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回家

  傍晚,巨大的波音757客机在轰鸣声中稳稳地降落在了京城国际机场的跑道上。
  韩雪华站在机舱门口,看着外面阔别了二十多年、变化日新月异的京城,脸上的神情非常复杂,心中也泛起了阵阵紧张之感,仿佛迈不动腿了。
  近乡情怯,不外如是……
  方扬轻轻地搂住母亲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韩雪华侧过脸来望着儿子,好像身上又有了力量一般,她笑了笑,抬脚走出了机舱。
  秘书陈修齐手脚麻利,用行李车推着几人为数不多的行李,与卫戍区那边前来接机的政治部副主任取得联系,一行人通过机场的要客通道直接离开了禁区。
  坐上考斯特旅行车,韩凌飞含笑对韩雪华说道:
  “晓华,今天先到我家里歇息一晚,明天上午我再安排你们去医院看望爸爸……”
  韩雪华默默地点了点头。她也看出来韩凌飞这次高调地到南浦迎接自己,应该是有自己的苦衷,多半是家族里还有不和谐的声音。现在韩凌飞又说去他家里住,而不是回韩家老宅,就更能说明问题了。
  不过韩雪华并不太在乎这些,甚至有没有韩家的名分,对她来说关系都不大,她之所以同意回京,唯一的原因就是为了再看看老爷子,为了能在老人身边最后再尽尽孝道,否则的话,韩家对她来说,真的没有太大的归属感。
  “小陈,直接回卫戍区家属院!”
  韩凌飞对秘书陈修齐交待了一句,然后就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他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这两天几乎都在马不停蹄地赶路,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车子一路行来,韩雪华望着车窗外已经完全陌生的京城,脸上的神色也是极为复杂。
  离家时尚是青春少女,而今再次踏上京城的土地,她已经两鬓斑白。
  物是人非啊!
  卫戍区常委的别墅区位于四方桥附近的一处清幽之地,距离卫戍区机关仅有两三百米远。考斯特车一路畅行无阻地开到了一栋墙上爬满了常青藤的别墅前。
  这栋别墅外观简朴,灰色的外墙上斑驳着岁月的痕迹,屋顶的琉璃瓦也已经有些老旧了,一侧院墙上挂着一个圆形的标牌,上面写着一个阿拉伯数字“2”,一看就是很有年头的老房子了。
  这里就是卫戍区的二号别墅,韩凌飞在京城的家。
  陈修齐轻车熟路地拿起行李上前按响了门铃,方扬等人跟在韩凌飞身后下了车。韩雪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缅怀的神色,说道:
  “大哥,想不到这处院子还跟以前一样,几十年了都没什么变化。我记得以前这里是戚伯伯的家,我们小时候还跟爸爸过来拜过年……”
  韩雪华口中的戚伯伯是韩老爷子相交莫逆的老战友,当年他就是担任卫戍区政委一职,当年韩雪华没少上卫戍区院子里来蹭饭吃,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院子居然还保持了原样。
  只不过,这栋别墅的主人却是换了好多任,如今,韩凌飞成了这栋别墅的男主人。
  韩凌飞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黯然,说道:
  “戚伯伯……十五年前从京城军区政委的岗位上退下来休息,三年前就已经走了……”
  当年与韩老爷子一起并肩战斗的老伙计们,如今大半已经凋零,眼看老爷子也快要步入后尘,与老战友们在地下团聚了,身为人子,韩凌飞也不禁悲从中来。
  方扬看这两兄妹情绪似乎有些低沉,便笑着说道:
  “韩政委,此处深处闹市,却难得有世外桃源般的清幽,看来你们卫戍区当年占了个好地方啊!如今这种原汁原味的老院子已经很少了!”
  韩凌飞也很快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哈哈一笑道:
  “那当然!这两年一直有人主张将这个院子推倒重建,说是房子太旧配不上那些领导们的身份了!我说扯淡!戚伯伯那些老一辈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们都能住,我们这些后辈难道就住不得?莫非肩膀上扛着一两颗金灿灿的将星,身子也娇贵了不成!”
  韩雪华不禁嗔怪地看了韩凌飞一眼,说道:
  “大哥……你的脾气还跟当年一样,该改改了,很容易得罪人的!”
  聊了几句之后,院门就打开了,一位五十出头的****探出了身子,虽然穿着普通的家居服,但她身上却有一种难掩的雍容华贵的气质。看到韩凌飞,****露出了一丝温馨的笑容,说道:
  “老韩回来啦!”
