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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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羽晖
黎夕妤见状,一时间又惊又惧。
司空堇宥的目光与往常无甚区别,可偏生他手中的刀刃,在月光的照射下散着森寒的银光。
她的背脊,赫然僵住。
“少……少爷,你……你要做……”她结巴着开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未能说完。
但见司空堇宥抬手,于她面前猛地挥下!
只听“沙”地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断了!
黎夕妤立即垂眸,只见一块约莫拳头大小的石块竟在匕首的斩击下,生生被切成了两半!
黎夕妤瞪大了眼睛,不由咽了咽口水,惊愕且无措。
随后,司空堇宥将匕首收回刀鞘,竟递至黎夕妤面前。
“此刀名为‘羽晖’,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他道,“从此后,它为你所有了。”
黎夕妤犹自怔楞着,双手却不听使唤地伸了出去,将那匕首牢牢攥住。
羽晖……
一把匕首,也会有名姓……
可见,此刀该有多金贵。
“少爷,我……”
“接下来的路,必然不会顺遂,你要做好准备。”他不听她的话语,便又道,“倘若我不能时刻护着你,你便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用你手中的武器,去还击敌人。明白吗?”
“我……”黎夕妤望着他,只觉月色下,他刚毅的轮廓柔和了不少,“我明白。”
她暗自垂首,将“羽晖”攥得更牢了。
“你伤势未愈,早些歇息吧。”他说着,便移开了目光。
黎夕妤却仍旧望着他,轻声道,“少爷,我想跟你说声抱歉。几日前,我曾认为,是你狠心割舍了伯父……是我错怪了你。”
此番话说出口,她只觉心底一阵轻松。
可司空堇宥却并未回眸看她,只是轻声道了句,“无碍。”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自身却要承受多大的谴责?
黎夕妤望着他那发丝凌乱的侧颜,一时间心底竟涌上几分苦楚。
这样一个男子,他不过弱冠之龄,却独自承担了太多。
她竟不由自主地想要与他靠得再近些,想要了解他更多……
就在这时,队伍中突然响起一阵喧嚷,有几分嘈杂,不知发生了何事。
司空堇宥立即便站起了身,黎夕妤也随他一同站了起来。
她举目四望,但见两人正向着他们这方而来,其中一人正是那位名叫史华容的副将,而他手中押着的,却是一名普通的士兵。
很快,二人到得司空堇宥面前。
“跪下!”史华容一把松开抓着士兵衣领的手掌,厉喝道。
那士兵闻言,随即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司空堇宥脚下。也不知他是受了惊吓,还是当真臣服。
“出了何事?”司空堇宥睨了眼跪地的士兵,转而望向史华容,出声问道。
史华容抱拳,回,“回将军,此人方才逃出半里地,被属下抓了回来!”
逃?
这人竟是个逃兵!
黎夕妤不由挑眉,打量着那士兵。
但见其灰头土脸,面露悲痛,浑身上下却散着一股腥气。
那是……鱼腥气!
“为何要出逃?”只听司空堇宥发问,声音冰冷,令人心悸。
那士兵闻言,只见其身子颤了颤,而后竟哭出了声!
“将军,求求您,您放了我吧!”士兵边哭边求,甚至伸出双臂,欲去抱司空堇宥的腿。
司空堇宥立时后退了两步,眼底的光芒愈发阴冷了,又问,“为何出逃?”
“将军,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糟糠一人养家,甚是辛劳。求将军,放我归家吧!”士兵说着,竟蓦然叩首,给司空堇宥磕起头来。
他一边磕头,一边又道,“打仗是要死人的,我……我还不想死!”
此言一出,黎夕妤只觉周遭氛围蓦然一变。
她转眸望去,却见前方的队伍开始骚乱,将士们相互对望着,不时低声耳语。
是啊!
打仗是要死人的!
试问,谁又想要去死?
“没错!”就在这时,司空堇宥的嗓音响起,回荡于人群上方,“既动兵戈,便必定有所损伤。可这天下,成者为王败者寇,我们若是贪生怕死,若不冲在前方,那么很快,我们的家人就会惨死于敌人剑下!到那时,你们会怎样?”
他的声音十分冰寒,目光如利刃,冷冷地扫过大军,自问自答着,“我告诉你们,你们只会后悔!悔不当初!”
他说着,队伍渐渐静了,将士们纷纷垂下首,不再言语。
他顿了顿,又道,“朝廷征兵时,曾给诸位家属每户补贴五两银子。这五两银子,足够一户寻常农耕人家大半年的吃穿用度!而诸位参军后,每月俸禄按时发放,一年下来便又有五两。”
黎夕妤静静地听着,默然站在司空堇宥身侧,只觉此刻的他无比高大。
突然,司空堇宥收回目光,俯视着身下的逃兵,沉声道,“本将军可以放你归家,回去后你每日辛劳打渔,一月仅赚三百文,继续过捉襟见肘的日子,无钱替八十老母看病问医,无钱送三岁小儿入书院受教。你若当真想好了,这便回吧!”
司空堇宥说罢,赫然转身,不再去看任何人。
而此时,黎夕妤却瞧见,那逃兵眼角的泪水,竟渐渐干涸了。
他跪在地上,沉默了半晌,眼底有诸多情愫挣扎着,终是道,“属下知错了,日后绝不再犯,还请将军责罚!”
“史华容,依照军纪,该如何处置逃兵?”司空堇宥当即便问。
“依照军纪,对待逃兵,当处以五十军杖!”史华容如此答。
“那便依军纪处置!”司空堇宥大掌一挥,又道,“史副将抓逃兵有功,赏银五十文。”
史华容闻之,蓦然大喜,连忙拜谢,“多谢将军嘉赏!”
说罢,他拖着那逃兵,离开了。
正当此时,那原本前往后方辎重车队安排事宜的闻人贞回来了。但见他怀中抱着一匹粗布,唇角勾出一抹笑,道,“少爷赏罚分明,此乃军之大幸。”
司空堇宥却不理会闻人贞的夸赞,复又望向大军,见军中再无异动,方才收回目光。
“阿夕,”闻人贞走至黎夕妤面前,将手中布匹递给她,“夜里凉,这布匹虽比不得棉被,却也多少能御几分寒气。”
听闻人贞如此唤自己,黎夕妤竟不由得头皮发麻。
不知为何,她似是已习惯了司空堇宥这般的呼唤,却不太适应旁人。
看着那递至面前的布匹,黎夕妤一时间竟不愿伸手去接。
遂,她摆了摆首,道,“闻人公子,大家都是男儿,我不比任何人金贵。这布匹,便送去给闻人姑娘吧。”
她话音刚落,身形便猛然一顿。
一道凌厉的目光正盯着她,她不由转眸,便直直对上了司空堇宥充斥着危险的目光。
只听他道,“你尚有伤在身,行军途中不比司空府,倘若伤势发作,我可不会因为你一人,便耽误了整个大军的行程。”
他的话语满含威胁,却令黎夕妤心头一暖。
只因这冰冷而又无情的一番言语,令她知晓,是他吩咐闻人贞去取来的这匹布。
遂,她不再迟疑,一把接过布匹,靠躺在陌央身上,再将布匹展开,盖在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