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1节

  孙兴暗自猜测,奇怪,他与这位梁昭仪往来并不多,怎么突然要连夜召见自己?未等他想出其中原因,耳边再次传来小聪子的声音,“孙公公请。”
  梁氏毕竟是九嫔之首,虽然孙兴是东方溯身边的人,也不敢无视,微微点头,随小聪子去了明瑟殿,在他们去的途中,月光隐滑,夜空中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这明瑟殿之名,便是由此诗而来。锦瑟有五十弦,工匠依锦瑟弦数,在宫院中铺了五十块青石地铺,每一块均厚薄宽窄不一,并且经过特殊的打磨,使得每一块青石遇到敲击时声音都不一样。
  每逢下雨,五十块青石都会随着雨滴落下发出不一样的悦耳声音,犹如一双无形之手在弹奏锦瑟,雅致而有趣。
  二人冒雨来到檐下,小聪子指一指灯火通明的正殿,笑道:“主子正在里面等着呢,咱们进去吧。”
  “好。”孙兴掸一掸身上的雨水,随他走了进去,梁氏正在与春绣说话,瞧见他进来,微微一笑,道:“这会晚了还劳烦公公特意走一趟,实在过意不去,还请公公莫怪。”
  孙兴连忙打了个千儿,“娘娘言重了,奴才这双腿啊,总是闲不住,巴不得能多跑跑呢。”
  “公公可真会说话。”梁氏笑一笑,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公公请坐,看茶。”
  第一卷 第五百八十八章 危言惊耳
  第五百八十八章  危言惊耳
  “谢娘娘。”孙兴接过宫人递来的茶,茶盅未开已闻到一丝诱人的清香,孙兴轻嗅一口,有些惊喜地道:“可是六安瓜片?”
  绣春笑道:“总听人说公公是懂茶之人,果然不错。今年雨水多,六安瓜片减产得利害,主子这里统共也没几两,也就有客来时才沏上几回,公公可真有口福。”
  孙兴受宠若惊地道:“奴才身份卑鄙,怎敢受娘娘这般厚待。”
  梁氏拨一拨茶汤上的浮沫,笑道:“茶叶再珍贵,也是有人识货,若是落在庸俗无知的人手里,怕是觉得还不及一斗米来得珍贵。”
  “娘娘说的极是。”这般说着,孙兴重新落座,小心翼翼地揭开茶盏抿了一口,味浓而不苦,香而不涩,应该是谷雨前采摘的,采摘时只取二、三叶,他在宫中当差那么多年,加上这一回,也只喝到过三回,其珍贵可想而知。
  梁氏看着神情陶醉的孙兴,微笑道:“如何,可还能入孙公公之口?”
  “此茶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孙兴讨好地道:“多谢娘娘赐茶。”
  “公公喜欢就好。”梁氏笑一笑,转头道:“去取一罐来,好让孙公公带回去。”
  一听这话,孙兴连忙道:“万万不可,奴才能够有幸一品,已是万幸,断然不敢再要。”
  梁氏掩唇笑道:“不过是一罐子茶叶罢了,公公何需如此紧张,好像本宫要吃人似的。”
  “娘娘说笑了。” 孙兴摸不准她的意思,试探道:“不知娘娘夜召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梁氏轻抚着盏壁上栩栩如生的穿花蝴蝶,状若无意地道:“本宫听说,今儿个贵妃去了承德殿?是为何事?”
  孙兴眼皮微微一跳,赔笑道:“能有什么事,就是见陛下辛劳,故而前来探望。”
  梁氏眼角一飞,语气微冷,“当真?”
  孙兴仿佛没察觉到她眼中的冷意,满面堆笑地道:“奴才哪敢骗昭仪娘娘,自是千真万确。”
  梁氏也不生气,淡然道:“既然公公不肯说,不如让本宫猜一猜。”她抚一抚脸颊,凉声道:“若是本宫没猜错,贵妃应该是为陛下亲征一事去的,对吗?”
  孙兴脸皮一紧,僵在那里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好半晌方才干笑道:“奴才前一夜睡得不好,一整日都在犯困,实在没听清,还请娘娘恕罪。”
  梁氏盯着他,冷声道:“公公这是防着本宫呢。”
  孙兴欠身道:“岂敢,奴才确实没听清。”说着,他起身道:“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先行告辞了,多谢娘娘赐茶。”这般说着,他拱一拱手转身离去,在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耳边响起清凌凌的声音,“你以为她会放过你吗?”
  孙兴脚步一顿,诧异地回过头来,“娘娘这是何意?”
  梁氏展一展桃红刻丝广袖,起身走到他身前,徐徐道:“这几年,赵姐姐给公公的银子,应该不下万两了吧。”
  此话落在孙兴耳中,犹如五雷轰顶,面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一颗心在胸口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勉强定一定神,不自在地笑道:“哪有这种事,娘娘从哪里听来这些胡话?”
  梁氏绕着他徐徐走了一圈,“胡话吗?可本宫看赵姐姐说这事儿的时候,神智很是清楚,并没有半点糊涂或者失心疯的模样。”
  孙兴由白变青,又由青变白,几番下来,脸上已是一丝血色也看不到,他咬牙道:“娘娘想怎样?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吗?”
  梁氏唇角微微一弯,“本宫若有心说出去,岂会等到现在,赵姐姐在世时,活得艰难,除了本宫,也就只有公公肯怜惜她一些,所以这几年,本宫一直很感激公公,只是……有些人从不懂得‘与人为善’这四个字。”
  孙兴面色稍缓,“不知娘娘指的是谁?”
  梁氏冷笑道:“赵姐姐死在谁的手里,公公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说起来,还是;公公亲自送赵姐姐上路的呢。”
  孙兴脸颊一搐,涩声道:“奴才也不想,无奈圣旨难为,还望娘娘恕罪。”
  梁氏笑而不语,小聪子接过话道:“公公误会了,主子并没有怪罪之意,相反,是想提醒公公。”
  在孙兴疑惑地目光中,小聪子叹息道:“赵老爷虽然犯下大错,但赵娘子罪不至此,若非那一位在暗中推波助澜,赵娘子何于落在这个地步。”
  孙兴对他口中的“那一位”心知肚明,淡然道:“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说又有什么意思。”
  “若是真的过去就好了,可惜啊。”小聪子摇一摇头,沉沉道:“不瞒公公,在出事之前,赵娘子曾悄悄来找过主子,说是有人在查她还有……孙公公。”
  孙兴被这话吓了一跳,勉强笑道:“无端端的查咱家做什么?”
  梁氏对着灯光比一丝涂着丹蔻的玉指,漫然道:“公公没有听过斩草除根这句话吗?”
  这句话令孙兴连表面的笑容也维持不住,颤声道:“是那一位?”
  梁氏望着他青白交错的脸庞,微笑道:“除了她,还有哪一位如此容不下赵姐姐?”
  孙兴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松,松了又紧,不过片刻,已是出了一手粘腻的冷汗,“奴才是帮过赵娘子一些小忙,但应该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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