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宫下三十三各自

  “时间也不早了。”忘机收回手,脸上悄然多了几分苍白,只是她原本就肤白胜雪,所以不易让人察觉。
  但以星魂的敏锐,又怎么可能会错过忘机身上的任何变化?她是星魂放在心尖上的人,他的目光永远追随着她,脑海中会成百上千遍回放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闭关苦修那些漫漫长夜,他便是以此度过。
  四肢百骸都流淌着那种富有生机的特殊力量,身体愈发舒服,内心的折磨就愈发强烈,星魂扣住忘机的肩膀,紧紧把她按进怀里,前所未有的逾矩,霸道,带着占有欲。
  如果治愈他,会伤害她自己,就算疼痛再加强百倍,星魂也不愿意接受她的力量。偏偏他不可能拒绝她,因为他永远不会对她说“不”,也不可能伤害她,无论是开口还是动手,他都舍长不得,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听起来满是痛苦,星魂喃喃道,“……老师,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一时之间消耗有点大罢了,都说了没事,怎么不相信呢?”声音轻柔绵软,带着安抚的意味,忘机轻叹一口气,微微抬起眼睫,看着星魂,“对阴阳家,我知之不多,不宜过早跟他们打交道,所以之前没有去见你,往后短时间内也没有机会再像今天这般替你温养经脉,这才稍微多用了些生气。”
  玉指悄悄把星魂攥地死死的手指分开,指腹蹭过那带着铁锈味,微微湿润的手掌,忘机皱眉道,“哪怕没有跟赵高合作,我也会找机会见你的。我不放心,更不想日后发生什么意外,让我永远失去你。你就当是我自私吧,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想法,并不顾及你。”
  见星魂还是沉默不语,似乎沉浸在无限自责的世界里,忘机略感苦恼,在他眼里,她的一切都比他的命还重要,思维成了一个死循环,怎么都会怪到他自己身上,所以——只能不让他去想了。
  忘机捧住星魂的脸,不是对着那诡谲图案,而是对着正正中中的地方低下了头,毫不犹豫地贴了上去,两个不同的气息开始融合。
  星魂的瞳孔剧烈收缩,老师…近在咫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他的脑子仿佛融化了,什么也不剩,什么都想不了,只有忘机,只有嘴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有她身上铺天盖地席来的幽香。
  忘机手搭在星魂肩膀上,眉眼盈盈,面容娇媚若水光潋滟,她望着满脸绯红,呆呆站着不动的少年,面带戏谑,气如幽兰,“现在,可不可以收起你那些多余的想法?”
  脑中仍旧是一片空白,星魂只知道点头,机械性地不断点头,完全没了素日里那种洞察一切的冷静理智,只是笨拙模样里又透露出难得的可爱。
  原来老师也会吻他,原来他也有资格亲吻老师,星魂逐渐恢复聚焦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有神采,异常明亮。
  他对老师从来不是孺慕之情,从来都不是,他只是不想让老师有任何为难,所以选择默默陪伴。夜星,星魂,这名字从来就是因她而取的,他永远是她最忠诚的追随者,对阴阳家的说辞不过是糊弄罢了。
  其实还有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多余的想法,星魂了解自家老师,只要他说出这句话,下一秒她就会无奈又温柔地重新与他耳鬓厮磨,但也仅此而已。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欲望沟壑难填,一旦开启欲望的大门,一个吻,或是两个吻,都没有区别,不够,根本就不够,忍耐,等待,星魂逼自己按下躁动的心。
  “老师,我不会再多想。”否则岂不是在伤害她的心意,星魂眼神缱绻,但神色十分认真,“但你也不许担心我,阴阳家的生活于我而言,并不算难熬,那是一个用实力说话的地方,强者为尊,也无人能算计得了我。唯有一点不好,便是见不到你,除去这点,我甚至还算喜欢阴阳家。”
  察觉到忘机想要开口说什么,星魂动作极快,竟已经跟得上忘机的速度,赶在她开口之前阻止了她,指腹点在樱唇上,他浅浅一笑,“留在阴阳家能帮到你,在没有集齐苍龙七宿之前,我不会走。”但老师若是多次请求,又或者放低姿态对他撒娇,他实在很难拒绝,所以还是不要让她开口比较好。
  倒是她想岔了,因为目标冲突的缘故,总觉得星魂待在阴阳家会有危险,其实若没有她,以他的心计,加上转圜后的性子,在阴阳家可谓是如鱼得水,忘机收回之前想说的话,颇为理解道,“你若真喜欢阴阳家,哪怕集齐苍龙七宿,我也不会开口要你离开。”
  她和阴阳家,孰轻孰重,答案显而易见,不过他可以试试,把阴阳家变成她的东西,星魂漫不经心想着,不过却没有开口,他要凭借自己去实现,不能再依靠她,故而他把心思藏得很好,轻声道,“时间的确不早了,有些人还是需要我真的动手,老师。”
  “走吧,正好让我看看你的进步。”忘机恢复成之前那副打扮,做出冷淡的模样,紧紧跟在星魂身后。
  绚丽的暗紫色内力随着一道道阴阳咒印绽放,对手往往来不及哀嚎,便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招式干净利落,尽显阴狠冷漠,似乎人命在跳动手指里不过是路边的草芥,卑微,弱小。
  他用的很多手诀都是她没见过的,不得不承认,阴阳家在术方面的研究的确比道家深厚许多,至少攻击性的咒术要比道家多得多,若让她来正面应付,只能是强行用内力破坏。但涉及到非攻击性咒术,却不能这么做,必须要知道其中的阴阳奥秘,才能解开咒术,不然轻则让中咒者反噬,重则会害死中咒者。
  为了日后可能的冲突,看来她要学的还有很多,修炼之路永无止境,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过那毕竟是阴阳家的绝学,忘机有些犹豫,在这个时代,师承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并不如现代那般开放,甚至相当闭塞。
