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姜蜜笑了一下:“没有啊。”
  “你自己对着铜镜照照就知道……”
  这么容易就被拆穿,姜蜜也挺无奈的,说:“是有点事没想明白,不严重,先吃饭吧。”
  卫成闷头吃了两口,咽下去说:“今天在翰林院见着陆学士了,我都有段时间没看到他,站着唠了两句,陆学士说他跟着要办个文会,请我前去参加。”
  姜蜜最近总是捧着小碗吃饭,这样手上暖和,听到这话,她手一抖,差点把碗打了。
  卫成注意到,皱了皱眉,担心道:“蜜娘你今儿个很不对劲。”
  “抽筋儿呢,接着说啊,你答应没?”
  “自然是应了,陆学士当面请我,怎能推拒?再者我心里也有些向往,学士大人办的文会一定非常精彩,值得一去。”
  “……”
  “蜜娘?”
  姜蜜看过来:“嗯?”
  “上上次旬假我随皇上去了温泉行宫,上次旬假陪郭兄荣兄吃酒,跟着这次又要去参加文会,我……”
  “平常天天都有相处的时候,这没什么。”
  “那你烦什么呢?”
  “我在想陆学士在他府上办文会,他请到你,你过去不带礼?就算他陆家啥都不缺,咱们总是空着手去也不好。”
  卫成放下筷子想了想,没琢磨出名堂:“这样,我赶明去问问同僚,看他们是如何打算的……说是文会,就不可能只请一两个,别人送我也跟着送,别人不送我就不出头。”
  “这样也行。”
  姜蜜东拉西扯的总算糊弄过去了,吃好之后,卫成说要给砚台讲课,姜蜜捧着儿子脸蛋让他好好听:“娘想歇会儿,就不陪你听课,砚台你听仔细了明天教娘。”
  砚台可劲儿点头,让她去吧,去歇着,自己跟着当爹的学习去了。
  这时候吴婆子已经把碗筷收进灶屋,准备烧热水来洗,姜蜜慢一步跟进灶屋去,进去就走到婆婆身边:“娘。”
  “你不在屋里待着上着头来干啥?”
  “有事儿想跟您商量。”
  吴氏还没反应过来,顺口问她啥事儿。
  姜蜜让她把手上拿的东西放下,才压低声音说:“我怀上这胎之后瞌睡就多起来,今儿个半下午还睡了一觉。”
  “这正常,你怀着孕,容易累。”
  “娘你咋还没反应过来?我睡着之后就做梦了。”
  亏得姜蜜让她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不然这会儿已经打了。想想上回做梦还是三郎得赏之后人家眼红要害他,那都过去老长时间。吴婆子满脸肃色,问这回是啥?
  “就是陆学士。”
  “不是说这姓陆的是翰林院里大官,老三能碍着他?还是老三在文会上出了风头,又给人盯上了?”
  姜蜜摇头,“都不是。”
  “那是啥你倒是直接说,要急死我!”
  姜蜜让婆婆凑近点,小声说:“陆学士要倒霉了,这节骨眼跟他走得近的都不讨好。”
  “媳妇儿你别说一句停一下,我听着难受,你直接说完,说完了咱再商量。”
  “我那个梦做得很碎,也不太连贯,只知道陆学士后面要出事,应该不是今年,是明年,梦里面那些人穿得少,看着像春夏那阵。我看见他跪在皇上跟前头都要磕破了,还是被罢了官。本来梦见这个我还糊涂,相公说看我魂不守舍的,我是在琢磨,还没想明白这怎么能同咱家扯上关系,相公就说陆学士要办文会,请到他,他应了。我猜是不是这次文会就埋下了祸患?也不敢肯定,总之都梦成这样了,不能让他去吧。”
  吴氏说那当然啊,就准备出灶屋去找卫成,被姜蜜拦住。
  “拦我干啥?我得同他说明白,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别,娘别去说。”
  “那你的意思?”
  姜蜜摸摸肚子,叹口气说:“我去过陆家,见过陆学士,也见过学士夫人,说句实话我对他俩印象都不好。相公跟我不同,他仿佛还挺欣赏陆学士,同对方很聊得来。要是让他知道陆学士要遭遇不幸,让他眼睁睁看着,我怕他心里煎熬,甚至留下疙瘩。再说要是把理由明摆着告诉他,让他去推掉这次文会,我怕相公心虚连假话都说不好,开口就穿帮,还不如瞒着他。”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吴氏刚才是急上火了,斟酌过后也觉得明着告诉他有风险,万一这傻子觉得姓陆的赏识他,是知己,想帮人呢?
