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下午顾长安带着昨天钓到的大谎言去找当事人。
  按照谎言里的信息来看,不管何建在哪儿,是死是活,是人是鬼,当事人都是唯一的突破点,只能先从他下手,他是谎言的主人,背后必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动机。
  顾长安这些年处理过很多类似的谎言,现在不能报案,因为警察为了判断是不是有人恶作剧报假案,一定会去盘问,核实。
  这样一来就会打扫惊蛇,当事人警觉后偷偷跑了,距离一旦拉长,瓶子里的谎言就没法感应到他的具体位置,到那时会很麻烦。
  只能暗中调查,伺机而动,想办法找到何建。
  小雨淅沥,空气潮湿。
  顾长安的心情不好,一路上都冷着个脸。
  吴大病问要不要吃东西。
  顾长安摇头,嘴里出来的话却是:“都有什么吃的?”
  吴大病给顾长安一包旺仔小馒头。
  顾长安瞥瞥小馒头,一脸凑合的拆开袋子:“瓶子呢?我看看。”
  吴大病将瓶子拿出来。
  顾长安扫了一眼,瓶子里的玻璃球轻微震动,当事人就在附近。
  雨下的有点大了,顾长安跟吴大病打着伞穿过两个路口一路往前走,谎言将他们带到一个工厂门口。
  范围已经圈定,接下来就是守株待兔。
  六点多,工人下班了。
  顾长安装作在路边等人的样子,工人陆续从他面前经过,玻璃球没一点动静。
  吴大病说:“长安,那个人今天会不会请假没有上班?或者是工厂还有其他的门……”
  顾长安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吴大病闭上嘴巴。
  顾长安耷拉着眼皮,耐心等着自己的猎物。
  将近二十分钟后,目标人物出现。
  那一瞬间,顾长安从伞下抬头,视线在边走边发短信的男人身上停留一两秒,将他的面貌特征记了下来。
  顾长安的跟踪技术炉火纯青,他顺利跟到男人的住处。
  出租房,几间平房围着个院子,门锁是最普通的那种,劲儿大的拽几下就能拽掉,安全系数很低。
  顾长安快速对周围的环境有了一个初步了解,西边那间房的住户刚搬走,他垂放的手点了点腿部,算计着什么。
  “你们是干嘛的?”
  门口突然响起声音,顾长安回头,见一个大妈提着菜进来,看向他身旁的吴大病,满脸戒备。
  顾长安礼貌的说:“阿姨,我们是来找房子的,看外面的墙上有贴小广告,就进来看看。”
  大妈瞪着吴大病问:“你们是一起的?”
  “对,一起的。”顾长安笑着说,“他是我兄弟。”
  大妈不放心:“他是干什么的?”
  顾长安朝吴大病看一眼:“阿姨问你是干什么的,你说说。”
  吴大病看向顾长安。
  顾长安两片嘴皮子动了动。
  吴大病照着他的口型说:“厨子。”
  “哦哦哦是厨子啊。”大妈松口气,是个正经工作,她看看顾长安,眼睛往吴大病那里瞟,“话说你兄弟身体挺好哈。”长得真是……彪悍。
  顾长安病弱的样子把吴大病衬托的更加壮实,仿佛能徒手捏爆一头牛。
  大妈是个热心的人,她指指西边那间房:“前两天刚搬走,还没人搬进来呢,你要是想租,我可以帮你联系房东。”
  顾长安客气道:“谢谢。”
  “上午来看房子的是一对小情侣,哎哟,他俩就在院子里接吻,还摸这摸那,私生活不行。”大妈嫌弃的摇摇头,完了对顾长安露出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伸手去拍他的胳膊,“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邻居,看起来是个好孩子。”
  顾长安顺势露出好孩子的笑容。
  房东一来,顾长安就靠着他那副纯良无害,男女通吃的模样,以及能指鹿为马的能力谈妥先租一个月。
  他当晚就查出来一个信息,谎言的主人叫张威,在福新厂里上班,是何建的同事。
  住过来以后,顾长安开始每天跟踪张威上下班,发现他虽然过得穷,衣服旧,但是整个人都很干净,衬衫扣子扣到顶,显得一丝不苟。
  别的工人敞着衣服撸着袖子,不修边幅,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个吊丝,只有他每天整整齐齐的扣着扣子,像一堆学生里面的好学生,挺扎眼。
  张威长了张洁癖脸。
  跟踪的第三天,张威下班后去了超市。
  顾长安跟进去,看见张威买晾衣架,等他走后过去看了一下,发现他挑的是最贵的。
  不过是晾个衣服而已,大老粗哪会这么讲究,还不是随便整整就行,看来张威对生活质量有一定的要求。
  张威离开超市后去吃了碗面,在那之后就回了自己的住处,并无异常。
  晚上顾长安出来上厕所,隐约听到了“咯咯”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濒临窒息时发出来的,他动动眉头,猫着腰靠近。