  若是忘机自己的武功,就没这些顾忌,譬如聚气成刃的诀窍,便是她教予星魂的,所以哪怕没有拜师仪式,他自顾自地称她为老师,双方也默认了。
  但诸子百家作为传承数百年的门派,个个都有自己的绝学,轻易不会传授外人,无论是星魂直接传授她阴阳家的咒术,还是她用道家的术法做交换,都是不合适的,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不合适。
  所以忘机把求教之心藏了起来,打算自己想别的途径,不准备告诉星魂,他在她面前毫无原则,恐怕毫不犹豫地就会倾囊相授,然而忘机并不想他做一个被各大门派唾弃的人,她自己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不会要求别人不在乎,更做不出牺牲别人成全自己这种事。
  明明两个人各自都在为对方着想,却谁也没有开口说出来,只能说他们在某些方面一样固执,不愧是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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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只用了一天时间,阴阳家就肃清了罗网叛逆分子中九成的顶尖高手,虽然是在忘机帮忙,赵高得以隐藏势力的情况下,但这个战绩也着实够可怕,证明了阴阳家是诸子百家中的超一流门派。
  最后一次汇合,忘机对着二人淡淡道,“贵派的实力和诚意,我会将看到的如实转告给王上,若无意外,王上很快会再次召见你们,告辞。”
  月神打量着缓缓离去的神秘人,眉头微皱,理所应当道,“此人什么来路?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月神大人是在问我么?”星魂勾起一抹邪肆的笑容,语气轻佻。
  “星魂大人,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月神拖长语调,衣袖一甩,转过身来冷冷盯着星魂。
  “月神大人,现在有疑问的人是你,请教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该礼貌些?”星魂仰头直直地迎上冷眼,深蓝色眼瞳凌利无比,“我,不是你的下属。”
  眼看月神有动怒的意思,星魂嗤笑,态度更加强硬,赶在月神开口前就把她的话全堵回去,“别动辄用阴阳家的名头来压我,阴阳家上下听命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东皇阁下,我对阴阳家的忠诚,他也全数看在眼里,你没资格质问我。”
  月神深吸一口气,怒极反而清醒了,神色平静下来,“好,你最好说到做到。”她并非蠢人,只是因为那个女人和星魂接连起势,在东皇太一面前隐隐有压她一头的表现,所以有些心态不稳。如果星魂真如他所说对阴阳家忠心,他们之间也确实没有任何冲突。
  “之前言语行为有所冒犯,我向你道歉。”月神微微颔首,尽力表现出真心实意。
  星魂沉默半晌,也收起冷脸,淡淡道,“罢了,我也有挑衅的时候,不过别怪我反击,你看谁都是一脸敌意,尤其针对我,虽然不知为什么,我却不是你可以拿捏的。”没想到月神竟然转圜了口风,不过吸引她注意力的事已经做得够了,再多就过犹而不及了,“那个人只是在一旁看着,不出声也不出力,我自然专心任务,懒得分出心思关注。”
  问了也跟白问一样,还平白被说了一顿,月神一时无语,强忍住翻白眼这种有损形象的行为,只是冷冷看了星魂一眼。她知道,对于星魂目中无人的性格来说,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但是,这就是她不喜欢他,或者说合不来的地方,她做事向来条理分明,谋定而后动,与星魂肆意张扬,不按规矩行事的风格天差地别。
  “总之,凡事都要考虑阴阳家的利益,这次任务就到此为止,我先走了。”月神真是懒得再跟星魂多说一句话,如非必要,她绝不会再跟他一起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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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在罗网势力被清剿的过程中,半点没闲着,替嬴政做了许多事,他的心思缜密,手段又灵活,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很是让嬴政满意,因此得以在偏殿被嬴政直接召见,等闲臣子轻易得不到此殊荣。
  “你可以全权接手罗网了。”嬴政并不吝啬给自己的得力下属一个好脸色,“寡人已经下令将你的官职再往上升一个品级,擢升为中车府令。”这个位置,虽然明面上的品级不高,只是九卿之一太仆的属官,但却能直接向嬴政当面汇报,很是特别。
  三公九卿官制,忘机曾经和他深入探讨过它有许多弊端,譬如相国权力太大,可以改制对相权进行限制,嬴政很是赞同。但根深蒂固的东西,短时间内还动不了,牵扯太多人的利益,所以只能一点一点改变。
  像赵高这种出身低微,背后没有任何势力,没有任何根基,一切权力都来源于嬴政本人的臣子,就是很合适的人选,让他们慢慢进入朝堂,形成一股新势力。
  赵高双膝跪下,以头抢地,以三叩九拜大礼跪谢王恩,他眼中的忠诚绝没有半点虚假,要想骗过一个人,首先要骗过自己,就像他效忠吕不韦的时候可以派人截杀嬴政,在最终收网之前,他也能做到为嬴政冲锋陷阵,出生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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