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节

  他还没开口,皇上就先命人拿了提前拟好的圣旨过来,赞他所有功绩,让他承爵封王。
  皇上很高兴,这个王爵本来就是赵挚的,他压了这么多年没给,不是赵挚没出息,不合他心意,而是赵挚太让他倚重,太让他信任,有些重事唯有交给他才放心。
  可赵挚年轻,资历不足,事情办得再漂亮,名头上也压不过人,没办法,皇上只得和赵挚表演‘不和’戏码,一再的生气,一再的打压,这样对于赵挚来说,办事反而更方便。
  如今朝堂形势大定,有些东西……也已经有了方向,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不会出大的岔子,这些戏码,也就不必再演下去了。
  这件事是喜事,本没有错,赵挚本应和皇上一样高兴,但这圣旨,是在皇后提醒下下的。
  皇后有此提醒,一来是昨夜皇上提到了赵挚,皇后替赵挚委屈,说过了这么久,皇上也不肯给人爵位,着实狠心了些。且今年平王妃在皇泽寺烧了头炷香,得了大师批言,说今年赵挚运势不好,百事不吉,需要天泽襄助,明年才能顺顺利利,福泽绵延,百无禁忌。
  皇上和皇后关系微妙,有些事会多思提防,这件事却没关系,皇上立刻就叫人拟了旨,就算赵挚这日不来,他也会把人召进来,给出这个惊喜。
  他对赵挚的婚事并非不记挂,但他是帝王,考虑的方向不同,就算知道赵挚和宋采唐走的有些近,也不会明白赵挚待宋采唐的心到底有几分,坚持有几分。
  赵挚一听就明白了,胸口呕着一口血,硬生生把请旨赐婚的话憋了回去。
  承爵封王是喜事,不可能怪皇上多事,只是这皇后的‘提醒’,却并非善意。什么皇泽寺大师批命,今年运势不好,百事不吉,这‘提醒’才不是替他委屈,帮他要爵位,而是断了他大婚的念头!
  至少一年内,请旨赐婚的事不能提!
  身份越是尊贵,顾忌的事越多,亲王大婚,各种流程繁琐,万事讲究,光是看各种吉日都能打上几架,何况其它?大师给了批了命,今年百事不吉,成亲这种大事,又怎么可以继续!
  皇上难得很高兴,说这些年委屈他了,这爵位早该给他了,可惜一直有事,今日总算了结一桩心事……还留他一起吃饭,皇恩浩荡。
  圣旨一下,风声传出来,各处喜气洋洋,但凡看到赵挚的,无不行礼唱喜,平王府就更热闹了,披红挂绿各种折腾准备,以备庆贺。
  所有人都很高兴,赵挚本人却很不高兴。
  这就是他姨母,平王妃,对这件事的表态。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先一步采取手段,阻止了他!
  一路皮笑肉不笑的应付过所有庆贺的人,越往王府深处走,赵挚脸色越黑,看到平王妃的那个刹那,他脸色黑的几乎能滴出墨水。
  “你到底想干什么!”
  积攒的怒气再也忍不住,他像个发狂的狮子,砰一声踹倒了一边的椅子:“拦我一年又能怎样,有用吗!”
  房间里所有下人齐刷刷跪倒,头伏在地面,大气不敢喘。
  整个房间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
  平王妃却相当沉得住气,手里修剪花枝的银剪没半分颤抖,稳稳的剪着花枝。小剪开合的声音,剪断细细花枝的清脆,在安静房间里无限放大,气氛越来越压抑。
  这是母子二人无声的对抗。
  一段杏枝按自己喜欢的形状修剪出来,平王妃满意的点了点头:“有用。”
  赵挚眯眼,气息微粗,带着危险。
  平王妃眼梢移到他身上,唇角不可察的微扬:“你现在的状态,不就正好说明了这一点吗?”
  将剪好的杏花枝插进短颈细口白瓶,平王妃抬抬手,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上前,跪着呈上水盆和帕子。
  平王妃认真的,仔仔细细的洗手,再用软巾将手拭净,整个过程慢条斯理,节奏缓慢,透着一股贵族的姿态,以及,优越感。
  “我说过,这平王府上上下下,包括你的事,我说了算。”
  赵挚:“呵,你能管得住我?我要娶谁,我说了算!”
  净完手,抹了香脂,平王妃抬手微微一摆,让所有人下去,最后,才看向赵挚,目光幽深,极为静谧:“我也是为了你好。”
  气势对峙时,谁着急,谁慌乱,谁就输了。按说平王妃这表现,气场稳稳,赵挚应该更怒,但与之相反,赵挚虽然愤怒的踹椅子,理智却半点没失。
  平王妃这一套,他早习惯了,吓着别人,吓不着他。
  “为我好——”
  他大步上前,走近平王妃,盯着她的眼睛,声音压低:“就跟当年那碗药一样,是么?”
  提到当年,那碗药这五个字,平王妃突然眼皮一颤,指尖顿住,神情再也无法淡然从容。她看着赵挚,眉宇间露出一抹苦涩:“我也是为了你……”
  “为了我好,所以给我吃一枕黄粱?”
  这次换平王妃沉默了。
  她低着眉,垂着眼,没说话,对于过去做过的事,没有任何解释,对于现在这件事,亦十分坚持,不会改变主意。
  赵挚呵了一声:“姨母对挚的好,挚时刻记在心间,半分不敢忘,将来必如数报之!”
  “报吧,左右我也活不长了。”
  平王妃面上依旧没什么涟漪,大约一时被激的厉害,咳病又犯了,帕子掩唇,咳的十分辛苦。
  赵挚没露半点关心之色,却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质问。
  事实已定,他在这里发泄努力没有用。
  “姨母这般笃定,我便也笃定的告诉你,不过一年而已,算不得什么。我心悦宋采唐,此生必死缠烂打,不管用多长时间,不管她答不答应,不管别人容不容,我赵挚的妻,只能是她!她在,我在,她死,我亡!此誓若违,天雷轰顶!”
  平王妃再难镇定,手一抖,碰翻了茶盏,茶水顺着桌子流下,洇湿了地面。
  “你——你怎能说这样的话,怎能发这样的誓!”
  赵挚冷笑:“我就是能,就是可以,你若想听,我还有更多,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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