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接连两场,点着油灯开始做题。
  钱淑兰倒没有难度,很快完成,做完之后,把卷子交上去。
  负责监考的正康就先给她批改成绩。而后整个人愣住了。
  这,这,这?居然满分?
  他有些绝望。
  钱淑兰回到自己屋里数鸡蛋。这些东西一会儿可是要做为奖励发出去的。
  因为只是个小测验,自然不能像正式考试那样出很多题。
  每张试卷只有二十个题。
  语文是填空,造句和相反相近词。
  数学是填空,是非题,算术题和应用题。
  两份测验一个半小时绝对够了。
  等时间到的时候,钱淑兰发现两人已经把卷子批改得差不多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最后交上来的卷子也批改完成,而后就开始公布成绩。
  让钱淑兰没想到的是,考了双百的除了她还有小梅,她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可小梅呢?她可从来没有念过书,哦,对了,之前她也去识字班学过几天。但,因为原主让她帮着看弟弟妹妹,她就再也没去过。看来,她是被耽误了。
  小孩子中除了小莲平时最喜欢八卦,不爱学习之外,普遍考得都比大人要好。
  钱淑兰让孩子们先出去,看着面前几个儿子儿媳,面色沉重,猛地一拍桌子,训道,“你瞧瞧你们,都多大年纪了?自制力居然这么差,连自己的孩子都比不过。就这样的成绩,你们还想不想拿到结业证书?”
  她点了点成绩单上,考得最差的李春花,语文50,数学40,“春花,你真是太让娘失望了。”
  她又扫了一眼王守仁的成绩,语文55,数学65,同样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老大,你还有三个儿子呢,你就拿这种成绩来给你的孩子当榜样吗?”
  旁边的孙大琴小心地抬头,嘴里咕哝一句,“娘,小孩的记忆力本来就比大人强。再说了,他们都在学校学过了,我们可没有。”
  钱淑兰指了指自己,“我也是小孩子?我也在学校学过?”虽然有点欺负人的嫌疑,可钱淑兰还是不要脸的说了出来。
  孙大琴被噎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瞬间被婆婆戳破。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钱淑兰在几个儿子儿媳脸上扫了一圈,语重心长道,“你们一个个都想着让儿女成材,却从来没想过给他们做榜样。你们自己也不想想,你们自己都办不到的事,凭什么让你们的孩子办到呢?你们咋就这么大的脸呢?”
  几个人都缩头脖子装鹌鹑。钱淑兰却是越想越来气,就这成绩,还考什么考!
  还不够丢人的呢!
  她抿了抿嘴道,“我看不能只奖励,以后也得加强惩罚力度。”
  她朝外面喊了一声,“都进来”
  一直趴门偷听的孩子们全都推门而入。看着自己爹娘被奶奶训成这样,有那调皮的就捂着嘴呵呵笑。
  李春花脸皮薄,被小辈笑话,登时脸就红了。
  钱淑兰看着原本还算宽敞的堂屋立刻变得拥挤。
  她坐在饭桌前,面前放着一个篮子,里面盛得是鸡蛋,“我们现在来发鸡蛋。按照之前约定的那样,正康和小六谁教得好,谁就可以得到七个鸡蛋。”
  她拿着刚才算出来的平均分,“小六负责的一组,成绩明显高于正康,所以,这七个鸡蛋归小六。”
  说着,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钱淑兰数了七个鸡蛋给王丹娜。
  王丹娜拿着一个自己编得小箩筐接了过来。
  钱淑兰扫了一眼众人,在她的带头下,众人鼓起了掌。
  而后,又开始发考得最好的三个人,“我,小梅和正国考得最好的。”
  而后,分别数了七个鸡蛋给小梅和正国。她这份就没必要发了。
  再次鼓掌。
  孙大琴看着正国两眼冒光。
  钱淑兰把她的表情尽收眼底,而后移开视线,朝众人道,“以后,我再加一项,考得最差的三个人,负责打扫一周。不许任何人代替。”
  众人面面相觑。
  钱淑兰拎着篮子里剩下的七个鸡蛋回屋了。
  一个个考得居然这么差,她还怎么改造!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钱淑兰歪在炕上,绞尽脑汁开始想办法。
  突然,房门被人敲了。
  钱淑兰头也没抬,“进来”
  王守仁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坐到炕边,看着他娘气得发黑的脸,皱纹一道道的像是褶子一样。
  “娘,你生气啦?”王守仁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刚才他娘说得那话,实在刺耳了,他听了难受。
  钱淑兰从鼻间挤出一个字‘嗯’。
  王守仁往前挪了挪,手握成拳头就要给钱淑兰捶腿,这动作把钱淑兰吓了一大跳,从炕上弹坐起来。对上王守仁惊讶的眼神,钱淑兰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她顿时装作被吓住的模样,“娘刚才在想事情,你整这一出吓了娘一大跳。”
  王守仁‘哦’了一声,走上前帮她捶背。
  嗯,这滋味不错,钱淑兰感觉自己没有之前那样腰酸背痛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孝顺?”
