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节

  ……
  话说程昕本是无神论者,经此一事,还真上了心,常拜城隍。
  过了几天吧,程昕又上门来,说自己路过这里,告诉一下他自己已经得到杻阳城隍认可。
  谢灵涯本来坐在椅子上,一下蹦了起来,“还真是当代包青天啊,我是不是见证传奇的诞生了,哥们儿可以啊!怎么样,有什么大案子吗?”
  程昕顿了一下,道:“今日红领巾确实领了冤魂入我梦中,叫我为其伸冤。”
  谢灵涯鼓掌:“你们案情应该要保密的吧,我能听么?”
  程昕脸色有一瞬古怪,然后说道:“没什么好保密的,就是五里街那个农贸市场两猪相残,一猪被顶后跌死,凶手猪反而趁乱逃跑,我刚下班,准备抽时间去把它‘逮捕归案’。”
  谢灵涯:“…………”
  程昕不自然地撇头,说道,“红领巾告诉我,死后万物平等,而且这也是城隍对我的考验。”
  是这个样,人到了地下要伸冤,禽畜到了地下也要伸冤啊,然后依功、罪,判定轮回后投作什么胎。
  谢灵涯道:“你能想通就是最好的,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程昕失笑,“谢谢你的安慰,我相信城隍会看到我的诚心。”
  谢灵涯:“可不,你就是程昕本昕了。”
  ……
  程昕告辞后,根据冤魂所说的方位,追着凶手猪。
  凶手猪在猪中算是身手矫健,不知怎么避开人群,跑到人家小区里去了。它还钻到一户人家的花园,在茂密的花丛里埋头一顿乱拱。
  程昕拿着绳子套住那猪,用力向后一拔,猪后蹄一滑趴了下来,却也露出了面前的坑,与坑中一点颜色。
  程昕眼见不对,顾不得那么多,翻进花园蹲下来拨了几下土,只见这浓密的植物根部竟然埋着一颗骷髅头,长长、繁复的白色根茎缠绕在骷髅上,有几缕更是自满是泥土的眼洞中钻出,极为诡异。
  第69章 髑髅术
  以程昕的经历,如果只是普通白骨,他看到后脸色都不会变,但这头骨样子诡异,透着一阴森的气息,让程昕骨子里发寒。
  尤其是,一户人家的花园,怎么会埋有头骨?这猪刨的坑不算太浅,但也没有很深,不像是古物。
  没想到,只是追拿凶手猪,竟然引出一桩怪事来。
  那凶手猪还在程昕脚边哼哼唧唧叫着,程昕正要拿出手机,房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扶着一个老人走出来道:“这位先生,你怎么擅自翻进我家花园,请带着你的猪离开好吗?”
  这地方是有监控的,程昕估摸着他们也是发现了有外人进来,他把证件拿出来,说道:“我是市局刑警队的,你家这个头骨是怎么回事?”
  他仔细看着这两人的脸色,但发现他们的神色没有一丝异样,那个老人反而淡淡道:“警察先生,你在说什么头骨。”
  程昕低头一看,正要让他们仔细看,赫然发现植物下哪还有什么白骨,只是一块白色的石块而已。揉揉眼睛,真的是石头,上面缠了些根茎而已。
  程昕一时间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男人呵呵一笑,说道:“擅自跑进别人家,硬说有什么头骨,你到底是警察还是精神失常啊。”
  程昕无语,他甚至蹲下来摸了一下,然后才说道:“……不好意思,我弄错了,刚才是为了抓猪心切,我现在就离开。”
  这时,那猪却哼唧了一声,竟是突然撒开蹄子奔着那两人去,它都出栏了,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颠着一身肥肉冲过去,还挺灵巧,左冲右突。
  那两人吓了一跳,老人上了年纪腿脚不是很灵便了,中年男人为了护他,挺身而出,被那猪撞个四脚朝天。
  这猪和同伴在一起时就凶悍,但没想到还能伤人,程昕赶紧将绳子一套,强行把猪拖开。
  程昕力气大,愣是把猪拽得四蹄在地上划拉,他也有些吃力,还是那中年男人赶紧叫了几个人来,一起把猪给摁住了。
  程昕听到旁人叫那中年男人王先生,叫老人鲍先生,那个王先生一脸嫌弃,但竟是没有找程昕麻烦,一副迫不及待打发他走的样子——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程昕干什么专业的,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表里不一。
  程昕压着猪上了车,当着他们的面报了市场的地址,上车后却道:“去抱阳观。”
  ——那土里埋的明明就是头骨,其他人可能以为自己看错了,程昕却不觉得自己,他的眼神和观察力要是差到这个地步,还会出现幻觉,那干脆辞职算了。
  _
  程昕走了之后,施长悬便来了,正好看到谢灵涯还在笑,他一想到程昕去抓猪了,就特别可乐。
  施长悬笑点大概比较高,只看着谢灵涯笑。
  谢灵涯被看得也笑不大出了,“学剑啊?”
