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

  “那对不起,我只能报警了。”值班护士也不知道暗地里收了多少好处,此时态度异常坚定,双手扒住病房门。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走廊尽头有人走了过来。
  四五十岁,身穿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
  值班护士一看见来人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跑过去抓住他胳膊:“李主任,他们两个要把9114病房的疯女人带走。”
  “行了,你忙去吧,我都知道了。”李主任朝值班护士微微一笑,然后看向我们两个。
  “小张,大晚上的还不睡啊。”他先是看了一眼张秘书,两人似乎很早以前就认识。
  “李主任,打扰您了。”
  张秘书用了敬语,我心中泛起嘀咕,这李主任是个什么身份?
  “没事,今天正好我值班。”他面带笑容又看向了我:“你就是蒋诗涵的哥哥?我怎么没有听她妈妈提起过?这孩子刚住院的时候,她妈妈哭的很伤心,我可是没少安慰。”
  “他在撒谎。”我面无表情,李主任就是一头笑面虎,他先说自己今天值班,可我看了他的皮鞋,鞋油是刚擦过得,应该是回到家中让保姆擦过鞋准备等到第二天出门再穿,可没想到被大半夜叫了过来。
  另外,我之前留意张秘书打出去的几个电话,里面并没有哪一个人姓李。
  “来者不善。”
  李主任说话慢慢悠悠从容不迫:“我跟你们黄董事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的孩子出了事我能理解,但这里毕竟是医院,医院有医院的章程,病人要出院也要征求我们的意见,毕竟我们要对她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负责。”
  “蒋诗涵这些日子让您费心了。”张秘书语气恭敬,背在身后的手朝我轻轻挥动,示意千万别冲动。
  李主任含笑点头:“不辛苦,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天职。”
  他装模作样看了看表:“都快凌晨十二点了,你俩也别在这杵着,该回去回去吧,晚上我会帮你们把手续办完,明天一早就能接人。”
  “那麻烦李主任了。”张秘书说完抓着我肩膀,不由分说要带我出去。
  我没反抗,两人一直走到楼梯拐角才停下。
  “高健,今天这事我看就算了吧。”
  “不行,对方已经察觉,如果今夜我们把蒋诗涵一个人留下,她很可能会死!”
  张秘书并不相信,觉得我小题大做:“楼下有保安,值班室里还有护士,病房外面又都是监控,你就放心吧。”
  自从看到李主任后,张秘书态度发生了巨大转变,我不禁疑惑:“那个李主任是什么来头?”
  “咱们乾鼎制药是做实体药业的,李主任就是人民医院把控药源的人,他跟我们合作了几年时间,也算是黄董事的老朋友了。”
  “老朋友?”不过是商业互助关系罢了,我想起李主任脸上虚伪的笑容,又看着张秘书一成不变的职业化微笑,突然感觉有些恶心,这些家伙考虑的都是自己的利益,真正担心蒋诗涵死活的反而是我这个不相干的局外人。
  “真的没有办法今夜把她带出去吗?”我看着张秘书的眼睛,但却发现他眼中没有一丝动摇的痕迹。
  “抱歉,我无能为力。”
  “好吧。”我甩开张秘书的手,“你可以走了,今晚我留下来守夜。”
  “守、守夜?”他看着有些阴森的走廊,脸皮轻轻抽动:“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我们的宗旨。”
  目送张秘书下楼,我在走廊上抽了一根烟,然后拐回9114病房。
  李主任已经离开,值班护士也不见踪影,我走遍整条过道,发现唯一的监控探头今天并没有打开,这种种迹象似乎都在暗示,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拿出阴间秀场的手机扫遍病房内各个角落,但我却没有看到小鬼的身影,这种明知道身边有鬼,但是却找不到的感觉最让人难受。
  蒋诗涵又默默站到床上,不过这次她没有踮起脚在天花板画画,而是抓着自己衣服死死的盯着我。
  “别怕,我是来帮你的。”将贴身放置的七罡符拿在手中,我关严房门,时刻注意着手机屏幕。
  病房内静悄悄的,直到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面容诡异的蒋诗涵说出了自我们见面后的第一句话。
  “天黑了。”
  第81章 天黑别闭眼(下)
  从医院顶层向外看去,深夜丝毫没有影响整座城市的热度。马路上川流不息,灯火闪耀,炫彩的霓虹中晃动着一个个寂寞的身影。
  “是啊,天黑了。”我关上房门朝蒋诗涵走去,仅仅一窗之隔,病房内和病房外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女人赤足站在病床上,我走到哪里她的目光就会跟到哪里,似乎是在审视我。
  “我知道你这几天可能看到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它们突然出现好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你的生活,我理解你的感受,也清楚你现在的状态。”抬起双手,我坐在她的床边。
  女人低着头,两眼圆滚滚的看着我,像要把我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记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会让人产生自我怀疑,恐怕你内心深处也认为自己已经疯了,看到的都是幻觉。”我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其实不然,你没有疯,那些也不是幻觉而是确实存在的东西。”
  明亮的火苗自打火机中绽放,它所带来的光亮和灯光不同,那种灼热的感觉能够切实被身体感觉到。
  久违的暖意从我手中发出,蒋诗涵慢慢蹲下身子,仿佛夏天在乡间捕捉蟋蟀的孩童,她竟然想要伸手去抓火苗。
  点燃香烟,收回打火机,蒋诗涵最终只碰到了我的手。
  温暖、柔软是我的第一反应,相信她也可以感觉到我的体温。
  “明白了吗?我是人,一个想要帮你的人。”
  可能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蒋诗涵猛地松开手,披上被子缩到床边。
  她把自己的头藏在被子里,很显然是拒绝和我交流。
  “看来还不到时候。”想要还原黄冠行死亡前的真实经历,只有询问蒋诗涵,她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默默抽烟,我正在思考如何才能跟蒋诗涵沟通,头顶的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了小孩子玩弹珠的声音。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9114病房在顶层,谁会半夜十二点跑到医院天台上玩弹珠?
