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田领队在电话里讲,祁禄啊,郭姐刚刚联系我,你是汤贞老师的生活助理是不是。汤贞老师今早来得突然,有几个特别的行程还需要定一下,你对他身体状况比较了解是不是,麻烦你来一趟吧。还有岛上的酒店,其他人都定好了,只差汤贞老师和你们两个助理,我在办公室等你。
  一通电话结束,祁禄回了条短信,说他现在过去。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把汤贞的药盒也放进口袋。他又看了眼还气得直瞪她的温心。祁禄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
  祁禄临走前,又走进汤贞的卧室。汤贞上午刚吃了药睡下,药效强烈,药量足够,如果祁禄估计得没错,他这一觉要到深夜才有可能醒。汤贞这会儿已经睡沉了,头偏在枕头上,人蜷在被子里,没知觉,没动静。
  祁禄不是有意出此下策,他别无办法。
  他出去了。
  温心独自坐在客厅里,对着自己做好的日程表,忍不住又是一阵委屈。过会儿她擦眼睛。她不知道汤贞老师什么时候才能醒,实在不行,明天再玩吧!
  汤贞果然已经睡熟了。温心蹲在床边,近距离地望汤贞老师的脸。她心情郁闷,握住汤贞滑到被子边缘的手,想给汤贞掖掖被角。
  忽然,汤贞的手指尖一颤。
  温心一愣。
  温心小声,试探着问:“汤贞老师?”
  汤贞还躲在被窝里。温心眼睁睁瞧着汤贞睫毛动了动,汤贞脸颊蹭着枕头,他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汤贞大概用去几秒钟的时间,来看清他眼前的人确实只有温心。
  温心感觉汤贞的手指有了些力量,汤贞想攥她的手。
  温心握住他的手:“汤贞老师?”
  “祁禄在吗。”她听见汤贞老师在耳边虚弱地问她。
  温心愣了愣,急忙回头看。她放开汤贞,跑出卧室,温心四下里看看,到了玄关,把门从里面锁死。
  汤贞看见温心跑回来。
  “祁禄出去了,只有我在啊,”温心像是不敢相信,眼睛里是笑,嘴角也是笑,她双手攥住汤贞的手,“汤贞老师,你怎么没睡?”
  汤贞眼睛睁大了一点,看温心开心的样子,汤贞也笑。他努力翻过身来,一只手撑住床单,他掀开枕头。
  三粒小小的药片躺在枕头下面,床单凹陷的缝隙里。
  “你没吃?你都藏起来了?”温心说。
  汤贞笑着点头,像是恶作剧成功了。
  “温心,”汤贞小声说,“我想出去玩啊……”
  温心看着汤贞老师两只眼睛都是亮的。这样的汤贞老师,根本不像再需要什么卧床休息的病人。
  “好啊好啊,你现在就想出去玩吗?我带你去!”
  温心翻带来的行李,给汤贞找衣服换。她看到汤贞坐在床边,低头用力解手上的腕带。温心说:“汤贞老师?”
  汤贞皱着眉:“不舒服……”
  温心又想,也对,这个东西带着定位,如果祁禄那死心眼的小子回来发现她带汤贞老师出去玩了,肯定又要追来捣乱,说不定又要把汤贞老师带回来哄他吃药睡觉了。温心到汤贞身前,帮汤贞把腕带解开,丢到一边。
  “我的也解下来!”温心说。
  汤贞换上了衬衣、长裤,穿上鞋子。温心想了想,跑到玄关,把给祁禄买的那件冲锋衣拆开,拿来给汤贞穿上。
  “穿件新的,省得被祁禄发现!”温心说。
  汤贞好像真的很高兴,他望着门外,已经迫不及待要走了。温心给他戴上墨镜,帮汤贞把散在肩上的长发梳成一把,扎起来藏进冲锋衣外套的领口里。她又拿了顶帽子,给汤贞戴上。
  “出发!我们出发了!”
  汤贞手扶着甲板栏杆,目光怔怔的,朝远处海面上望。
  温心在旁边查着地图,惊喜道,她找到那家糖果店在哪里了!
  汤贞老师,走了!我们走了!
