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等一下,joe刻意提出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你想说什么?”
但见他牵了牵嘴角语气中含了讽意:“我不想说什么,只纯粹告知你事情原委,免得你总把什么事都往我身上套。我没那闲工夫去理会什么姓陆的,如果要说对你有所提醒的话,只能说那个叫阿华的对翟新同有着不同寻常的恨意,而且在事后他这人就找不到了,问东子也不清楚,说是之前一块在工厂里干活认识的,为人话很少。”
丢了她这番话后,joe就没再开口,只神色淡漠地开着车。
而她虽然时不时地偷看他一眼,但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今天从早上起到现在惹了他很多次,还是用他最忌讳的事。所以不指望他今晚上能给她好脸色看了,加上本身心绪也很沉闷,便任由沉默在车厢内弥漫而开。
安静了很难控制思绪不如潮。今天可以说是把她整个人生都翻转了一遍,过去的信仰与执念一一被推翻,甚至连仅存的那点亲情念也彻底断了。仔细回思这晚上的一切,几乎可以用传奇来形容了,不过除了最初得知林大军不是亲生父亲时感到震惊外,之后反而松了口气。从今往后无论是寰亚还是林家,都不再是她肩膀上的责任了,也不需要因为算计了谁而内疚。
可能她唯一内疚的人是阿姐,还有,陆勉吧。
但至少阿姐她还能补偿,还可以隔着遥远的天空去想念,可是陆勉呢?心中有个声音在道:陆勉或许真没死呢。
可是,那又怎样?她又能怎样?去找他,去补偿他?当年陆勉应该是故意接近她的吧,因为以为她是林大军的女儿。不用说那个陆姓合伙人定是他父亲,他找上她的时候另有目的,或者是想为他父亲翻案,或者是要将翟新同与林大军都拉下马。
那个白衣少年,沉静的脸上其实戴了厚厚的面具,心更是幽沉如海底礁石,可最终他因为她而遁入火坑。脑中不自禁的浮现视频里那道身影扶着医院走廊墙壁蹒跚而走的画面,顿觉难过异常,那一刻他是否恨透了这一切,也是否恨透了她?
恨!林妙蓦然而顿,眼中瞳孔不断收缩,被脑中晃过的那个念头给惊愕住。
正文 92.过不去的坎
这夜林妙失眠了。
但她将满心的焦躁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整个人显得很消沉,算属得知真相后的正常反应。入睡前joe盯了她一会终究没说什么,不过仍然霸道地将她锁在怀中,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才渐渐睡去。这是他最喜欢的睡觉姿势,她也习惯了在他怀中安然入睡,可今晚直到他呼吸均匀了,她睁开的眼里依旧一片清明。
把每一件事,每一句话,甚至每个场景都细细盘转了一遍,窗外的曙光再亮时,她的心凉如临冰雪。
joe起身的时候她阖闭着眼,听见他在穿衣,再走至床头拿起她的手机,很快又放回去了,应该是将铃声关闭变成了震动。然后他走出了房,房门轻轻关上,听着他在外头的步履声,林妙始终都没睁眼,直到外屋的大门喀的一声关上,空间从外到内都静了下来。
起身梳洗,有条不紊地换好衣服走出房,看见客厅的桌上留了三明治,还有一杯牛奶。她坐下来一口一口地细嚼慢咽,一顿早餐整整吃了二十分钟,出门时已经过九点了。电梯经过霆舟的楼层没有停下,径直往下到地下停车场。
她开车向来很稳,沿路一直也就六十码的车速,等抵达电子厂时已经临近十点了。
太阳当头,微微有些刺眼,眯了下眼抬脚走近电子厂。这里从门卫到工人自是都认识她,沿路都有人会跟她打招呼,东子闻讯从车间出来,小跑过来问:“林经理是有什么任务要下派给我们啊?打一通电话就行了,干嘛要顶着大太阳来厂里呢。”
如今东子已经晋升为厂里的副厂长了,按理只要在办公室坐坐,但他觉得办公室待得太沉闷,总还跑车间去。林妙巧笑倩兮地道:“别把我当成是工作机器,看见我就当是要给你指派订单。今儿过来有件事要跟你探讨下,这里太热了,去办公室坐一下吧。”
东子立即应:“好的好的,我这就去开空调。”说着一溜烟先跑上了楼。
等坐下后东子还像模像样地泡了杯茶给林妙,这才微微拘谨地主动提问:“林经理,你要找我问什么话啊?”
