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似乎不是全然平静的,里面似乎有……有声音?呻吟声?
  她一凛,确定自己刚才听见了那个声音。
  突然想到了太子爷的手还没有包扎,又去剧烈地动作了,现在伤口早就已经裂开了吧?还有刚才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仿佛一直在隐忍什么,不会是什么旧疾复发了吧?
  林岑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没有人回应。
  睡着了?
  林岑疑惑地再次将耳朵贴近了门框……这回他真的听见了,是痛苦的呻吟。
  男声脆弱而崩溃,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在里面的人居然是太子爷。这是太子爷的声音吗?像,又不像?他对自己从来都是张扬跋扈,她怎么知道他脆弱起来的什么样。
  林岑再次敲了敲门,这回声音大咯血。
  还是没有人回应。
  “凌明远?”林岑拍了拍门,提高了嗓音,“凌少?!总裁?!太子爷?你在里面吗?开门给我拿件衣服——”
  半晌,她还是没有听见回应。
  林岑有些着急了,她清楚地听见里面有人在呻吟,该不会是又受什么伤了吧?现在这种状况,叫老夫人和老爷来也不是办法,万一没什么事,只是太子爷赌气不想开门而已呢?到时候怎么收场?
  “开门!”林岑用力推了推。
  她将袖子卷了起来,用力将门踹了几脚,准备撞开。
  “咚!咚!”
  她用尽全力,撞得整个右臂到胯部都麻了,还是努力地在撞。
  “砰!”不知道撞了几下,终于撞开了!
  林岑整个人因为惯性跌落在了地上,碎片渣子再次被压在手下——还好因为昨天手掌受伤了,她缠上的纱布挺厚的,小玻璃渣才没有划伤皮肤,只是在纱布上滚动了一下,就弹了出去。
  她勉强撑起了身子,焦急地四处寻找凌明远。
  突然瞳孔一缩,在墙角处看见了他。
  她愣了一下,气息都屏住了,不敢相信她看见的是凌明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此刻的他正蜷缩在墙角边,双眼无神,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淋漓,两只手更毫无意识的掐着自己的臂膀,刚才打向玻璃的伤口已经裂开了,血迹染红了他半边肩膀,和白色衬衫形成鲜明的对比。不仅是衬衫肩膀上,连身上都是星星点点的血丝。
  这是那个骄傲的高高在上的……太子爷?
  林岑的左胸腔里突然停滞了两秒,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心疼。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凌明远这样脆弱而不加掩饰的样子,被鲜红色的血液冲击得眼睛一疼。
  她立刻爬了起来,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渣,还是不免踉跄了几下,才伸手碰到了凌明远的脸。
  凌明远在她的手触到自己脸庞的一瞬间便霍地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意识不清了,看人的眼神都有些没有焦虑。
  “走开,别碰我……”他艰难地道,想伸手将林岑的手撇开,但是手指伸到一半便痉挛地停了下来,表情一变,冷汗更多了。
  他闭着眼,似乎沉浸在什么回忆里。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是什么症状?
  林岑伸手推了推他,叫道:“太子爷?你还清醒吗?需要什么药,我去帮你拿?”她怀疑应该是心脏之类的问题,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脑子里正在浮动什么不想回忆的画面……
  怀疑只是一闪而过的,林岑见凌明远没有理会她,立刻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用了些劲,大声道:“你别晕啊?!醒醒!”
  冰凉的手指触到了凌明远炽热的肌肤,动作力道一点都不轻,直接将凌明远从回忆中拍了出来。
  他一顿,突然睁开了眼,终于看清了面前的是林岑,眼神里寒光一闪,咆哮道:“走开!离我远点!”
  第36章 伤口
  “你都这样了还拗什么!”林岑将他一拍,站了起来,转身出了门。
  凌明远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林岑的动作一眼,身体重新放松下来,眼睛一闭。
  他以为林岑走了,头疼的感觉再一次袭来,意识都有些不清醒了。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的脆弱,才一点打击而已,就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他苦笑了一声,靠上了墙壁,微凉的触感让他稍微缓了神。
  咚咚咚咚……
  从楼梯口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有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小声的惊叫……
  不止一个人。
  林岑的脚步很容易辨认,但是除了她,还有别人
  凌明远心里一凛,睁开了眼睛。
  ——果然,林岑皱着眉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凌老爷和老夫人……
  该死!她怎么把他们都带过来了?
  不,还不止……凌老爷的身后还跟着家庭医生,家庭医生的身后还跟着凌可心,凌可心进来了,老管家的脸就出现在了门后,焦急地往里面探着。
  凌明远呼吸急促了些,感觉自己头疼得更厉害了,现在哪里还管什么病痛,让他这么出糗的样子给这么多人看见,凌明远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跳起来掐死这个女人!
  老夫人慌忙走了过来,扶着凌明远的脑袋,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招呼心理医生过来,驾轻就熟地处理着凌明远的伤情。
  林岑在他们身后看着,瞳孔一缩——老夫人处理这些事情的速度和反应能力,不像是第一次处理。虽然老夫人确实有凌厉严肃的一面,但毕竟是女人,看见自己儿子这个样子缩在角落,和平常截然不同,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惊惧而是立刻处理,说明这是旧疾,已经发作过不止一次了……
  旧疾?这到底是什么病?