  他和施长悬约好的,约了时间学剑。
  谢灵涯之前都是野路子,施长悬从头开始给他纠正,这个点道观还有人,虽在后院,也有几个人围观,所以谢灵涯反而不紧张了。
  这些人站开了,留出空地了,自己一边围观还跟着用手比划两下,赞叹着。施长悬倒也没有什么藏着的念头,当然有些东西就算看了也看不明白。
  只是教剑难免有个肢体接触,施长悬还挺认真,他第一次教人,虽然画了剑谱,但有些不是单看就能领悟的,他抓住谢灵涯的手腕,“气自丹田气,向上贯注于……”
  他把谢灵涯的手按在了自己腹部,让其感受如何正确地用气用力。
  谢灵涯立刻先看了一下周围,我靠,那些观众居然一点都没觉得不对,还自己也学着去摸肚子。再看施长悬一脸认真,谢灵涯也不好意思歪歪了,怎么就他不正直呢……明明施长悬才是弯的那一个吧!倒显得他不自在了!
  施长悬按着谢灵涯的手,一路向上移到胸口,另一手提剑,又让他感受肌肉的变化,手是如何运动的。
  谢灵涯隔着薄薄的夏衫摸到他的肌肉,不夸张却十分柔韧禁实,该有的都有,在手底下温热温热的。
  太基了,太基了,为什么围观群众这么正直。谢灵涯再次感慨,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思想有问题啊?没办法,要是施长悬告白以前,他也和大家一样天真啊!
  这么摸来摸去,摸得谢灵涯都快保持不住正常脸色了,施长悬才放手,然而下一刻又把自己的手放在谢灵涯身上,正色道:“你试试。”
  谢灵涯:“……”
  谢灵涯:“……我先喝口水。”
  施长悬看谢灵涯有一丝不自然地溜了,若有所思,原来那天商陆神指的是这个……他略一回味,此时耳尖方泛起红色来。
  ……
  “谢老师,程警官牵了头猪来谢你啊。”刘伯合给谢灵涯报信,满嘴的胡乱猜测。
  “谢什么啊。”谢灵涯黑线,他正在喝水,端着杯子出去一看,程昕确实牵了头大肥猪,他一乐,“这就是那个凶手?已经被逮捕了?”
  程昕点头。这猪离开那户人家后,就冷静了很多,也不挣扎了,他就牵着猪到抱阳观来,和牵狗也差不多,这猪愿意走路。
  程昕甚至觉得它其实有些灵性。
  谢灵涯问道:“那你怎么还不送市场去,绳之以法啊。”
  “谢先生,能借一步说话吗?”程昕问道。
  谢灵涯一看这里头是有事,立刻道:“行。猪……先栓外头吧?”
  程昕把猪栓好了,同谢灵涯去后院,说道:“我找这猪时,它不知怎么溜进了别人家院子,还在里头拱土,刨出来一个头骨,我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为什么,主人家出来之后,头骨就成了白色的石块,可惜我没有早一步拍照。”
  “这不会是谋杀案吧,又用了障眼法?”谢灵涯琢磨道,“障眼法不算什么高深法术,但是你一身正气,寻常障眼法也瞒不过你的眼睛,如果你确定看清楚了,那对方还是有点能耐的。”
  “障眼法?”程昕若有所思地点头,“难怪后来他们也急着要让我离开的样子,里头一定有蹊跷,这障眼法怎么破?我得立刻回去查一查,否则他们把那玩意儿给转移了。”
  “别急,真要转移你也没办法,日后知道死者身份,再逆向去查也能证明联系。”谢灵涯说道,“猪是城隍爷让你找的,结果找出来白骨。而且藏尸为什么藏在花园,还不埋深点,疑点有点多,等等我找我师兄问一下。”
  谢灵涯去把施长悬叫来,心中觉得不但是生活上习惯了,这方面也有点离不开施长悬啊。
  程昕又对施长悬说了一遍,施长悬听罢很快理出重点,“头骨埋在花园?外表有没有特别之处?”
