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节

  王谦低眉道:“恕老臣直言,陛下虽有雄心壮志,无奈我大燕地少人稀,不能与其他几国相提并论,想要在这群雄割据的乱局之中保全,必须要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同盟。西楚原本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就像张启凌说的,楚帝野心太大,来日若真让他灭了北周,下一个就是我们,至于齐国,相信也存了一样的心思,昔日与他们结盟是迫于无奈;所以若非要做一个选择,北周……更合适一些,至少周帝言而有信。”
  此话正合燕帝之意,颔首道:“丞相所言甚是。”
  见燕帝倾向王谦,陈一敬大急,“陛下不可,楚帝固然阴险,周帝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表面说是结盟,其实是想不费一兵一卒收服我燕国,一旦答应,从此以后,就再没有燕国,也再……”他抬头望着燕帝,一字一字道:“没有燕帝。”
  王谦花白眉毛一扬,冷声道:“陈将军此言差矣。”
  陈一敬憋着气拱手道:“请王丞相指教。”
  “身为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一时妥协,是为了更光明的将来。”说着,王谦撩袍跪下,肃然道:“请陛下暂忍一时之辱,待乱局过后,老臣必当竭尽全力,助陛下重夺帝位,扩疆拓土,一如先辈。”
  燕帝走下来,亲自将他扶起,“朕怎会不相信丞相,快快请起。”说着,他感慨道:“父皇在世时,不止一次教导朕,谁都可以不信,就是不能不信王家;没有王家,就没有今日的燕国。”
  王谦满面惶恐地道:“陛下言重了,王家世世代代都是燕国臣子,理当为陛下、为燕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百年前,王家祖先追随燕国第一代皇帝东征西战,是开国功臣,他的子孙世代都是燕国重臣,辅佐历代皇帝。大概在三十多前,皇族有人起兵谋乱,是王家一名将军领着不到一万的士兵,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平定叛乱,保住上一任燕帝的宝座。
  见燕帝倾向王谦,陈一敬急得直跺脚,脱口道:“陛下,丞相年老糊涂,怎么连您也糊涂了。”话刚出口,他便知道说错了话,果然燕帝面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阴恻恻地道:“是啊,朕和丞相都糊涂了,只有陈卿你最清醒。”
  陈一敬急忙跪下,慌声道:“臣一时失言,请陛下治罪。”
  燕帝俯身,皮笑肉不笑地道:“朕怎么敢治陈大人您的罪。”
  陈一敬冷汗涔涔,手指紧张地抠着细密的砖缝,“臣罪该万死,但臣本意是为陛下,为大周好。”
  燕帝直起身,冷冷俯视于他,“你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一直认为自己文武双全,不甘屈居丞相之下,而打仗……则是积累功名威望最好的办法;但陈一敬,朕告诉你,打仗——没那么容易!”
  陈一敬大惊,急急道:“臣绝无此念,请陛下明察!”
  “够了!”燕帝不耐烦地拂袖道:“朕不管你是什么心思,总之从现在起,你给朕闭紧嘴巴!”
  陈一敬不知该怎么说,只能一遍遍地道:“陛下三思!陛下三思!”
  燕帝被他说得越发烦燥,怒喝道:“退下,朕不想再看到你!”
  “陛下……”
  “退下!”在燕帝的喝斥下,陈一敬只得退出大殿,王谦拱手道:“陛下息怒,老臣相信陈将军也是出于一片赤胆忠心,只是想法不同,假以时日,他一定会明白陛下的苦衷。”
  燕帝冷哼道:“就他那些小九九,也好意思说赤胆忠心,简直是污辱了这四个字。”说着,他目光一转,落在于同身上,“于爱卿呢?”
  第一卷 第八百四十六章 情况有变
  于同连忙道:“听任陛下圣心独断,臣没有意见。”
  燕帝满意地点点头,“好,朕明日就召张启凌入宫,缔结盟书。”
  “依老臣所见,不盟书不急。”王谦的话令燕帝诧异,“丞相不是赞成朕与北周结盟吗,怎么又……”
  “盟是一定要结的,但不必急于一时。”王谦微笑道:“越急显得咱们越被动,所以不妨拖上几日,让他们急一急,也好在缔结盟书时,争到更多的利益。”
  “不错不错。”燕帝连连点头,赞许道:“还是丞相想得周到。”顿一顿,他又道:“那依丞相所见,拖上几日为好?”
  王谦沉吟片刻,道:“自是越久越好,拖到他自己熬不住为止,陛下若是信得过,这件事就交给老臣来处理。”
  燕帝哈哈一笑,“丞相是朝廷栋梁,朕岂有信不过之理;好,就全权交给你处理。”
  “老臣遵旨。”王谦拱手答应,一缕精光悄然掠过眼底。
  张启凌不知道他们君臣之间的对话,本以为顶多等上一两日,哪知道这一等就是五六天,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眼见窗外的太阳一点点西移,张远忍不住道:“张相,这都第六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来,难不成燕帝不打算结盟?可就算这样,也该有个消息来啊。”
  张启凌沉吟片刻,起身道:“走,随我进宫见燕帝。”
  二人刚走到驿站门口,迎面走来一个头发半白的老者,笑眯眯地道:“这位想必就是鼎鼎大名的张相吧?”
  张启凌眉头微微一蹙,“不敢,老丈是……”
  旁边一名小厮道:“我家老爷姓王,乃是当朝丞相。”
  “原来是王丞相,久仰久仰。”如果说在燕国谁最在名,那绝不是燕帝,而是眼前这个王谦。
  在一番客气后,王谦笑道:“张相可是打算进宫?”
  “不错。”张启凌也不隐瞒,“结盟一事,丞相应该也知道了。”
  王谦点头道:“当然,老夫正是为此事而来,走,咱们进去说。”
  待来到张启凌房中后,王谦道:“当日,张相一离开,陛下就召了老夫等人入宫商议,一致觉得与北周结盟对我燕国最是有利;本来昨日就该请张相入宫的,谁知道竟然有人入宫行刺。”
  张启凌诧异地道;“竟有这样的事?燕帝怎么样了?”
  “陛下受了伤,好在没有性命之忧,可惜被刺客逃了,老夫已经派人加强宫中守卫。”停顿片刻,王谦沉声道:“蓟城一向太平,突然出这种事情,老夫在想,会不会是结盟一事走漏了风声?”
  张启凌眸中精光一轮,“丞相是说楚帝?”
  “不错,除了他,老夫想不到第二个人,所以老夫想问问,结盟一事都有哪些人知道?”
  张启凌指一指旁边的张远,“除了张某与陛下之外,就只有他跟钱明知道。”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王谦久思无解,只得搁在一旁,转而道:“老夫此来,还有一件事,陛下现在身上有伤,暂时无法缔结盟书,所以要劳烦张相在此多等几日。”
  “我们……”张远刚说了几个字,立刻被张启凌打断,“这是应该的,就等燕帝伤情好转之后,再缔结盟书;左右已经来了,也不急于一时。”
  王谦欣然道:“张相能够理解最好,这次实在是飞来横祸,谁也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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