  他还是别知道好。
  不给他知道,还得推掉文会,那得有非常充分的理由。
  姜蜜试探道:“到那天我装病行吗?”
  “不行,你装病三郎不得去请大夫?大夫一把脉就穿帮了,到时候还是得如实说。还是我来,我岁数大了有个头疼脑热也正常,我到那天就喊不舒服,他还能丢下亲娘往外跑?那像话?”
  “就看娘了,可千万要把相公留在家里。我是不知道陆学士犯了什么事,只知道事情很严重,他被罢了官,还牵连很多人,您想想。”
  吴氏豁出去了,为了演得真实,文会前一晚她特地吹了冷风,早上果然就不舒服了。头晕,吞咽口水都感觉喉咙疼,还有点咳嗽。
  其实就是着了凉,不算大病,抓两副药喝了就能好的,她装得严重。卫父赶紧找儿子去,问他这会儿能请到大夫吗?老婆子不舒服得很,往日都上灶屋做饭了这会儿人还在屋里躺着。
  卫成穿好衣裳到正房门外,没敢贸然闯进去,就在外头喊娘,问娘哪儿不舒服?
  吴婆子咳咳咳,咳够了用干哑嗓音说:“娘没事,三郎你别管,你今儿个还得去大学士家。”
  “您病成这样儿子哪能放心出门?儿这就去给您请大夫,大夫来看过喝了药就好,娘忍忍。”
  “这么早哪家药房都关着门啊……”
  “我在门口等,等坐堂大夫到了就带他过来,爹你守着娘,烧点热水喂娘喝下去,我去了。”他当真说的,说完回屋去拿了点钱,准备出门。这么早天都没亮就要出门,姜蜜心疼,拉着男人说这会儿肯定没开门,要不晚点儿?
  她知道婆婆这病多半是装的,才会这么说。
  卫成不知道,哪等得住?哄了媳妇儿两声就往药房去了。
  从他出去到回来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回来时天还没全亮,跟他过来的是个蓄山羊胡子的中年大夫,给吴氏切过脉让卫成放心,说不严重,这么难受可能岁数在这儿,一病扛不住。他把过脉又让卫成跟上,要带他去拿药,这一趟就快得多,前后只不过用了两刻钟,卫成提着两副纸包小跑回来的,回来也没歇,直接进了灶屋要给他娘煎药。
  这么冷的天,他竟跑出汗了,姜蜜拿手帕给他擦了擦,说:“相公你别忙了,我来吧,灶上的活我做得熟。”
  “蜜娘你才是,你怀着宣宝才该一边儿歇着去,这点活我干得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帮着看过火。”他守着煎药,煎好送到正房,等吴婆子喝过歇下外面早就天光大亮了。
  “不是说还有文会?我烧个水,你洗洗换身衣裳还来得及。”
  “别忙活,我刚才拿铜板使人帮忙跑了腿,同那边说母亲病了我得在家伺候,对不起陆学士,我不去了。”
  第85章
  旬假结束之后,卫成回到翰林院就有人上前来同他说话,问他怎么没来文会?
  “我母亲病了,昨个儿清晨严重到下不来地,我赶着请大夫煎药喂母亲喝,实在没那心思……”
  “尊夫人呢?有尊夫人照看你还不放心?”
  “母亲是夜里凉了背心,突发风寒,哪敢让我夫人往前凑?她双身子。”
  “那真可惜了,昨个儿陆学士府上热闹得很。文会是在梅园办的,他府上种着大片梅花,都开了,看着就让人诗兴大发。”同僚说完,又安慰他,说像这样的机会以后还有,开春还能办诗会,让他别太难受。
  卫成略一点头,做事情去了,他在翰林院忙活的时候,姜蜜搂着砚台发呆,在琢磨陆学士怎么能摊上那么大祸事,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把乌纱帽都丢了。她干想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告诉自己既然是已经梦到的事,等着看,过段时间总能看出点名堂。现在只希望陆学士别再给相公下帖子,再来个什么会要找借口推脱都不容易。
  这个担心多余了,人家学士大人也是很忙的,哪能天天待客?
