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节

  予恒抬眼道:“你是没有亏待过我,可你也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争过什么。”说到这里,他漠然一笑,“也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怎么会尽心尽力。”
  沈惜君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气得胸口发闷,半晌喘不上气来,阿兰急忙替好抚胸顺气,同时生气地瞪着予恒,“殿下怎么能这样和主子说话。”
  “为什么不可以?”予恒讽刺地道:“她一见到我就帮着别人责问,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
  “主子就是因为关心殿下,才希望你能够悬崖勒马,不要一错再错。”阿兰的话换来予恒更讽刺的笑容,“凭什么我争太子之位就是错,予怀就是理所当然,一样都是皇子,都是龙子凤孙,公平吗?”
  沈惜君扶着阿兰的手站起来,咬牙道:“你要公平是吗,好,本宫跟你好好论一论公平二字。”
  “你母亲蛇蝎心肠,几番谋害贵妃,最终自食恶果,贵妃念你年幼无辜,将你交给本宫抚养,这二十年来,更是对你关爱有加。你现在大了,却是害她的儿子,弄得天下人都以为予怀贪污赈银;本宫问你,这公平吗?公道吗?”
  “呵呵。”予恒低低一笑,讥声道:“母后与贵妃还真是要好,宁可养了二十年的儿子不要,也要帮着她说话。母后口口声声说我害太子,证据呢?”他起身,在沈惜君耳边幽幽道:“没有证据的,你永远都找不到证据。”
  第一卷 第九百四十一章 环琅阁主
  “啪!”见他执迷不悟,沈惜君怒上心头,狠狠一掌掴在他脸上,脱口道:“早知今日,本宫当初真不该将你养在膝下。”
  予恒抚着火辣辣的脸庞,嗤笑道:“现在才来后悔,未免晚了一些。”
  阿兰在予恒眼中瞅见一抹混杂着痛苦与挣扎的泪光,但定晴仔细看时又没有,应该是眼花看错了。
  沈惜君气得直落泪,想不明白自己悉心教导的孩子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无论她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赵平清留在他血液里的阴狠毒辣?
  阿紫扶着泪流满面的沈惜君,哀求道:“殿下收手吧,就当……就当是还了主子这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
  “债倒是讨得及时。”予恒咧嘴一笑,但那笑容并不能感染冰冷的眉眼,反而显得越发无情,“你放心,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她养了我二十年,我也养她二十年,很公平。至于收手……姑姑,换了是你,明知道前面是悬崖,还会一头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吗?”
  “你再不收手才真是粉身碎骨,连葬身的地方都没有!”沈惜君虽然痛心他的无情冷漠,但到底割舍不下那份母子之情,还在试图劝他回头。
  “是吗?”予恒不以为然地道:“就算真这样,那也是我自己选的路,不劳母后费心。”说罢,他长身而起,“儿臣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告退了。”
  “予恒!”沈惜君拉住准备离去的予恒,垂泪道:“就当……母后求你,收手吧。”
  予恒看了她片刻,突然端起小几上半凉的茶水,随手泼在地上,漠然道:“覆水难收的道理,母后应该懂得,就算这杯子再斟满茶水,那也已经不是原来的了。”扔下这句话,他大步离去,留下伤心欲绝的沈惜君。
  这一场权力引起的暴风雨,已是不可避免,只是不知……会有多少人死在这场暴风雨里……
  天色微亮,齐王府中,管家端着盛着铜盆蹑手蹑脚地走进予恒睡的正屋里,意外发现予恒竟然已经起来了,穿戴整齐地站在窗前。
  不对!
  管家仔细瞅了一眼,发现予恒穿的是昨儿个的衣裳,他清楚这位主子,素来喜爱干净,穿过一天的衣裳必须换洗,从来没有连着穿两天的事情。
  不止这样,这件穿了一天一夜的衣裳,竟然一丝皱折也没有,予恒所有衣裳都是他负责置办的,所以每一件衣裳的绣工、料子他都很清楚,这件衣裳虽然穿着柔软舒适,但有一个问题,就是特别容易皱,稍微坐一下,便是一个折子,除非一直站着。
  也就是说……予恒很可能站了整整一夜。
  “殿下。”管家的声音惊醒了予恒,微微侧了头道:“什么事?”
  “您该洗漱了。”管家将盛着温水的铜盆搁在雕花的木架子上,在看到予恒布满血丝的双眸时,他忍不住问出在心里盘桓了半天的问题,“殿下,您是不是一宿没睡?”
  “睡不着。”予恒淡淡应了一句,在用青盐刷过牙后,他将脸埋入温水中,一动也不动,在管家担心他会不会溺水的时候,终于抬了起来,长长吸了一口气,随即接过毛巾拭干水渍。
  “郑三有消息吗?”
  “没呢。”管家捧来一套换洗的衣裳,犹豫道:“要不小人让王虎去找找?”
  予恒哂然一笑,“连神机营都找不到,你们又去哪里找?”
  管家想想也是,转而道:“那殿下……今日还去上朝吗?”
  “不了,左右父皇也不想见我,何必去自讨没趣。”此刻的予恒少了人前那分呲牙必争的尖锐,多了几分平和。
  予恒缓步走到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声音轻如梦呓,“今日哪里也不去,只等郑三。”
  “他们……会来吗?”面对管家的询问,予恒没有说话,只是蜷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
  夏日炎炎,骄阳流泻似火,夏蝉声嘶力竭的叫着,仿佛是在控诉这炎热的天气。没人知道夏蝉到底喜不喜欢夏天,唯一清楚的是,它们的生命只属于夏季,一旦炎热过去,它们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殿下!殿下!”管家匆匆奔到内堂,予恒坐在椅中闭目养神,王虎兄弟一动不动地守在旁边。
  管家走到予恒身边,带着几分欣喜道:“郑三来了,还有一个中年人跟着一道过来,就是戴着斗笠,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小人猜着,应该就是殿下要见的那个人。”
  予恒豁然睁眼,一轮精光在眼底掠过,修长的食指重重叩在铺着繁锦缠枝桌布的小几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请他们过来。”
  “小人这就去。”管家肃然离去,王虎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与好奇。
  等了约摸半盏茶的功夫,管家领着两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自是郑三,另一个因为被斗笠遮着,只见到一个蓄着短须的下巴。
  “见过殿下。”郑三的样子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若细心留意,会发现他的脚步一直落后斗笠人半步,绝不平行,显然此人身份非同寻常。
  “免礼。”予恒随意摆摆手,目光一直落在斗笠人身上,“这位是……”
  郑三倒也不卖关子,微笑道:“阁主得知殿下心意,特破例来见,以示诚意。”
  予恒满面欣喜地道:“久仰阁主之名,今日终于得见,实在是本王之福。”
  “殿下客气了。”这是斗笠人进来后第一次说话,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听着应该是三四十岁左右。
  予恒笑一笑,意味深长地道:“本王说的可不是什么客气话,这段日子,本王可没少见识阁主鬼神莫测的手段。”
  “不过是雕虫小计罢了,不足挂齿。”
  “如果这也叫雕虫小计,那本王真不知道什么才叫高深莫测了。”予恒感慨道:“以前总觉着贵妃手段利害,想不到世间还有比她更利害的人,真真是佩服。”
  第一卷 第九百四十二章 原来是他
  “殿下谦虚了,您才是主导这盘棋的人,在下顶多就是在旁边出点主意,打打边鼓;至于贵妃……”环琅阁主声音一顿,徐声道:“她本不至于输到这个地步,只是一来我们在暗;二来,她太过关心二殿下,关心则乱,这棋……自然就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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