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这些人的思维,可能还是停留在很久很久以前,无法沟通。
林栀也在一旁打圆场:“爸、妈,你们放心吧,过完年我和振山就托人物色起来,小阮的事情我们都放在心上呢。”
气氛勉强又稍稍热络了一点,对面的大伯母也帮腔说起来,她在城里也有亲戚,到时候也帮着一起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辛阮听着气闷,索性就找了个借口溜出门去。
天气不冷,乡村里的空气分外清新,几近藏黑色的夜空中,几点星光闪烁,远处则是影影绰绰的连绵远山,渺远而清幽,和际安那霓虹闪烁的夜景有着天壤之别。
耳边偶尔传来孩童们的嬉闹声和鞭炮声,整座村庄都透着一股古老质朴的气息。
万事有好也有坏,虽然淳朴,可那思想也随之禁锢了,轻易无法撼动。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点后悔没有同意裴钊阳当劳力的请求了,如果裴钊阳跟着一起来了,那可能就能堵了这些人的嘴了,也不至于扯到她妈身上。
但转念一想,那又有什么稀罕?难道她还没有吸取够教训吗?靠一个男人来让别人钦佩羡慕,等到有一天,这个男人离开,她还能剩下什么?
手机震动了一下,短信提示有新消息。
现在都流行微信拜年了,短信除了一些商家,都没人用了。
她意兴阑珊地点了开来,眼神猛地一滞。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号码的数字长且毫无规律,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小阮,新春快乐。
她屏息了两秒,颤抖着手指打了几个字发送了过去:徐立方,是你吗?
没有回复。
喉咙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她忽然很想肆无忌惮地恸哭一场。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把辛阮从那种悲恸自弃的心境中猛地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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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立春(三)
屏幕上跳动着裴钊阳的名字,辛阮茫然盯着看了半晌,终于,那张轮廓深邃的强悍脸庞在脑海里跳了出来,把徐立方那张斯文温柔的脸彻底地从脑海中驱赶了出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接通了电话,低低地“喂”了一声。
“在干吗呢?”裴钊阳沉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际安市今年鞭炮解禁,看来大家热情高涨。
“在吃饭。”
“老家热闹吗?放鞭炮了没有?要小心点,别崩了手。”裴钊阳努力克制着自己说话的节奏,三天没见了,他很想看看辛阮,不过,在这之前先要聊一会儿,以免显得他太过急切。
“没放。”
裴钊阳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点什么,狐疑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
显然,辛阮在撒谎。
裴钊阳沉声道:“辛阮,你别骗我,要是不和我说实话,我现在就开车到你那里来接你回际安。”
辛阮吓了一跳,她丝毫不怀疑裴钊阳这话的真实性,虽然和这个男人才接触了一个月,但她已经大致了解了裴钊阳这人的品性,古板、严肃、言出必践,偶尔冒出来些许温柔和包容,就好像沙漠里飘起的雨,十分珍贵。
“真没什么,你知道的,老家里的人好多都嘴碎,总爱说一些他们自以为是的真理,反正一年也见不了几面,忍一忍就过去了。”她只好耐心地解释。
“就这些?”裴钊阳低声问。
辛阮迟疑了一下,“嗯”了一声。
徐立方的事情,就不要告诉裴钊阳了,发了个新年问候,也不是什么大事。商场的事情,她并不清楚,要是真像徐军说的那样,裴钊阳和徐立方是死对头,到时候生出什么别的事情来就糟了。
裴钊阳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直觉不应该只是这么一点事情,沉吟了片刻道:“你的微信号是你手机吗?我加你。”
“不是。”辛阮报出了另一个注册号。
两人互加了微信,几乎在点了确认的同时,裴钊阳的视频请求就过来了。
屏幕上出现了裴钊阳的脸庞,他好像也在室外,因为光线和像素的缘故,脸部锋利的轮廓被抹平了些许,看上去有了几分柔和,只是那目光依旧犀利,隔着屏幕辛阮都能感觉到那其中的锋芒。
辛阮有点不太自在了起来,小声嘟囔着:“怎么这么看着我?脸上没长什么花吧?”
“哭过了?”裴钊阳忽然问。
这都能看出来……
辛阮赶紧撒谎否认:“没有……这里风大……容易被吹出眼泪。”
背景里的树叶只是微微晃动着,裴钊阳的眼神凝滞了几秒,却没有戳穿她的谎言,淡淡地道:“那明年我陪你一起回老家,让他们来和我讲那些自以为是的真理吧。”
辛阮苦笑了一声,喃喃地道:“谁能陪谁一辈子呢?享受过了,等失去的时候,会更痛苦吧?”
“辛阮,”裴钊阳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别用徐立方的标准来衡量我,我和他不一样。”
辛阮愣了一下,连忙道:“我没有,你们俩当然不一样。”
视频里沉默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裴钊阳的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沉沉的夜色,依稀能分辨出旁边的绿化和一个小水法。
手机被架在了一个固定的平台上,裴钊阳重新出现在了镜头里,背着手调整了一下在镜头中的画面。
“看得到我吗?”裴钊阳问。
“看得到,你要干吗?”辛阮纳闷地问。
一只二踢脚出现在裴钊阳的手中,火光一亮,引信点燃了。
辛阮惊呼了起来:“丢掉!快丢掉!烧到手了!”