  王守仁抿了抿嘴,都快哭了,“娘,我知道你生我气了,我不是不想考好的,可我就是记不住。同样的字,正国写五十遍就能记住,我写一百遍也记不住,我是不是很笨呐。”
  钱淑兰‘啊’了一声,记性这么差吗?她拍了拍炕边示意他坐过来。
  钱淑兰觉得自己该好好跟他掰扯,“老大,你这样想就不对了。遇到问题,你就怀疑是自己脑子有问题。娘的年纪比你还大呢,娘怎么就能记住呢?再说了,学习也得讲究方法呀。你知道娘是怎么记东西的吗?娘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把之前学过的内容重新复习一遍,也不用手写,用嘴读,大声地读。你天天复习,我就不信你还记不住?”然后拉拉杂杂传授了一通学习方法。全都是她的经验之谈。
  虽然她也不知道她的学习方法对王守仁管不管用,不过,有方法总比没有的好。
  王守仁听了他娘的话,顿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等再次测验的时候,王守仁成绩就有明显的提高。
  钱淑兰就把这个学习方法跟其他人分享。一时间学习氛围好了许多。
  一大早,村子里就老王家闹哄哄的读书声,一开始还以为是孩子,后来才发现居然还有大人。
  都当笑话来传。钱淑兰在路上被人问,也没否认,大大方方承认,“我觉得识字才能更好的解读m主席发布来的新指示。”
  钱淑兰寻思着,自己是不是该去问问,考结业证书的事情了,不能等他们都学会了,到最后却考不成,那可就白费功夫了。
  钱淑兰之前跟人打听过王家村小学校长王立德。
  这人和原身男人王立勇是堂兄弟,但因为家里只有他一个,所以在别人家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们家还能花钱给他念书,建国之后,他因为成分好又识字,被推选当了王家村小学校长。
  这人比较正直,不喜欢搞送礼那一套,所以钱淑兰什么东西也没带。
  进来之后,就叫了一声,“三哥”不叫三堂哥,叫三哥,这样表示亲近。
  王立德诧异地从书桌前站起来,对她的来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对于这个弟妹,同一个村的,王立德还是知道她的为人的。
  最是重男轻女,只给孙子念书,孙女却一个也不给。正军那孩子年龄还小呢,她这会子上门就有点奇怪了。
  招呼她坐下之后,两人又寒暄了会儿。钱淑兰看着王立德笑眯眯的脸,试探着问,“三哥,你说我现在给孩子们识字,晚不晚?”
  王立德微笑着点头,“当然不晚,学什么都不晚,有句老话说得好,活到老学到老。”
  钱淑兰点点头,她轻了轻嗓子道,“相信三哥你也听到最近村子里关于我们家的风声。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城里,发现人家都识字,我就想着让家里几个孩子也学会认字。虽然老大他们几个年纪都大了,可也不能做睁眼瞎不是。”
  王立德对她的话倒是很认同,也很支持,“你能这样想就证明你觉悟很高,继续努力,我支持你!”
  钱淑兰可不是为了得他几句不痛不痒的夸赞才来的,直接把来意说了,“是这样的,三哥,我是想学习就要有个结果,就像咱们收庄稼一样,得收上来,我是想,学校能不能组织一次考核,如果通过了,就给他们发毕业证书?”