对于直爽的人林妙也不想绕弯子,“今天过来是想跟你打听阿华这个人。”
东子一愣:“阿华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之前你们闹罢工一事工商部门来查了几次,别的都没问题,就是要对当时参与者做个简单咨询,可他已经离职了,只能提供一些旁证。”
“啊?还在查这事啊。”东子一听立即激动地从椅子里跳了出来,一脸紧张地道:“
阿华为人很仗义的,当时江总找上我们的时候他就提出如果有事他一力承担。林经理,我们可不能事后把阿华给卖了啊。”
林妙应对东子自是绰绰有余,态度从容了道:“来找你自然就是考虑到阿华的情况特殊,所以我才过来先找你问他的事,这样才能应对工商局。对了,阿华的全名是叫什么?我查过咱们厂的员工档案,也不知道哪个是他。”尽可能说得像是轻描淡写,实则整个心思都集中了在听东子的答案。
东子听她这番话后稍稍冷静了点,重新坐下来才道:“阿华是没有入编制的,虽然他跟我的工龄差不多,但是他一直没转正,所以档案里没他的。阿华的全名……我没仔细问过,还真的不太清楚。”
林妙蹙了蹙眉,“他跟你是一样的工龄?五年?”
“差不多比我晚半年吧,没五年也应该有四年半了。”
“那他初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
东子一愕,不太明白地问:“什么异常?”
静了一瞬,林妙紧绷了呼吸问:“他身上或者脸上可有疤痕?”
东子回想了下,“疤痕好像没有,但我记得他的脸很红,当时还问过他,说是皮肤过敏了。至于身上,那会儿是冬天裹得厚厚的棉袄也看不出啥来,怎么了林经理,这有什么问题吗?”林妙摇头,垂了眸再问:“那后来到了夏天呢?他也没露过膀子吗?”
“哎,林经理你不说我还没觉得奇怪呢,确实到了大夏天阿华也是穿着长袖,不过这两年他倒是没那样,就是脾气有时会变得很暴躁。”
过了一会东子见林妙都没再问,不由担忧地问:“林经理,这阿华会有事吗?他都已经离职了,应该跟他没太大干系了吧。”
“一个人无论在哪里,他曾经存在过的痕迹也都不会抹去。”
听见林妙说了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东子很困惑,不明白是啥意思,只觉得听起来有些不对劲,连忙求情:“林经理,你跟江总商量一下帮帮阿华吧,他很可怜的,一个人独租了个十平米的小屋,我去过的,破旧得不行,也没个女朋友之类的。那时候我们整整一年没发工资,大伙儿可都是同甘共苦过来的。”
心头很沉闷,甚至之前一直压着的烦躁又在渐渐冒出来,手指在桌面轻敲了两下后又问:“他有说过他是哪里人吗?”
东子老实而答:“这个倒没听他提过,听他讲话的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吧。对了,我想起来了,之前有次跟他一块喝酒,他喝醉了就一直说胡话,骂骂咧咧地说着他就不该姓陆。”
林妙浑身一颤,眼神中闪过震惊,而放在办公桌下的手握成了拳,指甲也抠进了掌心但却不知道疼。他姓陆,他真的姓陆!
东子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林妙再说话,看她神态又似怔忡着,气氛怪尴尬的。又等了一会忍不住提出:“林经理,除了阿华这事还有别的事吗?要没有的话我就先去车间了。”
见林妙好似点头了他便出了办公室,走到楼梯口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着一个娘们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紧张。等中午东子从车间出来,去问门卫林经理走了没,竟说刚刚才离开,往外头探看了眼,果真那辆白车不在了。
东子扭头往楼上办公室走,一进门就掏出了手机。
——
砰!车子撞在了树上,林妙因惯性而身体向前冲又被安全带拉回了座椅,震得脑子发昏。等神智恢复时伸手想去握方向盘,可双手颤栗到根本握不住,牙关更是咯咯直响。
中午的阳光太盛,照得人太过耀眼了,刚才怕就是被白光给晃了眼才偏离轨道撞上树的。她用右手捂住了眼,可不知为什么却有液体从指缝中流出来,心头酸涩难忍。
东子说阿华姓陆,工龄四年半,早年脸色发红身裹厚外套;joe说是阿华找上他的,言辞中带着极深的仇恨;翟靳说医院走廊视频中伛偻着身体蹒跚扶墙而走的人是陆勉。
还有什么比这一切更清晰明了的吗?阿华是陆勉,她万万想不到阿华居然是陆勉啊!
曾经一度他离她是那么近,可她用陌生的眼光看待他,对面不相逢。荣丞楼下,那么多的人他不拿来要挟,偏偏抓了她,将她拉到工人堆中,这所有看似无意中的偶然实际上都有着背后最深的涵义,可她根本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