  第70章 泡沫 12
  下午三点四十分,六层甲板室内篮球馆。两场球赛结束,到了半程,肖扬摘下手臂上的队长袖标,在球馆中跳着高扬起手,把徽标抛入观众席中。
  “红队队长肖扬比赛结束,蓝队队长周子轲比赛结束,”场内广播这样宣布,“让我们掌声感谢两位的出场,下面有请——”
  肖扬站在场中,仰头对四方观众挥手道别,又是连抛飞吻,又是眨眼放电,表达他对歌迷们的爱意。观众们也对他依依不舍,齐声哭叫着,别走别走,再打一场。肖扬头发汗湿了,垂在眼前,肖扬伸手在胸口比划出一个心形形状,作为对歌迷热情的回馈。相比之下,站在赛场另一端的周子轲就显得沉默得多,有人给他递毛巾,他在一片呼声中喝矿泉水,把袖标摘下来,丢给正在一边努力热身准备上场的陶锐。
  “我、我会加油的,三哥!”陶锐双手接过那块袖标,受宠若惊般对周子轲说。
  “我的妈,这群粉丝再叫,房顶快掀飞了。”电视台的直播团队在一旁讲。
  球赛结束,工作还在继续。一家电视台的摄制组跟在肖扬后面,就这么拍摄他的背影,一路出了球馆。
  镜头里的肖扬看上去与舞台上一样耀眼。他有双漂亮的桃花眼,一头标志性的金色短发。哪怕再累,出汗出得虚脱,肖扬面对镜头也一样是满面春风。他是随地随地都能提起斗志的,就没有什么能干扰他的最佳状态。
  他们到了摄制组事先安排好的一家咖啡馆。肖扬在罗马伞下找了个阴影位置坐下,他点了杯咖啡,看旁人递过来的行程表。采访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半小时后,肖扬要去顶层甲板准备晚餐后开场的亚星娱乐邮轮慈善拍卖活动。
  周子轲姗姗来迟,摄制组专人在肖扬身边拉开一把椅子,殷勤问:“子轲,要不要喝点什么?”
  肖扬转头看了在旁边坐下的周子轲,忍俊不禁。
  采访的提纲肖扬球赛前就看过了,有什么问题他心中有数。采访人先从眼下这次亚星娱乐海岛盛会的筹备谈起。她说,身边有朋友为了抽一张你们亚星娱乐的音乐节门票,买了一百多张《hunger(饥饿)》,肖扬一听就笑。采访人又翻出一则不久前的社会新闻给肖扬和周子轲看。这新闻说,就在本月月初,亚星娱乐海岛音乐节报名截止之前,有人网购了总计四千张《hunger》,还在网上展示了专辑照片,照片里,电商网站光送货上门就用去了好几辆车,阵仗堪比搬家公司。有网友计算,四千张 kaiser 春专,花销至少五十余万。
  “希望这位朋友抽到门票了。”肖扬诚恳送上了迟来的祝福。
  “子轲呢,子轲怎么看这则新闻?”采访人难得抓住一次直面周子轲本人的机会,虽然早就听说 kaiser 群访周子轲向来是不发言的那个,她也不愿放弃。
  周子轲抬起眼,直接看采访者身后的导演组。
  肖扬还没说话,导演组先把采访人拦回去了。
  温心坐在糖果店角落的卡座里,把身后的帘子小心翼翼拉上。
  “汤贞老师,我们可以吃啦!”
  汤贞坐在她对面,哭笑不得看温心点的这一桌子花花绿绿的点心。
  温心兴致勃勃,分着刀叉:“汤贞老师,你好久好久没吃过点心了,我每样都点了一个,你看你想吃哪种口味。”她把勺子塞进汤贞手里,期待地望着汤贞。
  十几分钟后,温心揉着肚子,苦恼道:“你就吃这么一点点,点了这么多,结果都被我吃了。”
  汤贞看温心狼吞虎咽,好像只是这样看着他也很高兴了。温心在画着肖扬小太阳笑脸的 kaiser 主题甜点上叉起一块草莓,拿给汤贞。
  汤贞摇头。
  温心喜欢吃草莓蛋糕。她说:“这个腌渍草莓很好吃的,你尝尝嘛汤贞老师!”
  温心说,她感觉已经很久很久没这么和汤贞老师坐在一起,一起吃点心了。
  “还是想吃汤贞老师你做的点心,”温心说,她靠在汤贞身边,“有一年我放假回家,路上要坐六个小时的火车,你做了一些饼干给我吃,你还记得吗。我回家以后我妈妈还说,汤贞这样的大明星还会烤饼干给你吃啊?”
  汤贞笑着皱眉,说,不记得了。
  温心抓着汤贞的手,说:“我记得啊!后来我妈逢人就说,说汤贞烤的饼干还不错哦,她吃过!”
  汤贞看温心自己傻笑起来。汤贞说:“多久没放过假了,温心。”
  温心一愣。
  “我不知道,”温心想了想,“过年的时候?”
