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她对婆婆的怨气让她选择顺从她娘的话。她就是想看看,她不在家的这几天,大嫂和三弟妹的好儿媳还能不能装得下去。
  钱淑兰拍拍她的手背,“你先养足了精神,等你婆婆没了,你还要守灵呢。估计要不了几天,就会有人过来通知你了。”
  末了又怕她心思不宁,又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到时候我让老大和老三送你回去!看他们老孙家敢欺负你。”
  为什么农村人一定要生儿子呢?一方面是因为养老,另一方面是因儿子可以顶门立户。家里的姐妹嫁出去受委屈了,她的兄弟们还可以找上门去替她们称腰。
  王丹枝抹着眼泪,重重地点了下头。心里感叹,有娘给她撑腰就是好。
  钱淑兰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今天这么冷,你怎么把燕铭也带过来了?十几里的地,你让他跟着你一起走,你可真行!”
  王丹枝低下了头。她也是没法子。之前娘都能把她给卖了,谁知道这次娘会不会借粮食给她呢?
  带儿子过来,娘看在孩子的份上好歹能给他们一口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送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80章
  王丹枝在老王家一连住了三天,钱淑兰给两人的衣服里填了些棉花,还给两人重新做了两身新衣服。不过都是薄的那种,贴身穿的。
  这布很粗糙是李春花织的。颜色就是本色,没有染。穿在外面有点怪。
  钱淑兰还用多余的线,绕了好几股,勾了一件毛衣给燕铭穿,把小家伙喜得眉开眼笑的。
  到了第四天,孙家村终于有人过来找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大福本人。
  他胡子拉茬,一脸的疲惫,干瘪的脸因为吹了风显得有点狰狞和狼狈。
  钱淑兰安排他坐下,虽然现在是饭点,可她也没准备额外给他做好吃的。直接让三个媳妇到食堂领饭菜。
  以王家村食堂来说,本就是只能吃个五分饱。又多了三个人,连四分饱都做不到。
  孙大福吃完一个红薯还想拿剩下的那一个,钱淑兰直接把红薯筐端起来,皱眉叱责起来,“这个是老大的。”
  王守仁去队里给他们借马车了。
  孙大福有些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钱淑兰本就对他没有好感,能任由自己的媳妇被亲娘磋磨,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更何况这次居然又是空手过来的。这是压根没想当亲戚走呢。
  钱淑兰看着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王丹枝手里的红薯,面露不悦,讥讽道,“大福,这些年你打哪发财呀?这么多年都没来瞧我这个老不死的?”
  孙大福收回视线,面色有些尴尬,吭哧半天也没回答上来,想了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我娘不同意我过来。”
  钱淑兰也不想追着过去不放,直接命令道,“你娘现在没了,以后丹枝每三个月都要回娘家来一趟。要是你们家不放她回来,我就住到你们家去。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么些年,你一点也没孝敬我,我倒要看看,你们老孙家是怎么为人处事的?”
  孙大福涨红了脸,隐晦地朝王丹枝使眼色,可对方却只顾着吃红薯,气得孙大福拿她没辙。
  钱淑兰又重复了一遍,孙大福才不得不点头答应了。
  钱淑兰面含警告,“如果我以后再听别人说,你们家欺负我们家丹枝,我就让我的几个儿子找上门,好好正正你们家的家风。”
  孙大福僵硬的黑脸更加尴尬了,但对着岳母这暗含警告的眼神,他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原本钱淑兰不想去孙家村的。但想到王丹枝在孙家日子过得这样苦,到底还是不忍心。
  吃完饭,钱淑兰带着两个儿子上了马车。
  钱淑兰让孙大福在前面赶着马车。借口说,大儿子不认识路,实际是不想王守仁顶风受寒。
  孙大福信以为真,所以接过鞭子坐上马车。
  其他人纷纷坐了上去。
  钱淑兰坐在最中间,两个儿子坐在她后面。
  钱淑兰让他们戴着帽子,背对着风口,倒也没冻着。
  倒是孙大福身上穿得少,又顶着风,因为大炼钢不得不剪去的短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仿佛鸡窝一样。
  孙燕铭嘴里吃着糖,被前后左右挡着,愣是没招一点风,这会儿不用自己走路,他心情颇好的唱起了歌。
  他新近才学的,“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么哗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刚唱到这儿,孙大福仿佛应景似的正好陷进一个泥坑,差点把车上的人颠下去。
  钱淑兰直接栽到后头。
  她后面的王守仁被她压成受着惯性,也栽到后面,于是孙大福直接被他压倒,鼻子直接撞到马屁股上,一股尿骚味儿差点没把他熏过去。
  他恶狠狠地想要骂娘,迎面就对上王守仁和王守义两兄弟凶狠的眼神。
  他立刻怂了。转尔开始骂起了儿子,“你个小兔崽子,你唱得这是什么歌,差点让老子摔倒。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
  说着从马车上跳下来,撸起手腕上的衣服就要过来揍。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孙燕铭却一脸凶狠,仿佛发怒的小狼崽,眼神冰冷,“你敢揍我!我就让我大舅三舅把你门牙打掉!”
  钱淑兰一脸惊讶地看着狐假虎威的孙燕铭,她一直以为这个孩子是个懂事的,但没想到居然会充满戾气。他之前到底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孙大福气得直跳脚,一巴掌就要扇过来。
  钱淑兰眼急手快,直接一个反手打了过去。巴掌直接落到孙大福的脸上。
  这一下就把众人给扇懵了。王守仁从马车上跳下来,想帮她娘的忙,揪着孙大福的衣领就想揍。
  钱淑兰却喊住了他。她自己揍人倒是没什么,反正她是长辈,即使她打了孙大福一巴掌。他爹孙保贵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但王守仁无缘无故揍人,到了孙家就不占理了。
  钱淑兰皱眉看着孙大福,“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打孩子?燕铭是你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没驾好车,你冲孩子发什么火?”
