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楚瑟愣了愣,不假思索道:“我那次答应……只是为了鼓励你活下去的。”
“可你答应了。”薄瑾亭脸色不好了,可能觉得被楚瑟欺骗了,所以语气也沉了下来:“既然说到,就要做到。”
“薄先生,这个玩笑不好笑。”她并不认为,他们之间是那种谈婚论嫁的关系。
“我没开玩笑。”男人的语气一贯的严肃:“当时我们都老大不小了,三十四岁早就过了平常人娶妻生子的年纪了。我向你求婚就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
更何况七年了,他也再没有心力去忘记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还不如善始善终,就只要楚医生一个人。
“可我并不想……”楚瑟头疼起来了,薄瑾亭这人怎么这么犟脾气呢!话到这里,已经是不投机半句多。于是她招招手,故作潇洒道:“老板,我买单!”
话刚出了口,才想起来根本没带钱。
老板:“一共67块,是现金还是转账?”
楚瑟:“……”
正在尴尬如何向薄瑾亭借个钱,薄瑾亭已经拿出了一张毛爷爷。
她脸红了一会儿,起身小声道谢,就绕过了他的位置,走向了大门口。
身后却传来一句:“我会等你兑现承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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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放学回家,父亲他们正在收拾准备明天的春游。
楚瑟自然是捞不着去的,那一家人的队伍里面容不下她这个异类分子。所以她乖乖吃完了饭,再被张淑琴打发去洗碗。
张淑琴对家中洗碗的要求颇高,必须是沸水烫三遍才可以。有一回她嫌开水太烫了,用了温开水洗碗,妹妹楚蕾就打了小报告,说“姐姐洗碗连个消毒都不知道!”张淑琴就语重心长地“教育”她要知道“洗碗很重要”,却故意让回家的爸爸听见了。
那天,爸爸罚她把这个碗橱柜的碗全部都洗了。
现在,她好好用开水过三道碗,却在拿开水瓶的时候,背后被谁猛地推了一下。
开水瓶瞬间摔在了地上,水瓶胆四分五裂,热水流了一地,楚瑟被烫的大叫了一声。
叫声引来了父亲和张淑琴。
楚畅站在沙发处,笑弯了腰: “妈妈!姐姐真笨,连个水瓶都抓不好!”
楚蕾也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客厅就拉走了弟弟:“畅畅,你站远一点,别让开水溅到你。”
这话提醒了两位父母。
楚闲林拉过了机灵可爱的儿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张淑琴关切地翻看儿子的手心手背:“畅畅,刚才没溅到你吧?”
“没有!我刚才想帮姐姐洗碗的,但是姐姐好笨哦,居然把热水瓶给打了!”
楚闲林看了一眼楚瑟,150的个子180的体重,就是一副蠢猪的样子,看到就心里来气,心想我楚某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一表人才,怎么就生出这么个猪胎似的女儿。于是很不客气道:“畅畅,下次你这个傻姐姐洗碗,你离她远点!”
“对啊畅畅,下次我洗碗,你别跑到我背后吓人了。”楚瑟冷冷道。
楚畅很会演戏:“明明是你自己太笨了嘛!”
“畅畅,她是你姐姐,不可以说人家笨,知道了吗?”张淑琴微笑。
楚畅:“知道了,妈妈。”
少不得楚闲林又要夸赞妻子知书达理,至于她这个猪婆似的女儿,楚闲林只有冷冷一句:“快收拾干净了,写作业去。”
隔日一大早,一家人就兴高采烈地出发踏青去了。
楚瑟打开了电视机,电影频道正在播放《这个杀手不太冷》。
娜塔丽·波特曼扮演的小小萝莉matilda家破人亡,她流着眼泪问里昂:“人生总是如此艰难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
里昂回答了她:“一直如此。”
楚瑟用一根针挑破了手背上的水泡。
不,亲爱的matilda,只有人小的时候才如此软弱无力。
第5章 求诊
这天楚瑟也没闲着,去了第一人民医院,用学校发的医保卡挂了内分泌科专家号——
“医生,请问做一下肾上腺皮质功能检测需要多少钱?”
医生愣了愣:“小姑娘,你哪里不舒服?家长在哪里?”
“哦,是这样的……”楚瑟把家庭情况简单说了一遍,末了道:“如果我长期服用含有糖皮质激素的药物,就会引起肾上腺皮质功能亢进综合征,导致物质代谢和水盐代谢紊乱,所以我想要查肾上腺皮质功能。”
医生都呆住了,这,这小姑娘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不一会儿,医生才语重心长道:“小姑娘,如果你家真的有这种事,我建议你去青少年维权中心……”
“哦,那个机构我马上去。”楚瑟不卑不亢道:“但是就算维权,我也要拿到足够的证据,才可以和我的生父继母打官司。大夫,您直接说吧,做雄烯二酮、去氢表雄酮、去氢表雄酮皮质醇、促肾上腺皮质激素这几个检查,费用一共多少钱?”
医生都惊呆了:“你家有人当医生?”
怎么连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都知道?!
“哦……久病成医嘛!”楚瑟淡淡道:“医生,您就直接开个检查单吧!”
答案是需要二百块钱,不算贵,但是她手中连这一笔钱都没有,于是预定下个星期再来做检查。
小病人走了以后,见多识广的老医生都不禁感慨: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啊,他这个专业的内分泌医生,有的时候还忘了肾上腺皮质功能全部检查名称。小丫头却一口气全报了出来,连激素六项无法查糖皮质激素服用过多都知道。
人老啦,连个孩子都不如啦!
