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节
李泰出了宫,却没有马上回府,他思量了一下,虽然父皇那里显然是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就只怕……雉奴这小子,小小年纪,心机却不少,原来也在图谋皇位了。
想到这里,李泰便吩咐,直接去了晋王府。
晋王李治尚未成年,不曾外放封地,还在京中居住呢。
听说李泰来了,李治还有些奇怪,因为这位兄长平素与他可没什么来往。李治连忙把李泰接进府去,兄弟俩花厅叙话。李泰一来是得意于父亲已经点头,这储君之位已然是板上钉钉,必属自己无疑。另一方面也是骤得这个好消息,有些把持不住了,原本很聪明的一个人,却做了蠢事。
“雉奴啊,你很奇怪为兄今日为何过府吧?”
李泰放下茶杯,笑吟吟地看向李治:“你与汉王叔一向交好,如今汉王叔参与太子谋反,已然被赐死,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担心。”
李治一呆:“兄长,小弟虽与汉王交往多些,可也都是皇族宗亲之间的往来。那时并不知道他要谋反啊,这事……能否小弟有何牵连。”
“你呀,愚蠢!”
李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放下茶杯指点:“自古以来,图谋不轨者,即为天子大忌,哪怕亲如父子。当年汉武帝何等英明神武,为此却是杀过多少宗室?包括他的亲生儿子啊!”
李治脸色变了,惶恐道:“这……兄长,那小弟该怎么办?”
李泰道:“早早出阁,就藩于封地,远离这是非之地,还怕不能求一个太平?”
李治为难道:“可……男子二十冠礼,我今年才十五岁,不到就藩的年纪呀。”
李泰道:“诶!酆王十岁就离京就藩了,还是父皇亲自安排的呢。你如今已经十五岁,有何不可?”
酆王叫李元亨,比他七哥李元昌就小几个月。李元昌就是跟着太子谋反,刚刚被赐死的那位。
李元亨为何虚岁十岁的时候就去就藩了呢?因为他母亲尹德妃是站当年的太子李建成的,所以李世民登基后,这位尹德妃马上人间蒸发,下落不明了。而她的亲生儿子李元亨,虚岁才十岁,就被赶去了封地。
李治听了李泰所言,恍然道:“兄长所言有理,待小弟好好思量一下,如何向父皇请旨。”
李泰暗喜,李治只要请旨就藩,就意味着主动放弃,要远离避祸,他既如此表明了心志,谁还会拥戴他?大局定矣!
李泰起身告辞,李治诚惶诚恐,亲自将他送出府门,回到花厅,端着那尚温的茶水思量半晌,唇角微微逸出一丝冷笑。
李治很聪明,他的确宅心仁厚,性情温和,但他的智商却是一点也不低,相反,因为他话不多,也不好争,不好冲动,有什么事儿都喜欢放在心里多惦量几遍,所以思虑问题,比起比他大几岁的人都要周密的多。
李泰一向不与他亲近,如今突然跑来说上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更巧的是,太子出了事,按照顺位,魏王李泰就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呐!
李治与李泰不同,有什么事喜欢闷在心里自己思量,再说他才十五岁,也很难与他年近五旬的长史交换心事。他就只一个人在花厅里闷坐了小半个时辰,突然就站起来,高声吩咐:“来人啊,为本王更衣!我要进宫、见驾!”