  孙大福狠狠地瞪了一眼孙燕铭,理所当然地道,“我自己的儿子我想打就打!”
  钱淑兰气得直跳脚!往后退了一步,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瘪三,这是我外孙,不经过我同意,你想打就打!我让你蛮不讲理!”说着,也不让其他人插手,直接把孙大福打得抱头鼠窜。
  王守仁和王守义是从他们各自的媳妇那得知他娘力气变得很大,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现在亲眼所见,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钱淑兰像是把王丹枝所受的委屈全替她发泄出来了。
  如果王丹枝只是受那孙家老太婆的气也罢了,更可气的是这孙大福还打过王丹枝好几次。
  她早就想收拾这王八蛋。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王丹枝和孙燕铭惊得一个劲儿咽唾沫,她娘(姥姥)好彪悍呐。
  最后,孙大福被打得鼻青眼肿不停求饶。
  钱淑兰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瞪他,“你要是再敢欺负我家丹枝,我就让你每天都享受一次这个待遇。不信你就等着瞧!”
  孙大福捂着脸,跪在泥地上,吓得一哆嗦,忙不迭地点头。
  钱淑兰大声呵斥道,“赶紧赶车!我们还得赶回来呢。”
  孙大福吓得不轻,立刻爬起来,也顾不上把裤子上的泥抹掉,重新赶车。
  王守仁和王守义帮着一左一右推车。
  等车轱辘出了深坑,两人重新跳上马车。
  马车行驶大概四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孙家村。
  钱淑兰让孙大福把马车停在孙家门口。
  孙家院墙上面贴满了白纸。现在布票非常难得,所以即使是至亲也没有披麻戴孝的。只是在胸口别了一朵白色的小花。
  因为大炼钢,所以孙家婆子并没有棺材,而是选择土葬,人现在还摆在屋里炕上呢。
  几个儿媳妇跪在堂屋中央那个设得很简陋的灵前,连张照片也没有,直接以衣物代替。
  钱淑兰注意到,那是一件很旧而且还打着补丁的麻布衣。
  放着衣服的大方桌下,是一个黑色的瓦盆。按照以往应该往里烧纸的。
  但现在禁止四旧,所以瓦盆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根白色的蜡烛正燃着。
  钱淑兰拎着那十斤红薯到了登记薄前。
  报了下老大的名字。
  这年头男人死了,一般都是长子是户主。
  听说她登记的是十斤红薯,大家全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因为已经十几年了,别人也都不太记得她是谁。
  钱淑兰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孙大福的岳母,王丹枝的母亲。”
  众人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那个曾经大闹孙家村而远近闻名的泼妇。
  不过这次她怎么这么大方?以前可是为了100块钱(旧币,相当于1毛钱)就找上门来闹呢。
  现在居然舍得十斤红薯?还真是稀奇了。
  对于别人的打量,钱淑兰泰然自若,她语气嘲讽,“我这不是听说我们家丹枝在他们老孙家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所以来看看嘛。”
  这话说得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王丹枝。对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
  钱淑兰也没在意这些人的打量,找了一圈终于找到正主,她把王丹枝拉到孙保贵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亲家,我们家丹枝嫁到你们家,你们就是这么对她的?你看看她这手,比我这个当娘的还要粗糙。你再瞅瞅她的脸,比我的还苍老,我都五六十了,还没长一根白头发呢,我女儿十七岁就嫁进你们家,才三十三岁就长这么多白头发。你们老孙家简直欺人太甚!”
  孙保贵额上青筋直跳,他脸色涨得通红,看着众人暗含鄙夷地眼神,心里把这老太婆骂个半死,这亲戚这么多,她发什么疯!他伸手就要拉她,赔着笑脸,“亲家,亲家,咱们有话好好说。”
  钱淑兰却是不听,她好不容易找到这么好的场合算账,怎么能功亏一篑呢!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开始放声大哭,“我的老天爷呀。我这是遭了什么报应呀。我好生生的女儿嫁进你们老孙家,才三十来岁的年纪磋磨得比我这个老太婆还要老。这是挖我的心,喝我的血呢!你们老孙家比以前的地主老财还要欺负人,我的党呀,我最敬爱的m主·席呀,你快过来给我做主吧!我女儿被人这么欺负,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孙保贵急得额头直冒汗,就差给她跪下了。
  孙家的亲戚朋友以及村民们全都围了过来。看着一个老太太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腿。她哭得伤心又绝望,哭诉自己的女儿在这家遭受的非人待遇。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记得,这老太太曾经为了100块钱而大闹孙家村的事了。都觉得这老太太是真性情,疼女儿。
  有那有女儿的妇人感动的鼻涕眼泪直流。有那上了年纪,当了父亲的男人纷纷开始说孙保贵的不是。以及呐刚刚死去还未来得及下地的孙家老婆子,讲述她的尖酸刻薄与蛮不讲理。
  孙家另外两个儿媳妇看到这阵仗吓得直接躲在人群里不敢出来。
  奈何钱淑兰根本不打算放过她们,她从地上爬起来,就扯着那两个女人的头发,恨声道,“同样都是儿媳妇,你们一点也没受苛待,脏活累活全让我女儿干,你们在外面得好名声。我呸!你们两个丧良心的小娼妇!要不是你们在那死老太婆面前嚼舌根,他们也不至于只逮着我女儿一个人欺负!”说着,直接拽头发扇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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