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7节
这三年半来，这位黑风舰队副统帅在骸骨龙星上的日子过得相当舒服，整个人又胖了一轮，颇有几分唇红齿白的福相，愈不像一名正规军的统帅，倒像是一个满脸富态，和气生财的商贾。
他穿着一套皱巴巴的联邦军服，向李耀行的却是真人类帝国下属对于“界主”的礼节，实在是不伦不类，再加上“我王”两个字，更是令李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都根根竖起。
“狄将军，能不要使用这么肉麻的称呼吗？”
李耀搓着鸡皮疙瘩道。
“那是不行的，您永远是我们全体黑风舰队官兵心目中，至高无上的五界共主，黑风之王。”
狄飞文毕恭毕敬，毫不妥协地说，“尊称您一声‘我王’，代表着所有黑风残兵对您和星耀联邦，1oo的绝对臣服，更代表着我们日夜不忘要追随您一起回到星海中央，去收服我们的故土，重建昔日家乡的理想您该不会残忍到，连我们这点小小的理想都要扼杀吧？”
李耀无话可说，摸了摸鼻子，把目光转向金心月：“现在星海中央的局面究竟如何，我听你们传送过来的消息说，我去古圣界的三年半里，帝国又连续打了好几个大胜仗？”
“是的，至少帝国本土传送到黑风舰队来的‘捷报’是这么说。”
金心月请李耀和丁铃铛前往情报处理中心原先黑风舰队设置在褐矮星轨道上的远程通讯基站，早就被拖曳到了这里，令这座“黑风舰队前进基地”成为联邦搜集帝国情报的唯一节点，“按照最新的‘捷报’，帝国仅仅在最近一年就取得了三场决定性的胜利，已经一路反攻到了千年前的边境一带。
“换言之，真人类帝国基本上‘光复’了一千多年前星海共和国时代的全部版图，达到千年来疆域最大的程度，表面上的形势一片大好啊！”
“但帝国方面也没想到，进展会这么顺利，在短短三五年间就收复了大片失土，这就令帝国的兵力和补给线，也拉伸到极限了。”
狄飞文接下去补充道，“现在帝国的状况，和前几年联邦的状况有些相似，都是‘吃’得太快，有些消化不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吸收，才能将这些刚刚光复的领土和民众，重新纳入到帝国的经济、政治和军事体系当中。”
李耀点了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短短三五年时间，即便一颗人口众多的可居住星球都未必能完全理清楚头绪，更别说是几十个大千世界。
击败当地的圣盟守军，名义上“光复失土”是一回事，但是要将在圣盟的“至善之道”下洗脑了千年的民众，重新变成帝国的子民，唤醒他们身为人类的尊严和骄傲，那绝不容易办到。
果然，金心月道：“帝国人面临的局面，比我们联邦人当初面临的局面更加复杂。
“过去，这些大千世界被圣盟统治时，圣盟在每一颗可居住星球上都设立圣殿，对民众反复洗脑，无数人都变成了冷酷无情的生产工具和战争机器，比帝国人更没有人性。
“而在撤退之前，圣盟又几乎带走了所有资源，将剩下的矿脉、山林和农田统统毁掉，留给帝国人的是一颗颗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的星球，和被重度洗脑，对帝国抱有深深敌意的民众。
“如何整合这些星球的资源，让他们能为接下来一个阶段的战事出力，至少不成为帝国的负担，就成为非常头疼的问题。
“固然，帝国修仙者绝不是什么吃斋念佛的善男信女，真到了必要的时候，将整整一颗星球被洗脑的民众统统杀光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但那不是一颗星球，而是几十颗、上百颗星球啊，终究还要考虑到内部的影响，再说，这些人口都是相当重要的‘资源’，将他们统统杀死的话，又该由谁来重新建设这些星球呢？
“抱着‘拯救人类文明’的目的，光复了这么多星球之后，又将所有人都杀光，即便以帝**的残暴和极端，都会极大动摇士气的。”
李耀点头道：“明白了，看样子，帝国被拖入到一个进退不得的泥潭当中了？”
“对，就是一个泥潭！”