  接着她就将目光投到了韩雪华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是晓华吧!几十年不见,真是有点不敢认了……”
  韩雪华也在打量着这*****眉头微蹙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半晌她才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神色,说道:
  “顾琳姐……不对,应该叫你嫂子才对!嫂子你好……”
  说话间,韩雪华也露出了笑容来。
  顾琳的家世不算显赫,但也是京城的小家族子弟,当年韩凌飞与她是自由恋爱,虽然家族长辈觉得顾琳有些配不上韩凌飞,但她毕竟也算是世家子弟,加上韩凌飞自己的坚持,最终两人还是修成正果了。
  顾琳嫁入韩家后,因为其出身不够显赫,在家族内也是有些抬不起头来,不过韩雪华却是最反感那些政治联姻门当户对的观念的,反而与顾琳关系处得很好,姑嫂俩也是以姐妹相称。顾琳生下韩文海之后,韩雪华天天在家伺候月子,可以说,韩雪华是顾琳在韩家关系最好的一个了。
  只不过二十多年的分离,两人都已经从青葱年华变成了如今中年妇人,甫一见面都有了一丝陌生感。但是这种陌生感在打过招呼之后立刻荡然无存。
  顾琳上前来亲热地挽住韩雪华的手臂,笑盈盈地说道:
  “还是叫我顾琳姐亲切,当年不都这么叫的么?”
  韩雪华也含笑说道:
  “顾琳姐……”
  说完,韩雪华又看了一眼方扬,佯嗔道:
  “你这孩子,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叫舅妈?”
  方扬看了一眼顾琳,上前来礼貌地说道:
  “顾阿姨你好,我是方扬。”
  顾琳听了方扬的称呼,微微楞了一下,美目瞟了一眼韩凌飞,很快面色就恢复了正常,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说道:
  “你好方扬……晓华,这是你的儿子吧!长得真帅!遗传了你的优秀基因啊!我在京城最近也时常听说你这个儿子的事迹呢!可真是了不得……”
  韩雪华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方扬,笑道:
  “这孩子打小就不安份,准又是惹了什么祸事吧!”
  方扬心中暗暗叫屈,什么打小就不安份?前任从小就是个乖宝宝不好好?他知道顾琳肯定是说上次在京城大闹警局的事情,或者还有自己在榕城借力打力把范家的一个副厅级高干搞下马的事。看来这个便宜舅妈也是个厉害角色呢!第一次见面就不轻不重地在母亲面前将了自己一军……
  韩凌飞笑呵呵地上前说道:
  “老伴儿!小妹,我说你们就别站在家门口聊了呀!有什么话咱进屋再说!”
  “对对对!我这一看到晓华,心中高兴把这茬都给忘了,大家快进屋吧!”顾琳也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
  一行人跟着顾琳进了别墅客厅,陈修齐忙着去将行李交给韩凌飞家里的勤务兵,给方扬和韩雪华准备房间。而韩凌飞等人则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聊了起来。
  一别二十多年,两个当年的好姐妹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方扬和韩凌飞两个大老爷们都插不上嘴,大多数时间都是笑呵呵地看着两人聊天。不过顾琳也很小心地没有提起当年韩雪华离家出走的事情,甚至连老爷子的身体也都没有提及,只是说一些当年的趣事,倒也其乐融融。
  很快,勤务兵准备好了晚餐,韩凌飞招呼着大家一起吃了一顿晚饭。这顿饭没有特殊准备,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兄妹姑嫂久别重逢,席间气氛也是相当融洽。
  方扬看着母亲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心中也是有了一丝安慰。不过方扬知道,韩凌飞一家的态度并不能代表整个韩家,今天韩雪华没有直接回韩家老宅,就已经说明不少问题了。
  饭后,韩凌飞换上整齐的军装,他一边从衣帽钩上取下军帽,一边回身说道:
  “小妹,我还有一些公事要办,晚上可能会回来比较晚,待会儿顾琳也要回医院值班,你跟方扬在我家不要拘束,就跟自己家一样,一会儿你们都早点休息,有什么需要叫勤务兵就可以了!明天一早咱们去医院看望爸爸!”
  韩雪华温顺地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大哥你忙你的去吧!”
  韩凌飞点了点头,打开家门走了出去。他没有告诉韩雪华,顾琳现在已经是解放军总医院的主任医师,自从老爷子身体状况恶化以后,顾琳也已经脱离了日常工作,加入专门为老爷子服务的医疗小组,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值班。
  今天还是因为韩雪华要回来,她才破例回了一趟家。
  韩凌飞没有说透,也是怕韩雪华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实际上老爷子已经快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了。
  而他之所以连夜出门,也是有极为重要的事情。
  韩凌飞上了他的猛士指挥车,车上就只有司机一个人,连秘书都没有带。
  一阵引擎轰鸣,猛士指挥车驶进了夜幕当中,朝着红墙内那片核心办公区域的方向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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