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6)

  忽而,路易温柔触摸消失不见,连那双粗粝的手也离开了肌肤,没有一点征兆性的,猝不及防的离开让唐知白有些紧张。
  刚才这爱意抚摸来得汹涌离开也很莫名,他有点迷糊,他轻唤了声,路易?却没有人回答他,尤其现在还处于一片黑暗之中,耳边除了白日风声便再也没有其余的声音,路易仿消失了,他听不到一点动静。
  西墨?依旧没有人回答他,风中只有自己的余音。
  他们突然去哪里了?
  他紧张地咽了咽,也疑惑不解,刚想伸手将眼睛上的缎带取下,那双熟悉的大手就抚摸上了他的后脑勺,谐谑道,你不乖哦。
  感受到路易站到自己前方,唐知白刚想问你在干什么,黑色缎带一抽,光明重回眼底。
  路易身着一套精美白色礼服站在他面前,嘴角含笑,整个人逆光而伫仿佛拥有神性光辉,恍若圣洁神祇,唐知白眯起双眸,惊诧看着盛装打扮的路易,弯卷黑发披在肩头,左胸甚至别了朵红蔷薇,精致容颜盛装打扮不似真人。
  连唐知白都很久没见过路易这样精心装扮自己了,上一次还是复活节晚会的时候,之后就成天忙碌于家族斗争之中,人变得阴沉不少,最适合神圣之白的人却永远掩埋在黑暗之中,唐知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所措,你
  嘘不要说话,听我说。一根手指阻拦在他嘴唇,带着温柔和怜惜,路易俯视着他眼底一片柔光,结冰碧湖在春日风情中慢慢融化,白,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一切都是自然而然,感情、生活、相处都是细水长流的发展,可时至今日我还没想你求过婚,我想,这是我的过错,今天我要弥补这个过错。
  唐知白惊讶看着他,被猝不及防的现实击懵头脑,仿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不信仰耶和华、也不信奉世俗成约,可我相信你,白。路易缓缓下跪,打开黑绒盒露出里面那枚绿宝石钻戒,我不幸生于尘世,却万幸遇到了你,你是我集爱人、亲人、长辈为一体的伴侣,也是我灵魂无法分割的部分,将我救赎回光明人间的玛格丽特,林诉或者说唐知白,你愿意嫁给我吗?
  唐知白滞住,难以置信地僵硬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止了,震惊看着虔诚半跪在草坪上的路易,他大脑一阵轰鸣,眼眶逐渐腥红湿润,他颤抖地从秋千上站起来,再无力的半跪在路易面前,他嘴唇亦颤抖,刚欲做出反应。
  路易拿着戒指的手偏移,双眸黑沉认真地对视着他,整个人气质转变得迅速,从天使瞬间变幻成了恶魔,你要认真考虑,接受以后你的世界再也不许有别人的影子,包括亲人、朋友,这些我曾经难以容忍的情感转移你都要割灭,我会管控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但我们是一体的,请相信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白,你不会知道我隐忍了多少年才拥有了你。所以,我需要你的承诺。
  这已不是单纯的爱情,路易对他的掌控是致命的,包揽万物。熟悉的人都清楚,路易对待唐知白是不正常的,像围剿的猎人也像掌心至宝。
  可唐知白同样认真的注视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湿濡的双眸轻轻一眨,没有做任何犹豫就将手放置他的手中,道,我承诺。
  便主动吻上了他的唇,路易一滞立刻掌控住主动权,蔷薇花下,鲜红飘飞,花瓣飘零于空中,落于相拥而吻的两人发梢,衣裳上。
  路易,我的生命早已全部奉献于你,倾尽所有。
  缠绵许久分开,唐知白气喘晕迷的拥着他脖颈站起,路易轻轻拂去他肩头蔷薇,指尖捏起发梢的那片花瓣,凑于他耳边道,低声道,白,如果你刚才只要有些许犹豫,我就会杀了你。
  唐知白抚过他的鬓发,数十年如一日的云淡风轻,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他不会不知道路易说的是真话,可依旧用温柔与包容站在他的身边。
  路易看着他,面上虽没特殊表情但眼底笑意更深,连站在旁边的西墨都感受得出,父亲很高兴,他开心道,父亲,快给爸爸戴上戒指。
  手指被握在他手心,那枚剔透的墨绿戒指缓缓扣于无名指间,像是锁定了一生的羁绊,唐知再也无法逃离只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古朴低调戒指内环处写到:soul is with you(灵魂与你同在)
  墨绿戒指衬托着白皙修长的手指,宛如件艺术品,西墨赞美道:真漂亮,不愧是北爱尔兰爱德华家族的古老匠人工艺。
  唐知白浅笑,含笑注视着路易眼睛,是的,很美,就像你爸爸双眸一样美丽无双。
  第121章
  今日的求婚让他心底悸动不小, 他知道,路易不从来不信这些世俗成约,他漠视世间所有法则只遵从自己的内心, 自己却是个贴近生活的人,路易是为了迎合他, 才接受种种不同,过往的一丝丝容忍、一步步退让,成就了如今的路易。
  唐知白手挽着他的脖颈, 笑得很幸福, 西墨说你从一年前就开始准备移植花束,所以一年前你就有这个打算吗?