狄飞文道，“这些刚刚光复的大千世界，在千年前就是星海共和国以及真人类帝国的固有领土，属于旧日的精华区域，既然重新夺回手中，自然没有再放弃的道理。
“而再继续向前进军呢，就会进入圣约同盟最初崛起的偏远世界，等于是圣盟的核心领土。
“在过去千年的战争中，这些圣盟核心领土是从未被侵入过的，因而帝国对那里的环境一无所知，无论星图、航线图、资源分布图，统统没有。
“可想而知，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恶劣环境下作战，面对的还是圣盟这种毫无人性的对手，究竟是多么头疼的事情，以现在帝国‘消化不良’的状态，很难直接击穿圣盟核心领土的。”
“而且”
金心月笑道：“我们还要考虑到帝国的特殊性，所谓‘帝**’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由皇帝、贵族、界主和军阀混合起来的联军，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都要为自己的小团体牟利。
“现在，他们已经将昔日最精华的区域夺了回来，瓜分战利品都要分到头破血流，谁又愿意第一个进入被迷雾笼罩的圣盟核心区域，去啃那些长满了倒刺的硬骨头呢？”
“所以”
狄飞文继续道：“我们的研判是，帝国这次声势浩大，前后持续六七年的战略大反攻，已经取得了远远出预计的战果，到了收尾的阶段。
“接下来至少十几二十年内，帝国的战略目标都是如何合理、有序瓜分战利品，并在被光复星球上重建秩序，巩固前线，为下一次远征圣盟核心领土积蓄力量。
“换言之，帝国和圣盟，双方将再次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只要圣盟不进行大规模反击的话，那么未来三五年乃至十来年内，短暂的和平将会降临。”
李耀沉吟片刻，飞快道：“对于联邦而言，这并不是好消息。”
“没错。”
金心月苦笑道，“一旦双方进入‘战略相持阶段’，帝国打不进圣盟的核心领土去，刚刚惨败的圣盟也不可能主动出击，那么，帝国就有可能将贼兮兮的目光和多余的精力，都投射到星海边陲来了。”
“我非常了解那些军阀和贵族们的性格，在瓜分战利品之时，任何东西都可以当成筹码来交换，比方说本来和这件事全无关系的黑风舰队。”
狄飞文道，“要知道，在这次战略大反攻中，就连黑风界、紫火界等五大世界也回到了帝国的掌控之中，这几个世界究竟如何处置，就成为非常微妙的问题，倘若他们被分给了某个军阀或者贵族，那么我王，您猜这个军阀或贵族，对我们‘黑风舰队’会有什么看法呢？”
李耀连想都不想，立刻道：“一个世界，不能有两个主宰，倘若我是一名心狠手辣的帝国贵族，用辛辛苦苦得到的战功兑换了黑风界的话，我一定会将黑风舰队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都要除之而后快。
“毕竟，在一个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世界里，‘先下手为强’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倘若我此刻心慈手软，等黑风舰队在星海边陲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肯定会卷土重来，想要夺回黑风界的！
“另一方面，既然我知道黑风舰队的存在，还敢大咧咧吃掉黑风界的话，证明我一定拥有绝不逊色于黑风舰队的实力，有把握吃掉黑风舰队，至少绝不畏惧黑风舰队的报复了！”——
父亲折腾了好几天，就是有一个指标高，现在连病因都没查清楚，只能继续住院了。
第1928章 超限战，天诛强者来袭！
“就是这个道理。”
狄飞文道，“过去一百年间，帝国本土对黑风舰队的消息向来是断断续续，爱答不理，就好像我们是一条臭气熏天的疯狗，巴不得我们滚得越远越好。
“但最近一段时间，来自帝国本土的消息却多了起来，对我们这里的战况忽然变得非常关心，甚至好几次询问我们需不需要增援。
