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导演，要不要叫救护车啊？”
工作人员上来围了一堆，沈棠见宋余舟没太大反应，眼神很飘，生怕他摔伤了头意识不清楚，低低喊了声：“宋老师？”
他还是没有回应。
沈棠心里猛地沉下去，莫不是她出手太慢，或是刚刚坠地的时候，压在他身上害他受了伤。她有些心焦，就也不管什么客套礼数，直接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宋余舟？”
他像是终于清醒了，回过神，视线和她对上。
沈棠被工作人员从他身上扶起来，他也艰难地被搀扶着站起身，脸色苍白中透着少见的冷怒，蓦地拍开制片助理要给他上药的手，神情严峻得可怕。
除了拍戏，他从来没有在片场露出过这么吓人的神情，几个凑近帮忙的剧组人员都吓了一跳，僵在原地不敢吱声。
“沈棠受伤了，先看看她。”
*
这一场意外把全组人都吓懵了，即使没酿成大祸，大家仍然心有余悸。
平静过后，宋余舟表示自己没什么大事，但导演不放心，还是坚持把两人送去了附近的医院。
两人的病床相邻，沈棠看了会儿熟悉的天花板和周围的环境，等祝佳音和管乐一出去办手续就坐起身来。
她真的没什么毛病，只是手臂有点割伤，心里觉得挺对不起这副身体的，但回头仔细擦药多注意就行，实在犯不上住院这么严重。
宋余舟看着她的动静，脸色莫名又变得阴沉下来。
“你还是躺着吧。”
“……”
来医院的路上她就察觉到了他不高兴，仔细想想，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受了这么大惊吓，情绪不稳定也是正常。但实在不明白的是，他不高兴就不高兴，为什么总摆脸子给她看，脸黑得跟门神似的，还对刚刚给她包扎的小护士诸多抱怨，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那阵邪风又不是她吹来的。
她心底正纳闷，黑脸门神又开口了。
“你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敢就这样扑过来，不怕自己摔个半身不遂？”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宝贝受伤了，心疼得不想说话。
第26章 亲密
这事太不符合常理了。
虽然确实是因为她，他才能毫发无伤躺在这发脾气，他也觉得那股匪夷所思的力量很神奇，但抛开这些先不说，以正常思维来看，一个女的怎么会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飞扑过来，都不害怕的吗，哪怕她有武术功底，那也不是武功盖世，真当自己是剧里骁勇善战的女将军了？
以当时坠落的速度和他的重量，分分钟能把她砸个骨折脱臼，甚至可能伤及头部，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想想就觉得太阳穴抽疼得不行。
沈棠不知道他包公脸的背后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听到他的质问，先愣了一下，而后就事论事道：“如果我没有扑过去，可能你现在已经半身不遂了。”
她救人一命，怎么反被人撒气。
宋余舟偏头，看她笔直地坐在床边，满脸正直，大有要和他较真谁半身不遂的可能性更大的架势，他无奈又心软地呼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你那样做太危险了，万一和你设想的不一样，不但不能救我，还让自己也受伤了怎么办？”
“不会的，”她斩钉截铁地摇摇头，“我肯定能阻止这场意外。”
她言语笃定，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宋余舟哭笑不得，琢磨了会儿她认真的语气，觉得她这莫须有的自信十分危险，又正色道：“总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无论发生什么事，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有人在面前发生了危险，让我置之不理我做不到。”
“今天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他出事，而是其他人的话，她也会这样不计后果冲上去吗？
