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节

  冯百万试探道:“大人是说……陵阳一事?”
  江叙微微点头,“虽说陛下已经在回京路上,但谁敢保证,他没有派人来扬州呢?”陵阳一事后,东方溯原本打算回京,但在途中改变主意,改带千雪他们来扬州散心,但外界一直以为他在回京途中;至于方寻本这个化名,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冯百万双手猛地收紧,龙眼透明的汁水顺着指缝滴了下来,慌乱地道:“那……那现在怎么办?”
  江叙睨了他一眼,平静地道:“慌什么,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是真是假还不知道;退一步说,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遇到了。”
  听到这话,冯百万渐渐平静下来,“明白了,我会尽快查清此人底细,有什么动静立刻各大人禀报。”
  “好。”江叙眼眸微眯,道:“最近府里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冯百万疑惑地道:“大人为什么这么问?”
  “昨夜曾有一伙盗贼试图潜入本官府邸,也不知是否跟姓方的有关。”江叙轻敲着桌面,冷声道:“本官总觉得,自打过了年之后,就不甚太平。”顿一顿,他道:“告诉其他几家,最近收敛一些,不要闹出什么事,否则本官可保不了他们。”
  冯百万点点头,试探道:“那盐价……”
  江越知道他想说什么,凉声道:“盐价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关键是别让人抓到把柄,明白吗?”
  冯百万在商场打滚几十年,怎会听不懂他的意思,当即道:“小人明白。”
  他们在调查东方溯的时候,东方溯也在调查着他们,就看谁查得更快查清对方的底细。
  雪在下了一夜后,不仅没有停反而更大了,积在地上的雪差不多有一寸多厚,鞋子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行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行色匆匆,沿街两排店铺看不到客人,伙计缩在柜台后面,百般无聊地打量着来往行人。
  不同于晚间的繁华热闹,白天的红袖阁清冷无人,连一个守人人都没有,门窗都紧紧闭着。
  慕千雪站在红袖阁门前,对夏月道:“去敲门吧。”
  “是。”夏月上前扣动门环,过了很久才有人来应门,是一个三四十岁的龟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耐烦地打量着夏月,“什么事?”
  第一卷 第七百五十一章 两女相见
  夏月客气地道:“我家公子想见琴清姑娘,麻烦通传一声。”
  龟奴瞅了一眼披着大氅,男装打扮的慕千雪,面色古怪地道:“你们不知此地的规矩吗?”
  “知道,但我家公子今夜就要离开扬州,故而想在离开之前,见一见琴清姑娘,还请这位大哥通融。”随着这话,夏月往他手里塞了一锭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锭银子塞过去,龟奴面色顿时好看了许多,“既是这样,我帮你们去说一声,不过别抱太大希望,旁的姑娘都好说,只有琴清姑娘,她可不随便见人。”
  “我们知道,多谢大哥。”说着,夏月又补充道:“我家公子姓方。”
  “知道了。”龟奴转身入内,留下慕千雪主仆在外面,夏月犹豫地道:“主子,她会见咱们吗?”
  “会的。”果不其然,龟奴笑容满面地走了出来,哈腰道:“公子真是幸运,琴清姑娘答应见您呢,里面请。”
  “有劳了。”夏月道了声谢,与慕千雪随他来到二楼,此刻红袖阁的姑娘都还睡着,只有几个下人在那里掸尘扫灰。
  龟奴领着她们沿铺着细绒锦毯的长廊来到一间厢房前,恭敬地道:“姑娘,方公子来了。”
  “吱呀!”两扇朱红锦门应声而来,一个梳着双髻的丫头走了出来,在看到慕千雪后咦了一声,也不说话,只是上下打量着。
  龟奴瞅着气氛有些不对,轻声道:“紫鹃姑娘怎么了?”
  紫鹃是丫头,本没资格被人称一声姑娘,但琴清是红袖阁头牌,连艳娘见了她都客客气气,不敢说半句重话,紫鹃做为她的贴身丫头,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没什么,你下去吧。”在打发龟奴离去后,紫鹃睨了慕千雪二人一眼,冷冰冰地道:“跟我进来。”
  看到慕千雪二人,琴清脸上的欣喜化为失望,意兴阑珊地道:“琴清突然有些头疼,不能招呼方公子,请回吧。”
  面对她的逐客令,慕千雪也不生气,微笑道:“琴清姑娘是在等另一位方公子对吗?”她没有刻意改变声音,轻灵悦耳,一听便知是女子声音。
  琴清诧异地道:“你是女人?”
  “是,而且我们曾经见过。”慕千雪的话令琴清陷入沉思之中,半晌,她恍然道:“我记得了,你是方公子的夫人,那日在秦淮河上见过。”
  “琴清姑娘好记性。”慕千雪欠身一礼,浅笑盈盈,“冒名而来,实属不该,但若非如此,怕是难以见到琴清姑娘,还望见谅。”
  琴清拂袖落座,淡然道:“你见我做甚?”
  “昨夜一见,夫君对姑娘称赞有加,千雪慕姑娘之风采,所以冒昧来访。”千雪是她的闺名,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晓,倒也不怕泄露了身份。
  “方夫人说笑了。”琴清自顾自斟了一杯茶,凉声道:“夫人此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看琴清一眼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娘。”慕千雪笑一笑,道:“是,我此次过来,除了拜访姑娘之外,还有事情想请姑娘帮忙,我……”
  “你不必说下去。”琴清漠然打断她的话,“因为我不会答应。”
  夏月皱眉道:“我家夫人客客气气跟你商量,你听都不听就拒绝了,真是好没礼数。”
  见自家姑娘被数落,紫鹃自然不会客气,当即反唇相讥,“你才没礼数呢,我家姑娘是为你们好,反正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省点唾沫星子。”
  琴清举手示意她退下,淡然道:“第一,我与你们非亲非故,没有理由帮忙;第二,我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这两个理由足够了吗?”
  夏月没想到这个琴清这么难对付,一时还真不知怎么接话,半晌,她咬牙道:“原先听我家爷说着,还以为你古道热肠、乐于助人,原来根本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
  琴清拔下一枝金簪,拨弄着卷曲焦黑的烛芯,平静地道:“激将法对我没用,帮人是客气,不帮是本份,谁也挑不了刺。”
  “姑娘说得固然没错,可如果这件事对姑娘自身也有利呢?”慕千雪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针线箩里的剪刀,利落地剪去烛芯,随着多余的烛芯被剪去,烛苗渐长,恢复了之前的明亮炽盛。
  琴清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这话怎么说?”
  慕千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笑意深深地道:“现在姑娘有兴趣听我说下去了吗?”
  琴清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半晌,态度终是软了下来,“琴清洗耳恭听。”
  “两淮盐价居高不下,百姓为了能吃上一口盐,只能节衣缩食,如今又天降大雪,严寒深重,百姓生计越发艰难;我夫妇二人虽是闲人,却也不忍百姓受苦,听说两淮盐政使江大人对姑娘甚是倾慕,故而想请姑娘说一说情,让江大人将盐价压下来一些。”
  夏月一怔,望着慕千雪欲言又止,他们不是来请琴清帮忙打探帐册的吗,怎么一转眼,又变成了压盐价了,夫人这葫芦里卖得究竟是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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