的老杏树,“到时候你就又生出更高的目标了,一年几百个亿,世界几百强什么的。”
  “你不也一样嘛。”毛建勇蹲下,给瓜瓜洗手,“你现在是个体户的运作模式,我觉得你现在也没以前开心了啊。”
  他又扭头问黒德清:“你说是不是?尤其是这次,我觉七儿好像压力重重。”
  黒德清又跳到中间的石头上,看着柳侠:“有点吧,原来不明显,这次来比较明显,不过总体来说,我觉得七儿还是很快活的,至少比老毛你快活多了。”
  柳侠坐在杏树上,摸了下脸:“不会吧?我有什么好不快活的?我的腿已经好了。”
  黒德清说:“对啊,我也觉得你没根本不可能有不开心的事,柳岸都能挣钱给你买那么好的车了,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柳侠听到这句话,不但没有高兴,心反倒微微有点沉。
  上次和柳岸通过电话后,他的心情本来就放松了很多,回家后,感受到柳长青的苍老忧愁,他下决心改变自己,不管心里为了他和柳岸的未来多担忧,都不能让父母和家人为他的身体担心。
  孙嫦娥难受成那样,都没说过他一句,还每天为他操持吃喝,在所有人面前强颜欢笑,他有什么理由在父母面前伤春悲秋,让他们因为自己的心情更加忧愁难过呢?
  他觉得自己这些天表现得很成功,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毛建勇耸肩:“可能,是我自己最近压力大,看什么都不……”
  “啊,小叔,你居然敢上树?”小萱的声音突然从西边传来,打断了毛建勇的话。
  紧跟着是柳若虹:“小叔你咋还敢淘力咧?你想给奶奶吓死是不是?”
  柳侠吓得赶紧往树下秃噜:“别吆喝,我就是想摘俩杏,又没往高处上。”
  跟在小萱和柳若虹身边的柳茂吆喝起来:“幺儿你慢点,绊住咋弄?”
  小萱已经跳下了河沿,飞奔过来,跑到柳侠跟前,停都没停,猴子一般就爬到了树上:“小叔你想要哪个?你指,我给你摘。黑叔叔毛叔叔,您俩想吃不想?”
  黒德清吸溜了一下口水:“太酸了,再过几天黄了再摘吧。”
  毛建勇说:“你给我拣两个发黄的。”他也嫌酸,可酸完了又觉得很痛快。
  柳茂和柳若虹也来到河边,柳茂抱起瓜瓜,过来接小萱扔下来的杏,瓜瓜急得流口水。
  小萱摘了十来个就跳了下来:“叔叔,您先吃着,俺大伯娘娘跟哥哥姐姐快回来了,我去接他们。”
  小家伙因为长了个胖乎脸,感觉上整个人都是胖乎乎的,行动却特别灵活敏捷,说着话已经跳过了河。
  柳若虹拣了几个杏,随手在裤子上一擦就装进了口袋,跟着小萱就跑了:“我也去。”
  柳侠在后面喊:“哎,现在还不到五点,您大伯他们到家得快八点咧。”
  小萱跟柳若虹同时喊:“俺去等俺哥俺姐。”
  几个人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小家伙跑回家,很快,一人骑着一辆山地车冲下了坡口,对他们随便挥了下手,很快就没影了。
  柳侠他们搬着躺椅回家,又等了三个小时,才看到山路上几点闪烁的灯光。
  柳侠和在家的所有人一起到坡口迎接晚归的家人,手电筒模糊的光晕里,他觉得大哥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太寻常。
  他心里有点不安。
  柳魁回自己的窑洞换外套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跟了进去。
  第535章 些微的改变
  柳魁看柳侠跟进来,一边脱衣服一边问:“人家俩搁堂屋咧,你不陪着人家,跟着我干啥?”
  柳侠殷勤地接过大哥的外套挂在衣架上:“他俩又不是外人,不用我一直陪着。”
  柳魁把湿透的秋衣也脱了,扔在旁边的椅子上,走到门后的脸盆架跟前,准备擦背:“人家最多再搁咱家两三天,你还是过去吧孩儿。”
  柳侠不接那个话头,抢了大哥手里的毛巾扔进洗脸盆里:“大哥,我给你擦脊梁。”
  柳魁叹了口气,转过身。
  柳侠拧干了毛巾铺在柳魁的背上,慢慢地擦:“大哥,你,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柳魁干脆地说:“没。”
  柳侠才不怕这一手,他肯定地说:“有。”
  柳魁反手给了他一巴掌:“快点,要不我就自个儿擦。”
  柳侠就不快:“你给我说啥事儿,要不就不叫你穿衣裳。”
  柳魁被气笑了:“孩儿,我真没事儿。”
  柳侠不信,但他没有真的不让大哥穿衣裳,四月份,山里的夜晚还很冷,他让柳魁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后,挡着门不让大哥出去。
  柳魁跟他对峙了半分钟,无奈妥协,拉着他来到里间,把他摁在炕沿上:“幺儿,大哥不知该咋跟你说,你只要记住,您几个,不管是谁,不管做错了啥,大哥可能会打您,可是心里不会嫌弃您,您啥时候都是咱家哩孩儿,搁我心里头还都是好孩儿,只是那一件事我觉得不对,想叫您改过来,知不知?”
  柳侠看着柳魁,想了一会儿才回答:“大哥,你,是不是看了我搁双山给你写哩信?硬纸板上那个。”
  柳魁的手放在柳侠的头上,抚摸他头发的力度有点重:“幺儿,大哥知你给猫儿当成了命,你放心孩儿,俺都不会嫌弃孩儿,不管因为啥原因,你今儿非问我,那大哥就跟你说我心里咋想哩。
  我没法想您俩咋搁一堆儿跟夫妻样过一辈子,可是,大哥就算一辈子都想不通您俩哩事儿,却还是想叫您俩都高高兴兴过一辈子,我知这听着可矛盾,可大哥就是这样想哩,咱妈咱伯,还有您大嫂他们也都一样。”
  柳侠难受得把头扎在柳魁的胸前,一声不吭。
  他知道,这已经是家人尽最大的努力说服自己的结果,接受一件被主流大众极端排斥的事情已经非常不容易,何况同性恋在不久之前在法律上都是一件极其恶劣的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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