  王立德惊讶地张了张嘴,显然是没想到她居然是这么个意思。他歪着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顿时也认真思考起来。
  他有些为难。从来没有这么办过呀。
  他要是跟她说不行,她会不会直接开骂啊?一想到这弟妹泼妇骂街的架势,王立德就有些头疼。
  钱淑兰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的答案。
  王立德想了半天,咬咬牙一狠心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钱淑兰有些急了,没有毕业证书,那工作岂不是没戏了,她刚想开口,就听王立德道,“不如这样吧,我过几天去县城教育部那边反应一下,看看咱们村能不能再开设学习班,到时候让他们考学习班的结业证,那个才是成人的,我这小学毕业证是发给小学生的。”
  听到这话,钱淑兰大喜过望,一把抓起王立德的手就重重地摇了起来,“谢谢你三哥,你真是个大好人。”不贪不腐还热心的老师上哪找啊。反正,她前世就没见过这样的老师。
  王立德被她这么直白的话夸得有些不自在,他刚想谦虚几句,就见门口有人咳了一声。
  两人皆侧头去看,只见一个年约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正皱眉看着他们。这是王立德的婆娘陈月琴。
  钱淑兰顺着她的视线,原来自己还握着的王立德的手。顿时有些尴尬,忙松开,朝陈月琴解释道,“三嫂子,哎呀,真是对不住,我刚才是太激动了。”天,千万别以为她在勾引这老头,她心没那么大。
  陈月琴被她戳中心思有些羞恼,斜着眼板着脸,咕哝一句,“谁知道你是啥意思?!”
  钱淑兰有些无语,这三嫂子居然这么在意王立德,连跟他握手都要吃醋。她当下不敢再跟王立德站在一起,忙走出来,岔开话题,“三嫂子,你家鸡蛋还有没有?我家最近盖房子,肉换不到了,想跟你换点鸡蛋。”乡下盖房子,最花钱的就是吃饭这一项。因为不要工钱,还花了大力气,你就得把人伺候好了。
  陈月琴听到这话,忙不迭地应道,“有,有,你要多少个?”
  天气越来越热,鸡蛋不好储存。所以价格也降了一些,以前是三分钱一个,现在只有两分。差了一分钱呢,许多人家都不愿意卖,都开始腌咸鸡蛋。陈月琴本来也想腌的,可家里的粗盐已经被她腌萝卜干了。这个月的份额已经没了。可鸡蛋这东西不能等,所以她就想着过几天去供销社一趟把鸡蛋给卖了。
  现在听到钱淑兰要买鸡蛋,心里很高兴,因为村里人都说钱淑兰比以前大方了,十二斤小麦换一斤腊肉,给人家占两分钱的便宜。
  钱淑兰这次也确实如了陈月琴的意,让她占了两分钱的便宜,十个鸡蛋,两毛二。陈月琴总共攒了二十个鸡蛋,一共四毛四分钱。
  换完之后,钱淑兰就拎着鸡蛋往家走。
  离了老远的距离,钱淑兰就听到孙大琴跟正国吵起来了。
  正国坐在地上,眼睛哭得红肿,双手不住地挥,“娘,我的鸡蛋呢?是不是被你拿了,你快还我鸡蛋!”
  孙大琴掐着腰站在门口,皱眉骂道,“你个兔崽子,我吃你几个鸡蛋,怎么了?连你都是老娘生的,我还不能吃你几个鸡蛋了?现在就这么不孝顺,将来我还能指望你?”
  正国哭喊的动作戛然而止,想到自己那几个鸡蛋,心疼得不行。
  他扁着嘴嚷道,“你要是想吃鸡蛋,你为什么不自己好好学习,只要你也考上前三,你就有鸡蛋吃。为什么要抢我的?”
  后面这句,他喊得声嘶力竭,仿佛要跟人拼命似的。
  钱淑兰有些头疼。所以说,她把孙大琴唤醒了,孙大琴就开始抢儿子的东西吃?
  真是奇葩!原身是因为太疼自己的孩子,再加上不会教,所以养出了白眼狼。
  孙大琴纯粹就是自私自利,所以养出了同样自私自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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