  程昕记得清清楚楚,“非常诡异,里头也有土,缠着许多植物的根须。”
  植物原本是生机勃勃的象征,但是扎根在头骨之中,那画面便不知道多诡奇了。
  施长悬脸色一沉,说道:“好恶毒的人家,髑髅是人之灵精所在之处,这术法是以折磨死者尸骨,以求预知后事。和柳人预报术同为预报术,但更为不择手段。”
  像柳灵童那样,当初裴小山残害孩童做成耳报神,但好歹还会日日供奉。这种髑髅预报术却不一样,就是单纯的折磨。
  髑髅有多重要,看狐狸都需要它来修炼就明白了。
  把植物种在头骨上,根茎在头骨内生长,穿刺,对魂魄是极大的折磨,而且尸骨不全也无法投胎,只能日复一日消磨自己的灵性,为人预报。
  这种方法在一定程度上,是比柳灵童预知范围要广的,因为“付出”的也更多。不过裴小山这没人性的家伙没用,不是觉得太残忍,而是柳灵童更方便携带,而他要四处办事。
  谢灵涯忽然道:“他们既然会障眼法,那么此前放心把头骨放在花园内,可能也施了法,只是被猪一拱破了而已。程昕,这才是城隍爷的考验啊。”
  “不错,”施长悬又道,“髑髅内一定要寄着魂魄,人死后魂魄离体,他们做髑髅术,一定是在旁守到人断气,立刻制作。有一定可能,死者并不是自愿承诺过世后把尸骨交给他们处理。”
  他说得比较委婉含蓄,但是大家都知道什么意思。
  程昕这才知道,他之前没在意的植物根茎是重要细节,极为气愤。而且他也信了,就这个情况,一定是城隍爷在点拨!
  谢灵涯道:“合不合阳世的法规现在还不知道,但既然城隍暗示了,那肯定犯了阴间的条例,那魂魄可能是被强拘的……这是和阴间抢人啊。”
  程昕第一次办这样的案子,他冷静下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说道:“我记下了地址,先去查一查主人家。”
  程昕打电话给同事,让他们用电脑查一下,过了一会儿后道:“已经查出来了,屋主鲍跃升,就是我看到的那个老人,他是本市的企业家,近两年生意越做越大,铺到省城去了。”
  程昕还查出了一些新闻,给二人看。
  谢灵涯感应敏锐,说道:“做到这个程度,你们说会不会还有其他头骨没被拱出来?”
  程昕恶寒,只觉人心竟然可以险恶至此,他拳头都捏紧了,说道:“谢老师,该如何破了他的障眼法?”
  只有找到尸骨,才能知道内情到底如何,是否能立案,否则他们连死者到底是谁都不知道。
  “他家肯定有‘同道’在出谋划策,执行术法,老头不可能亲自动手。要破法,就相当于和那人过招。”谢灵涯想想说道,“先打听一下到底是谁吧,这么恶毒。”
  杻阳就这么大,既然知道了主人家是鲍跃升,谢灵涯便找同道询问,知不知道他家平时和哪个法师来往多。
  谢灵涯才打听了一圈,没过半天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以前帮过的那位高总打来的,说自己受人所托,有人想认识谢灵涯。
  谢灵涯问是谁,高总吐出一个名字:“鲍跃升。”
  “……他?”谢灵涯吃惊,“他找我干什么?”
  难道鲍跃升知道他们在打听他家的事情?不对啊,谢灵涯走的太和观的关系,特意嘱咐了不要走漏风声。
  高总:“我和他也不熟,小谢,这人在商场口碑也不怎么样,而且平时他也请了些大师奉为座上宾,可能是你名气大了,想找你看看,你自己掂量吧。”
  高总好意提醒,谢灵涯道谢,心里有数。
  ……
  通过高总穿针引线,鲍跃升的秘书联系了谢灵涯,约他见面。有些事,鲍跃升肯定不会在电话里说的,只能当面谈。
  因为对方只约了他一个人,谢灵涯独身赴宴,倒也不惧怕什么。
  鲍跃升约在一间茶楼的包间里,谢灵涯看过他的新闻,进了包间后,一眼就认出来正在品茶的老头就是鲍跃升本人,对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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