裴钊阳充耳不闻,手虚虚握着一动不动,须臾之后,那二踢脚直冲上天,瞬间出了屏幕的视线,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辛阮屏息了片刻,握着手机的手一阵发软。她打小就特别惧怕火,过年只是玩玩摔炮、萤火棒之类的小东西,连烟花都不敢点,别说是二踢脚了。
还没等她说话,裴钊阳又拿出了一个二踢脚,又是“砰”的一声巨响。
“你……要干吗啊……”辛阮无力的问了一句,别人家的男朋友、老公都是放浪漫的烟花,徐立方以前也给她放过,绚丽华美,裴钊阳倒是特立独行,大老远折腾了这么久,放二踢脚给她看。
然而她的问话在“砰砰”的二踢脚声中实在太过弱小,裴钊阳什么都没听见。
辛阮只好看着那二踢脚一个个地在裴钊阳手中点燃、升空、炸裂,耳膜里的“砰砰”声一声接着一声……听着听着,很神奇,胸口那股憋闷的气息仿佛随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一点一点地漏了出来,渐渐消失了。
什么亲戚的闲言碎语,什么前夫的新年问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切,都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脑海里。
似乎是被这二踢脚声唤醒了,村子里原本零星的爆竹声也越来越多,烟火蹿上了夜幕,绽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绚烂火花。
屏幕晃动了一下,裴钊阳的脸又出现在了上面。
“你胆子真大,这到底放了几个?就不怕把手给炸了吗?”辛阮忍不住后怕。
“这小意思,以前用过的单兵迫击炮比这个可怕多了,”裴钊阳轻描淡写地道,“放了二十四个,代表你过去的二十四年中所有的不愉快,以后你和我在一起,一定都能高兴快乐。”
辛阮的喉咙哽住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谢谢你,裴钊阳。
回到会堂里,大家还酒兴正酣。
辛阮不再觉得憋闷了,高高兴兴地开始吃年夜饭。
抛开那些简陋的碗盘碟子,这里的菜和际安市里面的比起来,胜在新鲜,猪肉、牛肉是村里放养现杀现卖的,蔬菜是从田里刚摘下来的。
见她回来了,原本一直朝着门口看的辛振山松了一口气,迟疑了片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宽慰道:“一年也就这么一次,你爷爷老封建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你别太在意了。”
辛阮笑盈盈的应了一声。
在村子里住了两晚,听了一耳朵村里七大姑八大姨的八卦新闻,什么谁谁家的儿子在外面打工发达了,回来要和婆娘离婚,被小舅子叫了人狠揍了一顿;什么某某的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没钱读书,村里人都帮衬了几块送出去了……
半封闭的山村,那种约定俗成的僵硬规矩让人厌恶,但与此同时也夹杂着一些淳朴的人情味,让人说不清楚这些人到底是好是坏,只能归结于几千年封建荼毒的愚昧,要走出来和现代文明真正接轨还很漫长。
初三下午,辛振山告别了家人,又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回到了际安。
当晚是去辛阮的外婆家拜年,外婆在旁边的一个大酒店里定了一个大厅,两个舅舅和一些姑表亲戚加在一起也有三桌了,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过了节。和在老家相比,这一顿晚餐就活泼有趣多了,大家都很默契地避开了辛阮婚姻的话题,各自说着这些日子来的趣事,不知不觉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吃完晚饭,辛振山让她一起回家去,辛阮犹豫了一会儿,婉言拒绝了:“明天你们都要去林姨那边拜年,我在家里也没意思。”
辛振山有点失望:“你一个人在那间小房子里,大过年的吃饭怎么办?你又不会烧饭烧菜,打小连锅铲都没碰过一下。”
“我会学的。”辛阮已经打算好了,为此年前还特意买了好几本菜谱。
辛振山失笑,仿佛想起了什么:“你妈也总爱这么说,不过……”
“不过什么?”辛阮好奇地问。
“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辛振山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嘴角的弧度明显。
辛振山很少在辛阮面前提起前妻,辛阮心头一热,正想再问几句,林栀挽着辛绯走了过来,父女俩很有默契地不往下聊了。
出了门,辛阮原本想打车回去,大表哥自己开着车,热情地把辛阮送了回去。
说起这个大表哥,也是一位妙人,大学毕业本来考进了公务员,结果做了两年就辞职,被大舅妈追着骂不孝子,他索性就去周游世界在外面浪了两年,回来带了一堆人脉,现在办了个旅行社,专门经营高端游深度游,风生水起。
大表哥长得很帅,走的又是雅痞风,哈伦裤加上棉长褛,加上梳得油光锃亮的大背头,要搁在平时,回头率一定非常高。
非常绅士风度地将她一路送到了单元楼道口,大表哥这才和从前一样轻轻抱了抱她,在她耳边道:“小阮,有什么难处,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有我们在呢。”
“嗯。”辛阮用力地点了点头。
目送着大表哥的背影消失在面前,她这才进了楼道门,刚要按电梯,忽然,后背觉得凉飕飕的,她猛地回头一看,裴钊阳斜靠在安全楼梯的门框上,正莫测高深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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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裴钊阳:男人就该放二踢脚,烟花娘们唧唧的。
醋哥:你老婆就是个娘们!你以为是在带兵吗?
裴钊阳:……
裴钊阳:重来一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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