第565章 立储
李世民自被褚龙骧一语点破,心情就不好了,很不好。
他本是极聪明的人,几十年的战场征、宦海博奕,直至成为帝王,对于人心,其实一直把握的甚是清楚,怎么可能轻易被骗?但再睿智的父母,在自已的孩子面前毫无戒心,却也难免被其蒙蔽的时候。
可蒙蔽就是蒙蔽,就如见不得光的阴谋,其之所以有效,就在于不被点破,一旦被人洞悉,它就全无效果了,甚而变成自已的罩门。这就是阴谋诡计与堂煌阳谋最大的区别。
李世民很难过,一旦被人点破,后边根本不用别人再为他分析什么,整件事他都想得很透澈了,最叫他难受就在于,他很清楚地知道,既然李泰这么说,那么一旦把皇位给了他,那李泰一定会干出杀兄屠弟的事来,最起码,李治那孩子绝对保不住了。
如果不是不得已,李世民也不想杀兄屠弟,以致到了今天,曾经做下的这一切,仍旧是他心中最大的负担。而正因曾经亲历那一切,他不敢想像自已的儿子,遭遇那一切的场面。
他和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早已势同水火,兄弟之情全无,彼此间还没有陌生人亲近,杀就杀了,满门灭就灭了,子嗣宰就宰了,他的心,不会颤抖。可是他的儿子如果落得如此下场,不管那个举起屠刀的人是谁,他都无法忍受。
李世民独自坐在御书房里,神思恍惚,许久许久。
李治已经到御书房前,但小黄门不敢入内禀报。谁都看得出,今天皇帝不是心情不好,而是极度不好。
天子一怒,最胆战心惊的就是他们这些近身侍候的人,
伴君如伴虎,是因为这君,对他们是真有生杀予夺的权利。而他们是内宦,天子家奴而已,真被打杀了,魏征那种大喷子也不会替他们打抱不平,除非皇帝疯了,肆意屠杀内宦,以杀人取乐。
可李鱼不怕,他一直很小心地没有去影响历史,改变历史,历史的发展或许有着种种不足和遗憾,可他何德何能,能保证自已的干预会使得未来会比它自然的发展更好?话说大.跃.进也是人为干预来着,王莽曾经做过的一切,换到一千多年后,它就是有效的,可在当年,就是异想天开。
所以,李鱼很笃定,未来的皇帝,一定仍然是李治!
于是,李鱼不但跳了出来,而且是慷慨激昂,催人尿下地跳了出来。
“晋王与陛下乃父子,子欲见父,谁能阻止?陛下纵然正龙颜大怒,我等臣下奴婢者,也万万不可自作主张,齐中官不必为难,此事李鱼一肩承担,我去通报!”
生怕晋王殿下已经认不出他来,李鱼顺势就把自已的名字报了出来,然后毕恭毕敬地向晋王一抱拳,转身一挺腰杆儿,就像是要慷慨就义似的迈步进了御书房。
小黄门齐公公:……
李治很激动,父皇大怒?因为何事?不管何事,这时为我出头的,都要顶着冒犯天颜的危险啊!而且,现在人人认定魏王当为储君,这时候能为我出头的人,还得忌讳遭到魏王嫉恨,这个人……
噫?我好像在无忌舅舅的府门前见过他吧?对!就是他,后来也见过的。我得跟舅舅说一声,宰相度量,就别计较了吧!此人,很不错!
未来的天后一直管我叫哥哥的,未来的天皇性情温和,宅心仁厚,我对他的好处,一定也会记在心上,嘿嘿,抱上这两条大粗腿,哥们儿稳了……
李鱼得意洋洋进了御书房,马上肩膀一塌,脖子一缩,眸光下垂,跟一只鹌鹑似的,细声细气儿地道:“陛下,晋王殿下求见。”
李世民从恍惚中醒来,微微皱眉:“嗯?你说什么?”
李鱼稍稍提高了嗓门:“晋王殿下,求见陛下!”
“雉奴来了?”
李世民有些疑惑,这孩子一向老实,除非皇子们循例请安、跸见天子之外,从不擅自入宫,今儿怎么会求见,难不成……,他年纪还小,不应该有此野心吧?
李世民揣度着,道:“宣他进来!”
李鱼赶紧领旨退下,到了御书房外,向李治客气地一点头:“晋王殿下,陛下要见您呢。”
李治向他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儿,迈步进了御书房……
“就藩?你才多大,何以突然提出要就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