  从这时到除夕没再出岔子,过个年,官老爷们难得不用上衙门,都在家松快了几日,初六开衙之后,翰林院这边传了个消息,说皇上命陆大人做这届会试的主考官,又安排陈尚书做副考官,另点了十多位翰林协助。卫成这资历必然不够,这事同他没什么相干。
  前来应考的学子们听说,四处打听,想知道主考官大人喜好哪类文章。
  卫成那两位旧时同窗也来了,郭举人和荣举人特地备礼登卫家门拜访了一回,过来寒暄了两句就问他认不认识这位主考官,想打听主考官更看重词句还是观点,是保守派还是激进派。
  “我与陆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交情却谈不上,郭兄和荣兄想跟我打听陆大人喜好,我说不好。只是听同僚讲,皇上认为上届主考大人过于看重词句雕琢,这次安排的陆大人相对中庸,不左不右。”
  卫成觉得自己没说什么,两位同窗心满意足,临走前再三答谢他。卫成直言不敢当,将人送出门去,把院门闩上转过身就看到杵身后的蜜娘。
  “不是在屋里给肚子里这个缝衣裳?怎么出来了?”卫成伸出手要扶她回屋,边走边说虽然过完年了,还冷呢,能不出屋尽量还是不出屋。
  这时候姜蜜肚子已经有些大了,天又冷,她穿得厚,就这么站着低头都看不到脚尖。她让卫成扶着走得很慢,等回到屋里头坐下来了,卫成要去灶上烧开水,被姜蜜拉住:“我刚才听到几句,会试的主考官定了?”
  “嗯,你也认识,是陆大人。”
  “那三郎你得避嫌,从现在到会试考完放榜最好不要同陆大人往来。家里人信你,外人不见得会信,想想看,这届你不是有好几位同窗应考?郭举人荣举人他们过来也不是一两次。他们来京城应考,跟你往来密切,你又同这届的主考大人交往频繁,这污水要是泼过来,多长一张嘴恐怕都说不清。”
  卫成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
  姜蜜恼他:“我跟你说正事,你笑啥?”
  “笑你想太多,放心吧,主考官既然定了该避嫌我知道。我本来就不归陆大人管,平常要见一面也不容易。再说,陆大人走马上任,这会儿忙着给会试出题,哪得空同我们往来?”
  姜蜜才松口气:“那就好。”
  这时候她心里已经有谱,这届会试恐怕不干净,到底是给别人通了关节还是因为不谨慎让人钻了空子都难说,反正最后一定出了事,事情还不小。
  能出任科举主考官的估摸都是皇上信得过的人,严重到要罢官,姜蜜都不敢深想,只能提醒卫成多注意,谨慎些。
  科举舞弊案只怕不爆发,一旦爆发出来,牵连很广,一次能拉下不少官员。
  这猜想让姜蜜一段时间的心情都不美,她站在屋檐下看着被四合院框起来方方正正的天,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这年春天来得格外迟。一月下旬,头顶都还是灰蒙蒙的,不见春日暖阳。
  至二月,冯掌柜来了趟卫家,这次倒没有领着人,他拿了封信来。这是封经由商人之手送上京城的家书,却不是卫家人写的,是姜蜜她大伯娘想起卫家上京已三年,觉得是时候去封信说说家里的事,联络一下感情,让侄女知道娘家惦记她。
  姜大嫂同男人提起,让姜老大去和兄弟商量,问他咋说。
  姜父吧哒着旱烟,说:“好是好,请人写封信容易,咋送到京城?”
  “我跟你大嫂商量了,反正冬天活少,让闰娃子上宿州去打几个月短工,他把信拿去看有没有赶考的举人,托人帮忙带过去。你女婿不是在京城当官?带封信顺便的事,又能卖人情,人家肯定会同意。”
  “让你们姜闰去宿州卖力气?那么远……”
  “在县城里跟个商队就去了,也就几天的事,去府城做工拿钱多,亏不了。这都不打紧,你不是说你亲家走之前把地方说给你了,让有事送信送到哪个掌柜手里?那地方你记得不?”
  姜父烟都不抽了,说他记得:“赶集的集,古人的古,那铺子叫集古轩,掌柜姓冯,让送信去就得交给姓冯的,姓冯的会帮忙带到卫家。要是找不到姓冯的那就去翰林院衙门找女婿。”
  姜老大这才松了口气:“幸好你没把这给忘了。”
  “我老惦记着哪能忘了?那送信这个事就说好了?我回去让狗子写一封,跟着给姜闰送过去。”
  “你跟着写好早点送来,别磨蹭,还有我可提醒你别在信上写糟心事,多关心她,不许伸手同蜜娘要东西,听到没有?”
  “知道,我知道了。”
  姜父想得很美,觉得儿子读了这么多年书,再不中用写封信总行。拿到手那封鬼画符告诉他自己还是太看得起姜狗子,他就不是读书的料!姜父气得要收拾人,钱桂花拦了他一手,让赶紧找别人代笔去,咋还惦记着打儿子?把当家的哄出去之后她才苦着个脸问:“你也不笨,读那么多年咋就是这样?”
  “早说我不想读,干啥非让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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