去完了医院,楚瑟直接奔到了当地的维权中心。
接待她的是一个公益律师,姓王,王律师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意见:
“孩子,你要从现在开始收集证据,包括证明:你的继母给你服用激素类药物的证据、你的继母平时有侮辱、侵犯你人格的行为。还有你父亲的一系列帮凶行为。只有在证明他们两人同时对你造成人身损害的情况下,法律才会剥夺其抚养资格。”
“我知道,欲使罪人定罪,首先要证明他们犯罪,是吗?”
王律师也叹息一声:“你太小了,剥夺未成年人父母的监护权,本来就十分困难。”
“我知道了,谢谢你。”
走出青少年维权中心,楚瑟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就是因为每天都生活在这种寄人篱下、战战兢兢的日子里,才会引发无法治愈的心病。而心病无法去逃避,就算挖掉了也是化脓的创口。
——就像前世的自己一样,即使功成名就了,还是会在午夜的时候惊厥清醒。醒来以后大汗淋漓,才发觉自己长大了,已经逃脱了那么艰难的小时候了,可一颗心还是无法去信任一个人,更无法去爱一个人。
有的人表面越坚强,只不过内心的伤痕越深罢了。
打车,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
时间已经到了十二点,肚子也不是太饿的,楚瑟本想不吃算了,但是躺到了下午,又觉得不吃饭不行。无奈,去厨房弄了个番茄炒鸡蛋,拌了点饭随便吃吃。
刚刚吃到一半,门铃响了,打开门,张淑琴和她的一双儿女先走了进来。
楚闲林屁颠屁颠跟在妻女的身后,还拎了一个铁笼子。
“让开!”楚畅率先跳了进来,对着她大呼小叫的:“让开让开!本大爷的金毛狮王来了!”
楚闲林把铁笼子拎了进来,原来他们去花鸟市场买了一条小狗。
张淑琴温柔地整了条毛巾,帮丈夫擦了擦汗水:“叫你别听畅畅的话,你怎么就买了……”
“嗨,畅畅说他生日礼物什么都不要,就想要一条小狗。这个金毛,我早就跟宠物店的老板订下来了,这次带你们去就是拿它的。”
楚闲林蹲下来,幸福地看着一双儿女:“畅畅,蕾蕾,喜不喜欢爸爸的礼物?”
楚蕾蹦了起来:“爸爸最好了!我爱你爸爸!”
楚畅也道:“我过生日的时候,爸爸给我买的ipad我也很喜欢,但我更喜欢这金毛狮王!”
楚蕾瞪了弟弟一眼:“什么金毛狮王,好难听的名字,直接叫它小黄不好么?”
金毛小狗忽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楚闲林一拍大腿:“哎呀!刚才忘了买狗粮了!”
张淑琴笑道:“我去网上买进口的狗粮,这几天就做饭给它吃吧。”
楚瑟一直站在旁边像个空气似地看着这一家人,不就去了个花鸟市场么?回来又是狗又是花的,嘻嘻哈哈,真的是儿慈女孝的一副“温馨画面”啊!
张淑琴却忽然叫了她的名字:“囡囡,我看你中午烧了饭吧?先拿一点来给小狗垫垫饥。”
她就把自己碗里面的饭端了过来。结果楚畅不高兴了:“姐姐,我们中午在全聚德吃的烤鸭,你就吃番茄炒鸡蛋这种没营养的东西啊?!”
——言外之意,她吃的东西连狗都不如。还不就意味着,她的地位连家中的狗也不如了吗?
张淑琴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妈妈去超市买点碎牛肉,给小黄吃牛肉饭。你们先在家里乖乖的,听爸爸的话,知道了吗?”
“好!”楚畅抱起了小狗狗,瞪了她一眼:“姐姐,你笨手笨脚的,别碰我的金毛狮王!”
楚瑟“哦”了一声,她也没必要再待在客厅里了。下面的那个是他们的家,只有小阁楼房间才是她的家。
只是写作业的时候,视野逐渐模糊了,看不真切。
抹了一把脸上,才发觉原来是眼泪。
楚瑟休息了一会儿,但心情越来越抑郁起来,口干舌燥,灵魂也在躁动不安地响,不自觉地想要吃点什么,去填满心中无法平息的这把邪火。
——这是抑郁症发作了。
十岁以后,她就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抑郁症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让你感觉生而无趣,她治疗的办法就是去暴食,以毒攻毒。
于是半夜的时候,偷偷打开了冰箱……拿出已经冻僵了的番茄炒蛋和半锅的饭,放在微波炉里旋转了几周,然后狼吐虎咽下去。
却有一道光照了过来。
楚瑟吓了一大跳,筷子“啪!”地落在地上。
楼上传来张淑琴的喊声:“闲林,楼下怎么啦?是不是有老鼠啊?”
楚闲林厌恶地看了大女儿一眼。他睡得好好的,妻子把他推醒了,说刚才听到楼下有动静。他就打了个手电筒下来看看,结果看到了这一幕——
痴肥的楚瑟抱着一个饭盆在不停地吃,腮帮子上全部是饭米。看起来简直就跟个弱智一样!
他就知道,大女儿发胖不是没有原因的。都180斤的人了,还不知道减肥,还在半夜偷吃!
“没什么!淑琴你先睡觉!”楚闲林打着手电筒走了下来。
楚瑟知道父亲很反感自己发胖的体型,于是小声道:“我肚子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