  林岑退到了一边,看着众人将凌明远抬上了床,再看着那个医生拿出吊瓶和针头,熟练地给凌明远扎了进去。而凌明远在这个过程中始终冷静地闭着眼,只是额头上的汗水昭示了他现在的痛苦有多强烈。
  她突然在医生的脸上扫视一眼——这个医生似乎不是平常的那个家庭医生?上次那个医生给她包扎过,而据她所知,凌家总共就两个医生,一个处理外伤,一个则……负责心理。
  “怎么样?”老夫人问道,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心疼地看着凌明远。
  凌明远点了点头。
  医生道:“挂完这瓶就可以睡一觉,没什么大事,但是凌少已经很久没有发作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好的办法是解决问题,他这次的发作似乎比上次……严重了些。”
  老夫人突然转头看了林岑一眼,林岑有些愧疚地低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凌明远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但不乏凌厉:“我没事。”
  众人无言,都用眼神静静地交流着。
  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凌明远的呼吸渐渐平稳了,凌可心见他没事,便带着凌老爷下了楼,老夫人转过了身,看了看林岑。
  “现在有没有时间?”老夫人问道。
  林岑点了点头。
  “跟我来,”老夫人说着,又转头嘱咐医生道:“你看着他,有问题叫我们。”
  医生应了,老夫人这才带着林岑,来到了自己的房间。
  林岑进了房间,立刻感觉耳后的喧嚣都被一扇门给阻断了,不禁感慨这里的隔音效果太好了,难怪好几次她和凌明远吵得天翻地覆,老夫人和凌老爷都待在房间里没有动静。
  老人倒了杯水,递给了林岑。
  林岑接了过来。
  “我得和你道个歉,今天吓到你了吧?”老夫人怜爱地看了林岑一眼。
  林岑连忙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只是太……凌少他为什么会这样?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症状,像病,又不像。是心理方面的吗?”
  “你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说。”老夫人坐在了床沿,指了指凳子。
  林岑坐了下去,拿着水,无意识地喝了一口,紧张地等着老夫人的话。
  直觉告诉她,老夫人现在要讲的事情必定是非常重要的秘密,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一点,但是不敢确定,要凌明远亲口和她说是没什么可能了,只能等着老夫人来拨开迷雾。
  “他的第一任未婚妻,有没有告诉过你?”老夫人问道。
  第一任未婚妻?
  林岑摇了摇头。确切地说,她只知道他前妻的数量,对其他的一无所知。
  “那个女孩叫宋念,曾经是他深爱的人。”老夫人道。
  林岑的眼皮一跳——她实在无法将“凌明远”和“深爱”这个词联系起来,太子爷会懂得什么是爱吗?林岑无法想象。
  老夫人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不太相信,继续道:“她是小远第一个爱上的女人,自然很特别。在一起不久,她就说自己怀了孩子,小远决定和她结婚的时候,宋念爱的男人回来了。”
  “等等……”林岑打断了老夫人的话,有些震惊道:“意思就是那个女人不喜欢太子爷?有另外的男人?”
  “对,”老夫人点了点头:“那个男人抛弃了她。但是小远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只是不愿意相信。婚礼如期举行,其实,结婚当晚,明远和众人就已经发现宋念有些不对了,大家都劝小远暂时不要和宋念结婚了,可小远坚持。他考虑到宋念是孕妇,要是不和她结婚,她会多心,这样对孩子不好……但是不好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林岑屏息听着,心跳加快。
  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开口道:“宋念没能守住自己,婚礼当天跑了,和那个男人私奔。”
  林岑震惊地握紧了杯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几乎都能想象到太子爷当时的心情,付出了感情,却又被人丢下……他那么骄傲,怎么可能受到了这样尊严践踏?哪怕不是婚礼当天都会好上许多,偏偏是那么重要的日子,偏偏是他力排众议坚定地要娶她为妻……
  她咬了咬牙,开口道:“然后呢?”
  “宋念留下了一封信,明远因为那场婚礼付出了很多精力,这边公司也需要他打理,经常熬夜到半夜,那天发生这件事时,他就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快支撑不住,又发现了那封信……”
  “信写了什么?”
  “说宋念从来没有爱过他,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是那个男人的。她很诚恳地道歉,说利用了明远的感情,想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但是最后,她还是没有忍住……”
  故事说完了。
  水温还未凉,可见这个故事有多短。
  不过几言几语便可以解释清楚的事情,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当年事情发生时的惊心动魄。
  “所以他得了心病,是不是?”林岑道。
  “他病倒了,创伤后压力综合症,看过了无数医生,一个是他自己也潜意识里抗拒治疗,所以请医生的事情只能偷偷进行。那段时间他过得太辛苦,整夜整夜地闭不上眼睛,无心任何事情,有一次我半夜,偷偷去他房间里,看见他盯着天花板。我问他怎么还不睡……”老夫人有些哽咽了,似乎又联想到了今天凌明远的样子,心疼得很。
  林岑咬了咬牙,继续听着。
  “他说……他不能闭上眼睛,”老夫人轻声道:“一闭上眼睛,所有痛苦就来了,赶都赶不走。”
  林岑心里某个地方轻轻松动了一下。她的脑海里浮现起了刚才凌明远的样子,痛苦地蜷缩在墙角、所有骄傲都被击碎的样子。可能别人无法理解,但是她真的能。她真实地接触到了太子爷的冷漠和尊严,知道什么对于他来说是最重要的。
  可能也就是从那以后,他才开始背上不近女色的名声,可能是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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