他脱口而出几个字，自己也被这个荒唐的想法吓了一跳，还没问完，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黎漾刚在公司会议上和两个总监大刀阔斧撕逼完，才踏出会议室两步就看见了祝佳音的短信，当即拨通沈棠的电话：“你怎么又进医院了？！”
“……没什么大事，只是手臂划了道小口而已，是导演坚持让来医院才来的，检查一下没什么事就回去了。”
“你是演员，靠脸和身体吃饭的，”说到这，黎漾可能也发现了这话哪里不太对劲，顿了顿，“在片场学会保护自己的安全是非常重要的，努力和敬业是一回事，自我保护又是另一回事，要是身体出了问题，演员之路都无法走得长久，还谈什么鬼名气，谈什么得奖，以后多注意了，如果是剧组有哪里安排不妥当的可以随时打电话和我商量，我是要你在演艺事业上拼尽全力，没要你拼命。”
黎漾语气刺耳，大约是女魔头路线走惯了，连关心人的态度都是硬邦邦的。沈棠领会到她话中隐藏的关心，莞尔笑了笑，她和宋余舟见面如见仇人，没想到在要求她保护自己这点上倒是出奇一致。
沈棠垂着眼笑，视线落在手臂包扎的部位，心想最近这段时间这身体确实没少被折腾，不由心虚地放软了话音：“知道了，以后会多注意些。”
“对了，我给你发了新剧本，你尽快抽空熟悉一下，试镜的时间我还在约，但估计也就是这几天了。”
“试镜？”她疑惑地掀起眼皮，宋余舟听见了，也斜眼看过来，目光闪烁不定。
“对，你看了剧本就知道，是《暗狩》的女二号，他们那个主创团队比较靠谱，出品的剧大多口碑不错都能登上台面，女主角已经定了，是顾童。你能争取到女二的话也不错，这个角色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容易被人记住。”
沈棠想了想，脑海里晃过几个人影，终于想起来是在哪里听过这部剧名，“可我之前听说这部剧女二号定了谈诗沁？”
黎漾刚回到办公室，对门口捧着文件的人挥手示意让他五分钟后再来，随即点亮电脑屏幕看着邮箱里二十几封未读邮件，听到沈棠这句话时动作停了停，眉眼微挑，似乎很满意她对自己周围的信息如此上心。话筒里有片刻的安静，而后传来清晰的冷笑，“就她，演个傻白甜还差不多，这个角色她撑不起来。是有个投资商强势要推她，但导演不满意，想找更合适的人选，现在主要角色都确定下来了，就差女二号还犹豫不定，你好好研究剧本，争取拿下。”
挂了电话，沈棠若有所思地发了会儿呆，再抬眼对上宋余舟熠熠的目光时，她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你刚刚想问我什么来着，我没听清。”
“……没什么，”宋余舟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你要参加《暗狩》女二的试镜？”
“嗯，黎漾是这么说的……上次在晚宴上听你们聊天，我还以为这个角色已经给了谈诗沁呢。”
“选角是资方和主创团队之间的博弈，越是对作品有坚持的主创，在选角方面就越是不容易妥协，有时拍到中途都可能换人，更别说他们现在还没最终定角，有任何变动都是正常的。这部剧的导演傅铭生和制片人田劲，他们对于拍剧这件事向来很有自己的原则和追求，谈诗沁应该是投资方想要塞进去的，但水准差太多，他们肯定不会接受。”宋余舟左边肩膀落地时撞击略重，皮肉青肿得有些吓人，这会儿用手肘撑床坐起身，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就立马牵动出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要怀疑是不是脱臼了。
他深拧起眉，发现沈棠正无比专注地听他说话，又松弛了神情，语气装得漫不经心起来，“大胆去试吧，反正比起演员的名气，傅铭生更看重表现力，我觉得你能拿到角色的可能性挺大的。况且，黎漾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只要演技能打动傅铭生，其他问题她都能搞定。”
沈棠坐在床边，正对着他的病床，一副认真听讲的好学生模样，她心想他能走到现在这个位置，总归是方方面面都有值得取经的，生怕听漏了什么关键，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被直勾勾的目光盯得口干舌燥，宋余舟敛下眼底一丝尴尬，伸手去够床边的水瓶，结果眼神一个偏差，瓶子直接被碰倒掉在地上，他立刻扶着左边肩膀弯下腰去拿，眼疾手快的沈棠比他的动作还要迅速，几乎在他弯腰之前的零点零零一秒上前半蹲在地上捡起了水瓶。