  这里是医院,又不是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那么答案显而易见。
  仰头看去,弹珠落地的声音非常折磨人,更可怕的是一抬头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幅幅血腥惊悚的图画。虽然明知道它们大多是用口红和药水所画,但那种恐怖的感觉却不由自主的攀上每一根神经。
  “游戏开始了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有什么手段,敢在市区中心剥夺一个活人的生命。”经历阴间秀场三次直播考验,我的精神承受能力远超常人。
  头顶弹珠的声音还没有停止,9114病房的木门突然被拍了一下。
  我当时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头顶,并不知道拍动房门的是谁。
  掐灭烟头,打开阴间秀场手机,我朝房门走去。
  “听刚才的声音应该是拍在了房门中央,这个高度对成年人来说有些低,拍门的应该是个孩子。”
  我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向外面的走廊,12点过后,走廊中的灯大部分熄灭,只有护士值班室那里还留着一盏。
  “一个人没有?”
  保险起见,我拿出阴间秀场手机又扫了一遍,走廊上空无一人,并无异常。
  “房门没办法从里面打开,设计这个病房的人也真是个奇葩。”我检查了一遍门锁,除非采取暴力,否则我和蒋诗涵谁都别想出去。
  “先是头顶的弹珠声,然后是莫名其妙的拍门声,你们故意在制造恐怖的氛围,想让我变得紧张,好方便下手对吗?”这些看似吓人的桥段,跟我在阴间秀场的经历比起来微不足道,“看来要让你们失望了。”
  回头看去,刚才还好好的蒋诗涵,忽然把被子撑开,她露在外面的脚掌痛苦的向后倒勾,背对着我瑟瑟发抖。
  “怎么了?”赶忙走到她跟前掀开被子,我发现她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向下拉扯,力道极大,连头皮都有些变形。
  我先用阴间秀场手机查看,女人身边并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蒋诗涵,蒋诗涵!”我大声呼喊她的名字,最后没办法只好上手将她控制住。
  她的指尖残留着被生生拉扯下来的长发,头皮红肿,眼珠子乱转,嘴巴张开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她就好像一个离岸边越来越远的溺水者,拼命挥动手臂,头一直在晃动,牙齿死死咬着床单。
  “周围没有鬼怪,她这是中了什么邪术吗?”能够远程遥控让人犯病,对方的手段出乎我预料。
  足足过了十五分钟,蒋诗涵才恢复正常,她全身虚脱趴在病床上,眼中弥漫着惊恐。
  “你看见了什么吗?”我轻声问道,本来并不抱希望她会回答,谁知她抬起胳膊,指了指房门。
  “外面?”
  抬头看去,门外什么都没有。
  可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用手机录像,就在病房门的玻璃窗口中,一张苍老的脸一闪即逝。
  “谁!”我下意识喊出声来,等再看时,屏幕中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满脸皱纹,头发没有几根,年龄那么大肯定不会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我给蒋诗涵盖上被子,自己拿着七罡符躲到门口。
  “不管你是人还是鬼,别让我抓住你。”手机摄像头对准窗户,我目不转睛看着屏幕,生怕会错过什么。
  又过了十几分钟,房门突然被拍动,和第一次一样,没有任何前兆。
  “奇怪。”阴间秀场手机画面中什么都没有显示,“难道是我多虑了?”
  继续等待,拍门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起,非常准时。
  “大约十四分钟会响一次,前后误差不超过十秒,而且每次拍门声响起时,头顶弹珠落地的声音就会停止。”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计时,距离上一次敲门过了十三分钟三十几秒后,头顶的弹珠声戛然而止。
  “快要来了吗?”我盯着手机,等到十四分钟时从墙边站起。
  “就是现在!”毫不犹豫抬腿,我一脚踹开门锁!
  “嘭!”巨大的声响整条走廊都能听清楚,我已经做好了被周围病室病人投诉的准备,或者说我是故意弄出大动静想吸引更多活人的注意:“谁在外面!”
  病房门重重撞在墙壁上,玻璃碎了一地,9114病室内的灯光照进有些昏暗的走廊。
  就在我面前,一个脸色惨白到不正常的小男孩正抬着手坐在门外。
  他被吓坏了,抬起的手还没有落下,脸上的表情如同石膏般凝固着。
  “就是你一直在敲9114的门?小家伙,你的恶作剧有些过分了吧?”我眯着眼睛蹲在他面前。
  坐在地上的男孩哇哇大哭,随后没过多久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门被打开,一个中年妇女跑了出来。
  “小杰,快跟我回去!”她语气严厉,大声训斥着男孩,小男孩哭哭啼啼抱着中年妇女的手也不说话。
  我静静看着这对诡异的母女,等待大人给我一个答复。
  结果谁知道那中年妇女训斥完小孩后,仿佛看不见一地的玻璃碴子,扭头就准备把小孩拉回自己病房。
  “你家孩子跑到我们病房外面敲了好几次门,难道这事就算了?”我不依不饶伸手去抓中年妇女,结果那小男孩突然像疯了一般跑过来,对着我的手就是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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