  此刻,淡漠如路易脸上都有轻松之意,两人坐在秋千架上轻轻摇晃, 他习惯性抚摸过唐知白的鼻梁嘴唇, 不是, 更早。把你从玛丽罗伯茨监狱解救回来之后, 我就一直想这样做了, 只是制造戒指的工匠精益求精,时间被延缓所以我一直在寻找时机。今天是个很好的日子, 不是么。他滞了滞,眼底晦暗下来, 当时你在十字架上鲜血喷涌, 呼吸微弱就像死了一样, 如果晚去一步我甚至不知道我会做些什么。
  唐知白知道,绑架事件之后虽然自己惊吓过度,但路易也受到不小冲击,路易是个不允许任何人侵占领域的人, 他虽然事后什么都没说,可就是这样往往才显得古怪。之后他痊愈回家,好几次午夜梦悸惊醒,路易就靠在床头冷漠的盯着他,任唐知白怎么询问也得不到答案,他看见路易眼神有些害怕,更多的却是悲伤。
  他急忙亲了亲路易嘴角,柔声道,我已经没事了不是吗,以后我将永远在你身边,你会保护好我的对不对?
  他轻晃手中的戒指,你看,这就是我们的约定。它真美啊,就像寒夜凝结的墨绿湖面,看见它就像注视着你的双眸一样,路易,我很喜欢。家人都知道唐知白不喜欢钻石,这些年路易也带回不少珍奇古玩都被他弃之敝屣,堆积在杂物间,现在能做出这样一枚古朴低调的戒指,路易定然暗地里花费了不少心思。
  路易捏过他下巴,固执道,它不是约定,约定在这里。说着指向他的心脏位置,还感受得到血脉喷张般的跳动,我们不需要神父虚伪的誓言,不需要耶和华来替我们作辅,白,我们两个人的灵魂不是早已捆绑在了一起么。
  暖阳挥洒金光耀眼,坐在花林下暖融融的,呼吸来回嗅到的尽是蔷薇花的味道,他直直对视着路易的双眸。
  多少年来,他从未用一颗平等的心去注视路易,因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复杂到说不清,比亲人要亲密、比爱人多了依赖,这种复杂的感情早已融入生活,两人再也分不开。
  今日认真对视着双眸眼眸,眼前对他求爱的男人是单纯而炙热的,就像曾经那个善于伪装冷漠的小男孩一样,岁月流逝眼底感情从未改变,唐知白心中震动相比从前不减半分。
  他讶道,你小时候就你这个笨蛋。他泄愤似的靠进他胸膛,几次想开口,最终化为一句叹息,是啊,我们早就分不开你我。世间情感本就不需要任何佐证去约束证明,爱即相拥、不爱则离,这样虚伪的法则他们不屑于去遵从,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选择。
  西墨在旁很欣喜注视这一幕,尽量不出声打扰,父亲和爸爸是他从小精神世界的缔造者,是爱情的典范,只是这样完全掌控的爱太过不同寻常,除了爸爸这样温柔的人没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包容,所以西墨欢悦之余,心底也起了丝疑惑,他恍惚间想起那抹孤傲背影,随即又使劲摇摇头将他模糊化,年纪稍早如今的西墨还有很多事不明白,岁月还长
  绕过花藤回到大厅,留下花林中亲密的两人,自己任务已经完成,求婚成功之后的晚宴还需要他的帮助。
  夜半彤云密布,厚厚云层遮天蔽日带有闷热气息。
  时至夏日,悠扬乐声中翩翩起舞的女人们也相继露出纤腰白腿,包裹在皮草披肩之下若隐若现,这正是她们大秀身材的好时候。站在三楼阳台,唐知白拘束的整理领结和衣服,时不时瞥几眼楼下热辣人潮,看着镜子里清瘦男人,紧张道:为何突然要举办这样一个晚宴?还以我们订婚这样的主旨发邀请其实我什么都不介意的路易,只要家人平安在一起就好了,这样明目张胆的宣告,感觉怪怪的他声音小小的,这些年也陪过路易参加过不少宴会,可从没现在那么紧张。可能是心态不同了,熟悉路易斯安茹的人都认识他,谁都知道路易斯的身边有一个男性情人,可从没有谁敢轻视他,记得几年前有个漂亮的小男孩看不过眼,趁路易离开就当面嘲讽了几句,唐知白没有计较也没说什么,而那个小男孩他再也没有在酒会上见过。
  这是西墨的主意,觊觎安茹夫人这个位置的女人实在太多,我还年轻虽然有了西墨安茹,但是总是阻止不了那些人争先恐后想塞女儿的想法,次次交际都要应付这种事实在是麻烦,白,这原本应该是你的责任的。声音淡淡传来,唐知白闭了嘴,心中紧张却也很暗自高兴。