她仰头欲起身时，动作猛然收住——才发现两人姿势诡异，差点面对面撞上。
这一整天的“意外”都发生得很奇妙且难以预测。他们距离挨得极近，甚至只要沈棠腰板再稍微挺直一些，或是宋余舟再微微弯下腰，两人的五官就能来个鼻子对鼻子嘴对嘴的亲密接触。
宋余舟显然也是愣住了，瞳孔地震似的晃了几晃，看着沈棠近在咫尺的脸，有些发懵。大约是被这一系列事情折腾得，她妆有些花了，原本精致的眼线在眼尾晕开了淡淡黑影，浅色的口红也被蹭出了一点在下唇唇线之外，远看察觉不了，这个距离就看得很清楚。他看着那抹浅粉，莫名其妙想起在片场两人摔落下来，她伏在他身上喊他名字的时候的模样，心口流窜过一阵奇异的酥麻，热热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沈棠缓缓地眨了眨眼，浑然不知自己眼前这个人心底已经冒出滚烫的岩浆在奔腾流淌，她好像天生就对这些要迟钝一些似的，只是轻轻一愣，然后贴心地拧开瓶盖，将煞风景的瓶子横亘到了两人之间，“你是要喝水吗？”
“……哦，是。”宋余舟讪讪地应了声，收起脑子里的一团乱麻，直起身子接了过来。他大口喝着水，视线转到了窗外，耳朵悄然烧红起来。
刚刚，他差点没稳住身体往下晃，有那么一瞬间，他涌起了一个不太像话的想法。居然有点想放任自己稳不住的身体，然后制造一场想象起来有些美好的意外。
——太卑鄙了。
*
剧组把这次威亚事故瞒得很严实，严令禁止所有工作人员对外透露。毕竟宋余舟的身份摆在那，虽然他粉丝平时画风诡谲，以黑他为乐，可一旦涉及到人身安全这种大事，粉丝们铁定是要炸的，分分钟联合起来刷个“帝相剧组无能”之类的话题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样一来电视剧还未播就被各种事推上风口浪尖，一部好剧硬生生被冠上炒作嫌疑，绝对不是大家乐意看见的。
但这起事故差点酿大祸，剧组工作人员都不再敢掉以轻心，王导也让人重新全盘检查了所有设备，坚决避免在杀青前再出什么意外。
宋余舟虽然伤了肩膀和胳膊，好在不算太严重——主创们真心捏了把冷汗，尤其是当时鼓动继续拍的制片，一直心慌得不行，想着要是影帝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恐怕不是自责死，也会被粉丝逼死，看见宋余舟安然无恙，他连连在心里把东西方的神明都感谢了一轮。
他这样暂时是无法再吊威亚了，就算他要，导演也万万不敢再听他的。所幸那天拍摄的还有一半能用，将他前面站在城楼上情感爆发的画面和替身飞下去的场景后期剪辑在一起，基本也挑不出大毛病——虽说真身上场更完美，但紧要关头该用替身的时候还是得用，拿身体来逞强没有任何意义。
“余舟，刚才扔奏折的动作再来一次，扔完之后你要愤怒地看着这些臣子，再愤怒一点，情绪不要太收了。再坚持一下，这条过了我们休息五分钟。”
今天的片场有些冷清，沈棠今天请了假去试镜，阮维维还没出现，工作人员似乎也稀稀落落的，他心情没由来的阴郁，在微博上连段子也不发了，少见地发了一张意味不明的文艺照，引得粉丝们纷纷感到奇怪。
“这什么鬼，我差点以为点错进了高仿号……谁告诉我这是什么？一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可乐罐？什么意思？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这张照片充分能看出我粥的艺术造诣，这并不是随手一拍，无论是从构图的巧妙，还是从可乐罐上散发出来若隐若现的艺术气息，都能看出我粥常人所不能及的艺术天分……好了我特么编不下去了[二哈]。”
“找了半天还是没get到点。”
“莫非是新代言？？”
粉丝开始在评论里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起来，宋余舟瞥了几眼评论，忍不住嘴角抽搐：都是假粉！一点也不懂他这个文艺美男子的心情！
很简单的场面又折腾了一会儿，休息时，王导坐到宋余舟身边，亲自给他递了水：“你今天状态不好，怎么回事？手疼？”
“不知道怎么了，今天没什么状态。”
“嗯，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时候，这段时间是辛苦你了，我们剧组也不容易，多灾多难的，总之大家再熬一段时间，熬过去了就行。还有朱槿的戏份也快要杀青了，杀青之前有两场你和她的重头戏，那两段不太好表现，我也有点想改，你可以先看看，看有什么建议。”
后面的话宋余舟没怎么听进去，只听了一半，就怔了征。