“呵呵，以我对那些贵族和军方的了解，显然不是他们良心现，又想起了我们这支漂泊在外的孤军，而是在重新评估我们的实力和态度，以便决定黑风界等五个世界的归属而已。
“一旦尘埃落定，非但五个世界都会落入别人的肚子里，再也拽不出来，就连我们这支漂泊到星海边陲的孤军，以及整个星耀联邦，都会遭受无妄之灾这就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唉，对方最近的询问越来越具体，涉及到诸多战略部署的细节，统统被我们打哈哈蒙混过去，偶尔实在无法回答，就装出星海风暴干扰了通讯线路，没有收到帝国本土来信的样子。
“但星海风暴不可能永无止境，老是蒙混过关也不是办法，等到帝国本土对星海边陲起了疑心，再精妙的战略欺诈，都会被戳穿的。
“所以，必须在那一天来临之前，先想出解决方案，对帝国本土实施干扰，尽最大可能，让帝国不要把主意打到星海边陲的头上。”
金心月接下去道：“据此，我们总共策划了一攻一守的两套方案，倾向于防守的方案就是天眼计划，派遣联邦的精锐侦察兵深入帝国本土，打探清楚确切消息，包括帝国和圣盟之战究竟谁胜谁负，是否真像帝国在捷报中吹嘘的那样，取得了空前绝后，无比辉煌的胜利。
“倘若捷报是真的，帝国真的光复了千年前的全部国土，那我们也要知道他们瓜分战利品的详情，究竟是哪家军阀或者贵族，将会控制黑风等五界，而他们对于黑风舰队和星海边陲的态度又是如何？
“搞清楚这些情报，我们才能对症下药，想出抵御敌人的办法！”
李耀点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天眼计划老成持重，是最稳妥的方案，他没有任何意见。
不过他也相信，身为妖族女皇，继承了金屠异血脉的金心月，不可能只有这样一套相当被动的方案。
李耀问道：“那么偏向进攻的方案，又是什么呢？”
金心月微微一笑，直到此刻，眼底终于绽放出一抹在过去百年无比凌厉的光芒，道：“进攻和防守，其实是一体两面，随时可以切换的，在防守上，就叫天眼计划，在进攻上，则被称为天诛计划！
“天诛计划的细节，也没什么特别，大致和天眼计划一样，只不过将精锐侦察兵替换成拥有极强破坏力的高手，送到帝国本土去而已。”
“天诛计划？”
李耀的瞳孔骤然收缩，“你要送一批破坏力极强的高手，到帝国本土？”
“没错，即便不能达到师父这种程度，至少也要是妖刀彭海、火蚁王、巫马炎、古圣十大高手这种级数的强者。”
金心月认真道，“我希望能凑齐十几二十个这样的高手，大部分都携带巨神兵，在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时，能瞬间捣毁一座帝国的重要基地，或者在游击战中彻底瘫痪一颗重要星球的资源供给能力，能对敌方贵族、军阀、王侯和核心指挥官实施斩战术，能瘫痪敌人重要港口和交通节点……总之，我希望将这样十几二十件战略级别的大杀器，送到帝国的心脏里去！”
李耀明白了：“这是……某种恐怖平衡的战略？”
“是的，帝国的综合国力太过强大，而今天的联邦还处在刚刚展起来的稚嫩状态，很难在正面战场上，和有备而来的帝国大军抗衡。”
金心月道，“在对抗黑风舰队的战斗中，我们之所以能摧毁帝国的星空之门，取得最终胜利，固然离不开师父率领的十二台巨神兵强势回归，但运气亦占有极大的比重。
“我们不能将每次胜利的希望，统统都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之上，更何况，倘若下次帝国派出了比黑风舰队更强大数倍的联合舰队，就算运气再好，我们都无计可施了。
“根据我方专家的研判，以我们融合了昆仑遗迹、古圣界女娲战舰和盘古实验室、黑风舰队、萤火虫号等各方面的技术，只要再高展一二十年，将这些技术统统融会贯通，便有希望在正面战场上和帝国大军抗衡。
“但是，敌人未必会给我们一二十年啊，未来十年将是联邦最关键的十年，万一敌人在这段时间内再次来袭，甚至不用彻底占领联邦，只要严重破坏联邦几颗最重要的工业星球，就会极大拖延我们的展进度，令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局面。
