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2节

  曾几何时,她高高在上的要求东方溯休妻迎娶,认为东方溯能够被她看上是几世修来的福气,结果她不仅没有嫁成,还为冯家招来抄家之祸。
  她痛恨东方溯的绝情,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后者是一个她绝对惹不起的人。
  倾心也看到了冯岚,皱着小巧的琼鼻道:“大哥你瞧她的样子,怕是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呢。”
  予恒揉着她的头发道:“无论她知错与否,都会为以前的事付出代价。”
  予瑾撇一撇嘴道:“要我说,是父皇太仁慈了,像这种死不悔改的人,就该斩立决!”
  予恒笑弹着他的额头,“什么斩立决,就知道胡说!”
  “哪有!”予瑾不服气地道:“她是冯百万的女儿,她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可不就应该以同罪论吗?而且看那冯岚的德行,平日里一定没少欺压下人。”
  “要按着你的说法,得杀多少人。”予恒替倾心紧一紧紫狐皮的披风,“冯岚固然有错,但错不至死,其他盐商的家人也是一样,所以父亲才放他们一条生路;再者,也可避免残暴嗜杀之名。”
  予瑾知道他说得在理,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嘟囔道:“但那样实在太便宜他们了。”
  “未必。”予恒淡淡道:“母亲说过,死不过是头点地的事情,可活着,就要在漫长的岁月里忍受种种痛苦和悲哀。所以有时候,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马车在途经秦淮河的时候,河面上传来清灵悠扬的琴声,令人忍不住驻足停留。
  慕千雪倾听片刻,露出诧异之色,脱口道:“《广陵散》。”
  东方溯满面惊讶地道:“此曲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是,妾身也只早年机缘巧合之下听过一次,但那人怎么也不肯教妾身指法,一直引为憾事。妾身以为此生再无耳福,想不到竟会在扬州听到。”说着,慕千雪急忙掀帘下车,她迫不及待想见一见弹琴之人。
  琴音是从一艘画舫里面传出来的,河边已是站满了聆听琴音之人,河面上细雪纷飞,令这一切看起来如真又如幻。
  一曲《广陵散》令所有人如痴如醉,连画舫什么时候来到近前都不知道,直至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许久,方才回过神来,目光炙热地盯着画舫,想知道究竟是谁人在弹琴。
  第一卷 第七百七十四章 麒麟定情
  画舫徐徐驶到岸边,一名女子走了出来,竟是琴清,她朝东方溯与慕千雪欠一欠身,垂目道:“琴清知道七爷与夫人今日要走,无以馈赠,唯有以一曲《广陵散》送别,愿七爷与夫人白头偕老,恩爱永隽。”
  在直起身时,琴清看到一张倾国倾城的无双容颜,她自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可在看到那张脸庞时,仍是为之失色。
  尽管与记忆中的那张脸庞相差甚远,但琴清还是一眼认了出来,“夫人?”
  慕千雪颔首道:“之前为了便于行事,未以真面目示人,让琴清姑娘见笑了。”
  琴清释然一笑,“我先前还一直奇怪那样集天地灵秀于一身的女子,上天怎么会给了一张如此普通的面容,原来如此。”
  “地契和房契都收到了吗?”
  “嗯,夫人有心了。”琴清感激地点头,昨儿个夜里,林默突然来见她,交给她一份地契和房契,是一间位于城东的宅院,以前是属于江叙的别院,不大,但小巧精致,她以前给江叙唱曲的时候曾去过几次,很是喜欢,江叙被抄家那会儿,她曾无意中在慕千雪面前提了一句,没想到后者记在心里,并且送给她,着实是惊喜。
  “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送给真正喜欢它的人。”说着,慕千雪又道:“你今后有何打算?”
  琴清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东方溯,微笑道:“有琴,有诗,有画,余生足矣。”
  慕千雪默然,她知道琴清钟情东方溯,但……
  琴清看出她的心思,赦然笑道:“此生能够遇见七爷和夫人,琴清再无遗憾,夫人也不必介怀。”
  慕千雪感慨她的冰雪聪明,怜惜道:“以后若是有缘遇到良人,记得千万不要放弃。”
  “好。”琴清自紫鹃手中接过一本册子,珍而重之地交到慕千雪手中,“我知道夫人也是位爱琴之人,所以连夜默录的《广陵散》,就当是临别之礼。”
  这份礼无疑深得慕千雪之心,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尚且散发着幽幽墨香的曲谱,疑惑地道:“你怎么会弹失传的《广陵散》?”
  琴清倒也不隐瞒,如实道:“大概六七年前,艳娘为了让我技压群芳,夺取花魁,请来许多琴师教我弹琴,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倾囊相授,好从艳娘那里换取更多的利益,唯独一位老琴师,每次授琴之时,都独自坐在一旁,从来不会主动教授,久而久之,艳娘便不再怠见他,将他赶出了红袖阁,流落街头,我瞧着可怜,就让紫鹃拿了些银子给他,没想到他竟又回来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授我一曲,我学了一个余月才算勉强学会,直至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此曲名为《广陵散》。”
  “老琴师说他一生从不欠人,收了我银子,就还我一曲,两不相欠,不告诉我名字,也不许我叫他一声师父,性子着实有些古怪。”在得知慕千雪也曾在多年前见过他后,琴清甚是惊喜,连称有缘。
  琴清一路将他们送到城门口,“送君千里终需一别,七爷与夫人一路平安。来日二位若来扬州游玩,请一定要让琴清一尽地主之谊。”
  “就此别过,琴清姑娘珍重。”说完这句话后,东方溯扶着慕千雪上了马车,缓缓驶了扬州城。
  直至马车走得不见踪影,琴清才终于收起伪装的淡然,一滴清泪自眼眶中滑落,滴入积雪之中不见。
  紫鹃叹息地道:“姑娘既是舍不得,刚才为什么不告诉陛下,奴婢看陛下不是无情之人,或许他会……”
  “不会。”琴清抹去脸上的泪痕,摇头道:“他固然情深,可惜只对夫人一人;我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紫鹃心疼地道:“今日一别,很可能就是永别,姑娘不怕将来后悔吗?”
  琴清涩声道:“与其苦苦纠缠,不如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至少……他会愿意记得我。”
  紫鹃不知该怎么安慰,叹声道:“只是苦了姑娘了。”
  琴清笑一笑,“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能有那一瞬间的美好,我已知足了,再说,若非遇到他们,我也不能摆脱红袖阁与江叙的纠缠。”
  紫鹃默然不语,又陪着琴清站了许久,方才离去。
  再说东方溯,在离开扬州后,他取出一对拳头大小的玉麒麟递给慕千雪,“喜欢吗?”
  慕千雪打量了一番,颔首道:“是上好的和田籽玉,雕工也不错,麒麟栩栩如生,应该出自名家之手,只是……”
  “只是什么?”
  慕千雪蹙眉道:“看这雕工不似出自吴派,周派也不太像,也没落款,一时还真看不出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坐在外面的张进听到她的话,隔着车门道:“娘娘,那位大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呢。”
  东方溯翻一翻白眼,喝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嘴了?”
  张进咧一咧嘴,不再言语,反正他要说的已经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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