沈棠要杀青了？
这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宋余舟：都快杀青了一场亲热戏也没拍上，怨念。
粉丝：文艺美男子？我踏马反手就是一个……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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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佳音：早上办完手续回到病房，觉得气氛很微妙，尤其是宋影帝的神情……怎么说呢，要不是知道我老板为人特别正直，真的差点要怀疑老板是不是趁我不在的时候调戏影帝了……
第27章 试镜
近年来ip大热，许多根据网络小说改编的影视ip成就了一部又一部的“网红剧”，动辄几百亿次的播放量吸引了无数利益相关者，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然而在ip炒得火热的同时，还能沉淀下来制作良心好剧的团队变得少之又少，毕竟利用ip本身拥有的庞大用户数量，再高片酬聘请几个流量小生，一通炒作之后也能撑起半边天，就算粗制滥造也能持续霸屏，团队省事，投资方只管捞金，何乐而不为？
于是五毛特效、抠图神剧等大行其道，好些收视率超高的电视剧细究起来，其实连十几年前的制作水平都不如。观众既是助纣为虐，却也是不得已的被动接受，当每个电视剧都在播雷剧的时候，身为观众，也就只能矮子里拔将军，勉强从中挑一部相对不是特别雷，主角又长得还好看的了。若有选择的话，他们当然还是更喜欢良心剧，只是在现今电视圈，等一部良心剧的出现也越来越难了。
傅铭生和田劲这对老搭档，算是在这纷乱的市场中坚持制作良心好剧的少数人之二，因为两人一起合作出品过好几部口碑极好的电视剧，熟知的观众都称他们是精品保证。
《暗狩》是两人第五度合作，延续前半年被带起的一小波抗日剧热潮，他们这次要拍的《暗狩》，也是一部在抗日战争时期汪伪政权背景下的民国谍战剧，主要讲述的是主角创立的一个神秘民间团体，以暗杀日本侵略者和汉奸为目的进行活动，经历一系列惊险的故事。因为傅铭生和田劲本身就是质量保证，只要能搭上这艘船多少能蹭点实力派的名气，顺利的话直接走红，所以也有想捧人的资方想方设法塞人进去，也有像沈棠这样通过渠道得了试镜机会来的。
到达傅铭生的公司时，等候试镜的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最近当红的，也有从没见过的，大多数人戴着墨镜一言不发，姿态高冷，都不和身边的人聊天说话。
这次试镜选角的女二号周若，设定是个贯穿全剧的反派，她和父亲都是替伪政府做事的，一直在追查那个民间神秘团体，手段十分狠辣，后来捣毁团体她占了头份大功，却也早在许久之前就爱上了自己本该亲手杀掉的男主角，最终她在摧毁了团体后，自己为救男主遭到日本人灭口，是个心思毒辣，又敢爱敢当的一个角色。如黎漾所说，很有发挥空间。
周围的竞争对手全都在造型上花足了心思，相比起来，沈棠实在太过简单朴素，反而显得惹眼起来，遭人频频注目。有认出来她是谁的，忌惮她最近的热度，眼里便明显树起敌意，不认识她的，看见她身边的黎漾也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你坐这儿等等。”黎漾接了个电话避开到安静的角落。
沈棠不顾周围视线，低头翻看剧本，继续专心琢磨角色，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咯咯咯的高跟鞋声，以为是黎漾回来了，下意识抬头，却看见了预想之外的人。
“欸，你就是上次在trend周年晚宴上和学长一起走红毯的那位，对吧？劳伦斯女郎。”
没想到谈诗沁也来了，她可能也要参加试镜，放弃了甜美风的打扮，穿了一身酷炫的带金属装饰的套装，不太像是军官……倒比较像国外杀手组织的特别要员。
沈棠和她没什么交集，只是上回看见顾童和宋余舟对她的态度，后来又听祝佳音科普了她的那些事儿，便也觉得对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听到“劳伦斯女郎”这个奇怪的称呼，沈棠微蹙眉，冷淡地应了声，就当是和她打过了招呼，可她却不止于此，也不管别人乐不乐意，就径直在旁边坐下，一厢情愿地打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