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节

  “老祖,没死呢,十六叔没死,我们……我们下去吧!”
  “没死?”谷春江两眼有些发直,盯了一会自家脸庞还算稚嫩的子弟,又把眼睛投向喷射到四处的鲜血,脑子一轰间,他好像回到那一日,孙儿满身喷血死在他怀里的时候,“死了,呵呵,都是血,怎么会没死?”
  “老祖……”
  “叽叽歪歪什么?”胡本银可没什么好耐心,厉声打断,“还不把这疯子拉下去。”
  “你才是疯子。”谷春江倏然抬头,“姓胡的,你想干什么?”
  胡本银稍愣,这一会,这个疯了多少年的人,眼里居然不再是混沌,是清醒了吗?
  “……你说我想干什么?春江兄,你看好了,这里是你我两家的背水大擂,争的是谷家占了两千多年的华清山。”
  谷春江呆了一呆,僵着脑袋,回看坐在主席台上的谷正海,再看被捆在一处,好些他曾认识的谷家子弟。
  背水擂吗?
  谷家……
  谷春江双唇抖了抖,握起的拳头,狠捶了自己头部几下,无数画面,在脑中闪现。
  这些年,虽然他疯了,可是身为谷家唯二的结丹修士,谷氏子弟,还是一直照顾着他。家里发生过的事,他其实都有些印象。
  店铺、晶矿、山场、药园……
  全都一一失去,谷家一缩再缩,可哪怕这样,也没能保住子弟不被人截杀。
  甚至连谷春风也……也失踪于外,他的魂火,在九天之内,一点点的熄下。
  虽然那时,他还不清醒,却无由地知道,他正在受尽痛苦……
  “老祖……”
  谷令钊颤声,“老祖,您醒了吗?”
  醒了吗?
  谷春江止不住地两眼泪流,他醒迟了啊!
  他谷氏一族,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好孩子,把正蒪抬下去。”谷春江抹了一把老泪,“胡本银,既然是两族的背水之擂,那老夫自然也能应战。这一局,我们两个老的来吧!”
  “哈哈哈!好,春江兄有意,小弟又岂敢不从?”
  胡本银长笑一声,“说起来,谷家走到如今,是你们咎由自取!那两位天之骄子,可都是你们自家,亲手推出去的。”
  谷春江的脸控制不住地抖动,他突然想起,谷令则为何反出谷家了。
  就在这个坊市的长街上,他谷氏最出色的两个孩儿,还有他的孙儿,自相残杀。
  “谷家错了!这是天下人,全都知道的事,不用你这个老匹夫再在这里老话重提!”
  “呵呵,话虽然是老的,可是谷家的前车之鉴,我胡家却是引以为戒的很啊!”
  胡本银笑得甚是得意,“听说卢道友从灵界回来了,春江兄,你说,我送她的这份大礼,她会不会喜欢呀?”
  喜欢?
  不喜欢?
  谷春江的两手抖得厉害,“她不会喜欢,胡本银,你以为打着她的名号,毁我谷家,便能占住大义,甚至在她那里讨好?呵呵!我告诉你,做梦!她……她再不喜我谷家,也绝不会容你这个外人,如此行事!”
  胡本银:“……”
  他突然之间有些心惊。
  “我谷家做错事,有此一报,不屈!”谷春江放出自个的春江刀,“可是胡本银,老天是长眼睛的,错的是我,是早就陨落的谷春风,是只会听令行事,没什么自个主意的谷正海。于我谷家其他人,没关系。”
  他突然跪倒于地,“胡道友,胡本银,我——谷春江求你,若我胜了你,你除了谷正海,不能要我谷氏任何一人的性命!”
  胜了他,还要求他,不能杀任何一个谷家人?
  戴着斗笠的卢悦,眼睛微闪。
  “谷春江要死了。”
  耳边传来陶淘的声音,“虽然隔的远,可我还是能感觉,他在用一种秘术,燃烧元精元神,他应该是想保持清醒,把这姓胡的,彻底打下去。”
  卢悦看了她一眼,“你的鼻子回复得如何了?”
  “还不行!至少三天。”
  三天?
  卢悦微叹口气,谷家等不了三天,她也不能就这样老定着谷令刖。
  而且,现在的谷家人……
  卢悦的眼睛,慢慢扫过去。
  哪怕断了腿的谷正蒪,也在接受族人的求治。他们的丹药,也许不是最好,可……尽心尽力了。
  背水之擂,谷家若无意外,其实失败那是铁板钉钉的,现在这样救……
  “……呵呵!谷春江,你当背水之擂,是儿戏吗?”
  胡本银先是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后又被他的言语,吓了一大跳。
  谷家虽然不行,可谷家的另两个人,却是名动三千界。
  哪怕不提卢悦,还有一个谷令则。她还姓着谷,最多不过十年,她定将元婴大成,若是……
  他不能给谷令则一点朝胡家发难的机会,“背水之擂,自古有之。你以为是你想改,便能改的?春江兄,兄弟要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一声,这里,不是你谷家的一言堂!”