  她想起来,那几个月汤贞老师身体状况正差,她和祁禄日日夜夜守着他,压根就没回家过年。
  “不想家吗。”汤贞说,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你从小背井离乡,带着弟弟妹妹,可以说生活很艰苦了,”采访人说,“在这种情况下,又是怎么坚持梦想,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呢。”
  肖扬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艰苦的。”
  “最早的时候我和几个同学组了支乐队,在酒吧打工,客人点歌我们唱歌,那时候我还没到公司来。”肖扬说。
  “那时候在酒吧都唱什么歌?“
  “流行歌曲嘛,最红的那些,闭着眼也要会唱的,”肖扬说,“一些当时的大明星,像我们公司的前辈,汤贞老师他们,当时 mattias 的所有歌我们都要会唱的。《如梦》《洛神》《夜航船》《同步卫星》,还有些快歌,《天方大赦》《两小有猜》……”
  “扬扬还都记得很清楚啊!”
  “那是记得很清楚,”肖扬笑道,看了身边的周子轲,“当时 mattias 发新单曲、新专辑,对我们来说绝绝对对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当天发了专辑我们几个乐队的同学就要去买,在音像店排队,等买到手天都黑了。大家一起找个地方吃饭,一块熬夜练歌,对着cd扒谱,歌词背过。第二天到酒吧上了台一看,我们是全城里第一个能唱新歌的乐团。”
  采访人也像是被肖扬的热情感染了,笑道:“那时候畅想过自己也出道,做歌手,发专辑吗?”
  “当然想过啊,”肖扬毫不掩饰地说,“上学的时候经常想啊,如果我们自己有一天也发专辑,会有多少歌迷来买,会比酒吧的听众还多吗。”
  他边说,边捏着自己下巴:“几十万?几百万?有没有可能超过曲少川,超过汤贞?再顺便拿点什么大奖,去美国最顶级的酒吧演出,拿最贵的演出工资,那时候我们乐队几个人经常练累了躺在地板上做白日梦。”
  采访人笑道:“这是学生时代的梦想。”
  肖扬说:“那个时候按照现在的说法,叫……华语流行音乐的……”
  “最后的黄金时代。”采访人说。
  “对。”肖扬说。
  温心从队伍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两个棉花糖。汤贞就坐在不远处,温心凑到跟前,兴高采烈塞给汤贞一支:“汤贞老师,你看,这里居然还有这个糖模!”
  汤贞不知道温心怎么这么高兴,低头一看手里棉花糖上,被糖艺师傅浇出了“汤汤美食厨房开播一周年特制焦糖布丁味”。
  “那时候与现在不一样,”肖扬告诉采访人,“那会儿大家还习惯买唱片,音像店在大街小巷到处开,每次都要排长队才能买到喜欢的cd,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像是海报、贴纸。记得当时在我们学校周围同学铅笔盒一打开,就都贴着汤贞啊,费梦啊……”肖扬边说边笑,他有时候会回头看看身边的周子轲,好像这样就把周子轲带进采访的环境里了,“不像现在,街头已经看不到音像店了,大家也很少买唱片。”
  “但亚星娱乐的实体唱片销量我们知道的,一直还是很高,业内领先。”采访人说。
  “毕竟有个音乐节,”肖扬说得很直接,对镜头笑得坏坏的,“歌迷们都中了公司的奸计了。”
  采访人说,那对于《hunger》这张专辑的销量,你满意吗:“达到了你当初,心怀梦想的时候,那个理想销量了吗?”
  肖扬捏了捏自己耳垂,他想了想。
  “以前梦想的数字,说实话,不太可能实现。”肖扬说。
  “毕竟时代不同了,”肖扬看了眼前的咖啡杯,又看采访人,“最早加入我们公司,亚星娱乐的时候,我是想要和一些……当时很厉害的人物,一些传说级别的人物,站到同一个平台上的。看我有没有可能接近传说的高度,甚至和他本人一较高下。”
  肖扬说到了一些原定采访里没有的内容,采访人眼睛一眨不眨,连一边始终沉默的周子轲都抬起头来。就听肖扬说:“但那个旧的时代,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来晚了,没有赶上。”
  “扬扬之前在其他采访中提到过,你是看了汤贞的作品,才想要加入亚星娱乐的。”采访人说。
  肖扬毫不犹豫:“没错。”
  话题又自然而然转到了汤贞与肖扬的关系上。
  “汤贞老师是包括我自己在内,亚星娱乐所有新一辈艺人的领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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