  路易依旧身穿早上白色礼服,如瀑头发披在肩头,他端着杯香槟走过来递给他,吩咐道,喝这个,一会儿不许喝酒。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因为近两年的事积郁成疾,状况更是反反复复,路易严格控制着他的饮食。
  注视着落地镜中忽然出现在他身后的路易,就像尊美神雕塑,精瘦俊美,对比之下唐知白矮了很多连身材都没有他结实。曾经轻而易举就可以抱起来的男孩,现在出落成这样一个冷硬逼人的男人,唐知白心里酸酸的,我好像十七岁以后身高就没变过,为什么你二十几岁了还能长高,这不公平。
  没有什么是公平的,这是遗传,有血统的原因。路易揽过他,朝他胸膛同样别了朵鲜红蔷薇花,无时无刻不再宣告着两人身份,他凑到唐知白耳边戏谑道,走吧,让客人等太久是不礼貌的行为,这是从前你教我的道理。
  唐知白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下楼梯时还是有些畏缩,他停下拉住路易手臂,这样昭告出去会有人来参加吗?路易,我很担心影响你的事业。其实他的担心不无道理,现在伦敦城玩男情人的人很多,可是敢明目张胆昭告天下的人根本没有,尤其正值党政更迭夺权时期,一点污点就会被无限放大,这在政治上是致命的。
  路易停下静静看着他,烛火照耀下双眸就像块深埋潭底的翡翠,折射出光亮,他看出了唐知白的紧张害怕,我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要是不想下去就回房间吧,我陪着你,按照古中国的礼仪,今天正是我们的新婚之夜不是吗。
  邀请函已经发出去了,要是我们不露面,客人会觉得奇怪怀疑的。
  路易安慰道,尼尔帕特里克会处理好一切的。
  总归无论怎样都是一种极其失礼的行为,唐知白心里纠结抗争片刻,最终呼了口气下定决心,走吧,你说的对,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所以不能留有遗憾。
  蔷薇花布满整个花园庭院,树叶间霓虹彩灯闪烁,飘扬的白纱将花园分割成几个部分,中间伫立着巨大的香槟酒塔和甜点,舞池边缘甚至用红宝石去妆点,配合着烛光腥红闪耀美如殿堂。唐知白的担心是多余的,庭院中布满客人,比三年前西墨生日宴会来的人还要多,区别在于小西墨已经不是窝在他怀中咿呀学语的孩子,已经是个穿着小西装冷脸装酷的男孩了。
  宣布与一个男人结婚的确是罕见事,但路易斯安茹行事向来特立独行诡阀独断,本就是个神秘人物。
  尤其现今时局动乱,女王被群起讨伐、宫门外的光明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举冲进皇宫,将高位上的人屠戮,国家是党派的未来,以军团支持的辉格党为例,哪个党派中都不缺乏安茹家族的影子,这样一个能影响英吉利未来的男人,几乎所有人都想亲近。
  人上升到了一定高度,规则束缚不了他,因为他能创造规则。
  女人们三两成群嫉妒地盯着身处路易身边的唐知白,手中扇子都快摇破了,那男人唇红齿白的优雅样子的确招人怜爱,跟了几年又怎样?安茹先生还不是有了儿子。婚礼是郑重的誓言,可不少人还是心怀轻蔑,毕竟路易斯安茹这样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是所有人都心羡的精神存在。
  所以不少人打上了西墨的主意,便有不少女人试图去和这个未来太子爷交好,聒噪的讨好和呛人香水,让西墨脸色越来越冷、不厌其烦却还要强迫自己保持态度,因为爸爸在场,他从小教育自己做个绅士,若是私底下他早就想将这些女人舌头割下来。
  莫里斯倚靠在树边喝酒,他不喜交际树叶阴影下是个绝佳的隐蔽位置,他醉眼看了半天这个男孩的笑话,男孩强崩着的笑容和勉强怪异的神情总能让他心底愉悦几分,他直到那些女人失望离去,才端着空了的酒杯走出来,直白评价道,你虚伪的样子真丑真怪异。
  他清朗的声音很直接,没有一丝恶意,却是最直露的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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