  第470章
  两只老狐狸在台上你来我往,好像都占到便宜,又好像都没占到便宜。
  不过,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胡本银谋的是现在,谷家早已退无可退,谷春江谋的应该是以后。
  卢悦可以与谷家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可谷令则,一直姓谷……
  哪怕她再顾忌魔星妹妹,也不可能容忍任何人对谷氏一族斩草除根。
  只要谷春江今天把姿态做足,哪怕下一息就陨了,他就为还活着的谷氏子弟争了一份保障!
  池溧阳暗叹一口气,就像胡本银说的那样,背水之擂的规矩,不是什么人说改就能改的。谷春江脸庞颧骨处赤红,眉心又隐现黑气,根本就是用了秘法,在行最后一搏,既然如此,就让他求仁得仁吧!
  唯一可惜的是,卢悦可能不会来了,若不然,她比自己更明正言顺。
  擂台上的胡本银,当然也发现了谷春江的不对,可是现在,他也是退无可退了。
  刀剑相交下,若不是坊市的执事,一圈又一圈的结界相守,早就波及到台下了。
  卢悦站在台下,思绪飘飞不定。
  台上这个迟暮老人,曾一度在幕后指挥着,把她逼到剔骨还血的地步。
  若说当初没有一点恨意,那绝对是假的。
  可是……
  原以为血脉之亲,在这些人眼中,都是一样利用的时候,他居然又在要死的时候,这般用他的心计为那些,跟他早没直接血缘关系的谷氏族人谋划!
  人啊!
  卢悦深深地吁出一口气。
  谷春风死在外面,谷春江也快不行了,谷家……
  如果谷令则元婴大成,出关时知道自己的族人,这般在背水大擂之中消亡的话,她也许会伤心的。
  不……
  卢悦叹口气,谷令则应该会非常伤心。
  甚至会怪上她自己,在能护着的时候,没表露出一丁点意思来,以至于让人钻了空子。
  台上一刀一剑各插入对方身体,胡本银恨得咬牙切齿,却真的不敢再动了。
  “……还请诸位胡兄给个话。”
  谷春江龇着牙,朝看台上焦急站起的六个人笑。
  只要胡家,敢瞎放屁,他就敢让胡家先失一结丹。
  胡本常几个一齐磨牙,这混蛋不就是仗着,他寿元将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吗?
  “呵呵!春江兄,不是我们兄弟不给话,而是……而是你有想过,你这般做,卢道友的反应吗?”
  胡本银没想到,这人居然如此光棍,全不在意自己灵力一吐,他就要先陨命的事实,还要来跟胡家讲条件。
  “嘿嘿!卢悦的反应?”谷春江临死临死,反而通透了,“当初剔骨还血,她都只是朝谷家用滞灵散,你说她能有什么反应?”
  “……呵呵,你才清醒,所以不知道。”胡本银大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挤在一起的谷家人,“卢道友是个性情中人,讲究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们兄弟能全都进阶结丹,还得多谢当年逍遥代她贺长兄的一百光核,所以……,嘿嘿,谷令钊,你说说,现如今……该怎么办?”
  谷令钊?
  卢悦一呆之下,如大多数人一般,一齐看向那个缓步站到擂台前的人。
  “这样说,胡家是要杀我,以报当初我家八姐的相助之恩喽?”
  背水之擂一设,谷令钊就知道,暴不暴名,他其实都难逃一死。
  唯一遗憾的是,在死之前,他不仅见不着谷令则,也见不着卢悦,“不错,当年就是我用水箭术……伤了她。前辈既然问我该怎么办,那我就给个办法。”
  谷令钊脸现坚毅,“前辈是结丹修士,我谷家其他人……,只要我七姐谷令则出关,一定会有所交待。所以,现在我们只要前辈以已命,容我谷家其他人一段时间,我——谷令钊,可以马上自绝于此。”
  背水之擂的规矩,轻易不可能更改,谷令钊非常清楚这一点。
  谷家虽然早就风雨飘摇,可到底是谷氏子弟的港湾。
  在外面闯了那么久,回归谷家的这几年,其实是他此生过得舒心的日子,在那里,他甚至也留下两个孩儿,所以不管怎么样,哪怕为了他们,他也要以自己的性命,给谷家争取足够时间。
  只要谷令则出关,凭她的性子,再不待见谷家,保大家性命,那是会做的。
  “……好!”
  老大胡本常帮兄弟们一口答应下来,“背水之擂,明眼人都知道胜负如何。所以,华清山,从今天开始,就是我胡家的了。
  至于,谷家其他人……,我们也可以留待令则道友出关再做决定。春江道友,你现在可以收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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