“所以，在最重要的十几二十年里，我们只能采取限战，不对称打击的战略，来保护自己。
“一名驾驭巨神兵的元婴，在正面战场的星海会战中，究竟重不重要？当然很重要！但现实是，一旦帝国了解了联邦的真相，派出第二支更强三五倍的联合舰队，强势来袭的话，就算把我们所有的元婴和巨神兵都拼凑在一起，也未必抵挡得住，只不过死得壮烈点，死得缓慢点而已。
“那么，如果将这些最危险的元婴和巨神兵从正面战场抽离，投入到敌后战场中去呢？
“我们不必拥有彻底击溃帝国的能力，只需要让我们的敌人确信，一旦他们决定消灭联邦，一定会在自己的心脏地带，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会被联邦拖着一起去死，那就足够了。”
李耀想了想，狐疑道：“十几二十名元婴就算加上巨神兵，真能和帝国同归于尽？没那么简单吧？”
“想要让整个帝国陪葬，难度是高了一点点，更何况这样子鹬蚌相争，让圣盟渔翁得利，也不是我们的初衷。
金心月甜丝丝地笑道，“但我们根本不用拖整个帝国陪葬，只需要拖那个想打联邦主意的军阀或者贵族去陪葬，并让对方清楚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一旦哪个贵族打联邦的主意，那么在星海边陲的前线，他的部队注定要陷入一场旷日持久、两败俱伤的消耗战，损兵折将之余，能收获的只是一片片焦土。
“而在后方，他的老巢也会被严重破坏，他的基地将被捣毁，他的港口将被瘫痪，他的心腹、子嗣乃至他本人都会遭受无休无止的刺杀！
“总之，即便能勉强攻下星耀联邦，他的实力也将被削弱到无以复加，沦为帝国残酷屠场中，一头肥美而虚弱的猎物，最终便宜了别人。
“一旦帝国的军阀和贵族们能清楚认知到这一点，他们还会贸然对联邦动战争吗？这就是师父曾经说过的，恐怖平衡。”
李耀深思熟虑，还是摇头道：“这个计划的风险太大，每一名元婴和每一台巨神兵都是无比珍贵的，将十几二十名元婴和同等数量的巨神兵统统投放到帝国内6，变数太多，得不偿失。”
“既然是战略欺诈计划，我们未必要真的投入那么多元婴和巨神兵啊，只需要让我们的敌人相信，我们已经这么做了。”
金心月看着李耀道，“所以，实际上只需要三到四名，甚至一到两名足够强大，能对某一家军阀或者贵族实施斩战术的强者，能潜入帝国，在关键时刻实施天诛，并让敌人相信还有更多这样的强者在潜伏当中，就可以了。”
李耀摩拳擦掌：“这个为师拿手的！”
金心月笑道：“在最初拟定天诛计划之时，我的确是以师父为模板来设计执行者的，这些将被传送到帝国深处的精锐侦察兵或者说天诛强者，需要拥有极强的情报搜集能力，随机应变能力，单兵作战能力，乃至独自一人动大规模破坏和斩行动的能力。
“关键的关键，他必须拥有一定的地位，能在必要时候代表联邦政府，和帝国内部的某些势力进行谈判，达成妥协。
“现在的联邦，拥有这种能力和地位的人并不多，基本都愿意深入帝国，当然，师父还是独一无二的最佳人选了。”
“更重要一点，您本来就是黑风之王，是黑风等五大世界合法的统治者。”
狄飞文深沉道，“虽然在真人类帝国，强大的实力就是法律，但谈到实力二字，我王，您都丝毫不差呢！”
“明白了，无论天眼计划还是天诛计划，统统都交给我吧！”
李耀自信满满，想了想，又道，“不过，为什么听你们所言，感觉真人类帝国亦是一盘散沙的样子，难道只要能搞定某一方面的军阀和贵族，就算是搞定了整个帝国么？”
第1929章 鞭长莫及！
狄飞文微微一笑，道：“与其说帝国是一盘散沙，倒不如说星辰大海实在太过广袤无垠，以人类现有的技术而论，远远超出了一个大一统政府可以高效统治的极限。
“我王，您应该知道，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分布在三千大千世界，并非全靠我们自己的征服，更有盘古文明和女娲文明的‘播撒’，换言之，我们并非‘自然而然’扩张到三千世界，而是在他们的帮助下，在极短时间内被‘投放’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