  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了,院里还有三户人家亮着灯,张威就是其中之一。
  顾长安站在门外,从门缝底下往里看,他看见了一双赤裸的脚,是张威的脚,可着双脚不是站在地上,而是悬在半空中。
  见到这种情形,顾长安的瞳孔一缩,视线快速往上,眼前的一幕让他脸上的肌肉剧烈抽了抽。
  天花板上有个铁钩子,平时是用来挂东西的。
  张威此刻将所有的晾衣架都挂在上面,然后他把脖子伸进晾衣架里,像上吊的尸体一样,吊在房间的天花板上。
  顾长安看来,现在的张威像是衣架上的衣服,在空中左右晃荡着。
  兴奋,窒息的兴奋。
  张威是个窒息爱好者,他的脸色涨红发紫,双目突出,流着口水的嘴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呻吟,更像是在笑,满是欲罢不能的快感。
  没过多久,张威把自己从衣架上放下来,脖子上勒出一片淤紫,有新伤,也有旧伤。
  顾长安这才明白为什么张威每天都穿高领的衣服,他蹙眉,心里有种毛骨悚然的呕心感。
  “咯咯”
  只是稍息片刻,张威又满脸兴奋的把自己挂在了天花板的衣架上面,像衣服一样晃荡着。
  第3章
  顾长安憋不住了,他匆匆跑去撒尿。
  卫生间是公用的,在院子南边,不清楚是线路哪儿出的问题,灯泡一闪一闪,具备鬼片的环境跟气氛。
  顾长安解决完出来,侧头朝张威那屋看了眼,他啧啧,真会给自己挑游戏玩。
  那游戏刺不刺激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么做就是站在死神的镰刀下面说,来呀,来砍我啊。
  可能前一秒还兴奋的跟上了几百个女人一样,每个细胞都在颤抖,下一秒就舌头拖出来,蹬腿玩完。
  但是,这跟我有个屁关系……
  顾长安唇边牵起的弧度一僵,还是有关系的,张威要是把自己玩脱,他上哪儿找何建去?
  吴大病见顾长安迟迟没回屋,就出来找他。
  顾长安刻意拔高声音,装作蹲了很长时间厕所的样子:“大病,你出来扶我一下,我腿麻了。”
  吴大病人以为顾长安真的腿麻,几个大步就过去了。
  顾长安发现他刚喊完,张威那屋的灯就灭了,八成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其他屋都没动静,还亮着的两个屋子里的住户不管闲事,也不惹是生非,早就关了灯的那一家睡得很死,他那么大声都没反应。
  顾长安通过这一举动得出以上的推论,邻居之间并不了解,想要找到有价值的信息,还得在张威身上下功夫。
  第二天早上,张威在水池边接水,他看起来就是个正常人,谁也不会把他跟窒息爱好者联想到一起。
  顾长安手挤了点牙膏在牙刷上面,端着漱口杯过去:“我接点水。”
  虽然院里就一个水池,每天都是先来后到,不过也不能不讲理,连水都不让人接。
  张威让开位置。
  顾长安说了声谢谢,他站过去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牙膏蹭到张威的衣服上面。
  张威整个人都炸了,他青着脸破口大骂:“靠!搞什么啊你!”
  顾长安连忙道歉:“不好意思。”
  张威的两只眼睛突出,死死瞪着顾长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手捏成拳头,那样子像是要杀人。
  顾长安的余光捕捉到吴大病的身影,眉心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他把手放到后面,做了个摇摆的动作。
  吴大病的心智如同孩子,没心机没城府,不会算计那一套,直来直去,有什么说什么,但他听顾长安的。
  看顾长安对自己做了那样的动作,吴大病就退回屋里,等下一步指示。
  水池边的气氛僵持不下。
  顾长安什么都不用说,他凭着弱鸡的外表,只要这么站着,就是为“弱势群体”代言,能激发女同志的母性跟保护欲。
  大妈原本被儿子拉着,叫她不要管,她不忍心,气势汹汹的撸着袖子从屋里出来:“干什么干什么,不就弄到点牙膏吗?擦掉不就行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想打人怎么着?”
  张威扭过头。
  大妈被他的眼神骇到,话软了三分:“大家都是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小兄弟已经道歉了,这事儿就算了吧。”
  张威一言不发的提起塑料水桶离开。
  顾长安可不想就这么让张威走,他尴尬的说:“对不起,刚才我没注意……”
  张威一把抓住顾长安的肩膀,将他大力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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