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节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在天有灵
  七月二十七日凌晨,这是一个没有光亮的夜,没有弯月,也没有星星,围着“警戒线”的失火现场很是安静。
  忽然,一辆汽车停在巷口对面,从车上下来四个黑影,三高一低,三个人和一条狗。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天齐、高强、高峰,高强手里牵着警犬,高峰手里提着一个大的编织袋。车上还有一个人没有下来,就是司机厉剑,他既要看着车,也要盯着巷口,注意有无可疑人员出现。
  其实除了他们几人,还有一人也参加了今天的行动,就是仇志慷。只不过仇志慷没有来到现场,而是在一辆汽车上观察情况,那辆汽车就停在离公安局不远的地方。另外,楚天齐等人和那天一样,还是从办公楼一楼厕所窗户跳出,又跃出围墙,开着仇志慷提供的汽车来的。
  来到巷口,高峰当先走去,楚天齐和高强稍微走的慢一些。当楚天齐和高强走到失火现场的时候,巷口另一头亮起了手电,手电快速闪亮了三次,又关掉了。这是高峰传递的信号,表示没有发现可疑现象,一切正常。
  接到“正常”信号,高强牵着警犬进了那个“警戒圈”,从废墟一角开始,让警犬慢慢的嗅着。楚天齐没有跟着进去,而是守在了圈子外面,不时关注着两个巷口有无信号传来。
  今天之所以多人出动,并且带来警犬,就是为了从废墟中寻找可能存在的秘密。至于究竟有没有秘密,有什么秘密,众人都不得而知。尤其高强、厉剑二人并不知道高峰对楚天齐讲说过的那些详细内容。这并不是对厉剑、高强的不信任,而是事情还不明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其实这也是警察的一种职业习惯。高强和厉剑自然不会多心,因为能让自己来参加行动,本身就是绝对的信任。
  从四月二十六日晚间失火,到今天已经是三个月了。
  在刚失火那几天,白天都有警察出现在失火现场附近,对居民进行走访。晚间的时候,高峰就会到废墟蹲点,既想着抓到可能出现的人,也想着能够发现可能存在的秘密。只是蹲点多次,高峰没有任何收获。
  在过去的这些天当中,楚天齐一直也在想着废墟里可能存在的秘密,也想到了要帮高峰一起寻找。只是刚失火那几天,总有闲杂人等到现场,不但白天经常,晚上也偶尔有人去,实在不方便。人们去过几次便没了兴趣,五一的时候那里就清静了,于是在五月六日凌晨的时候,楚天齐、厉剑和高峰去了一次。只是忙了好几个小时,并没有找到秘密,不过却发现了一把铁锹和一把镐头。因此,楚天齐认定,那里可能真有什么东西,否则别人不会也去寻找。
  在那之后,楚天齐又和高峰去了两次,依然没有找到任何秘密,不过发现了一些脚印,显然有人也在找。连着几次空手而归,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楚天齐便没有再去,只是高峰还偶尔去看看,自是没有找到东西。
  在七月十五日那天,围捕连莲的时候,楚天齐本想从连莲口中探听消息,但听连莲当时的语气似乎不是很清楚。不过对方首先选择烧房子,而不是对付高峰的家人,分明是怀疑房子里有什么。
  从那天之后,楚天齐就想着再到房子旧址来寻找。不过考虑到隐密,也为了避开雨天,就拖到了今日。由于这一段时间雨水比较勤,地基已经下沉,高峰必须尽快处理现场了,所以这次也可能就是最后一次搜寻,一定要好好找一找。
  为了今天的行动,由高峰提供了父亲曾经穿过的衣服和使用的物品,供警犬嗅闻。只是这些衣物和物品已经闲置了五年多,不知上面还残留多少主人的气息,警犬是否能够辨识出来?而且那个可能存在的秘密也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藏在哪里,上面是否留有主人的气息?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点轻微响动都会引起邻居警觉,更何况是“汪汪”的犬吠。所以,今天还特意给警犬带了特制的“口罩”,估计这只警犬自参加活动以来,还没遇到过这么憋气的事:即让自己干活,又不让自己出声。
  “警戒圈”里,在高强牵引下,那只警犬恪尽职守的嗅闻着。它从这边慢慢移动到那边,又从那边缓缓回到这边,就像是机械在耕地一样。警犬对待工作的严谨性,不禁令楚天齐动容,恐怕好多人都会自愧不如的。
  就像用篦子梳头发一样,警犬已经把“警戒圈”里所有空地过了两遍,也曾经做出过“发现物品”的举动,但当高强弄开上面的杂物时,却发现是一只烧焦的鞋底和一个踩扁的金属钢笔帽。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警犬也尽心尽力了,但却没有发现想找到的东西。楚天齐不禁疑惑:难道是判断有误,里面并没有所谓的秘密?还是时间久远,物品上已无任何残留的主人气息?亦或是物品上的气息,超过了警犬的可辨识能力?
  高强凑近楚天齐,低声道:“我让‘黑子’出去换换空气。”
  这是“犬”之常情,平时执行任务,基本都是过个一、二十分钟,警察就会让警犬离开目标源,去换空气,以此来保证鼻子灵敏性。今天是为了避免频繁往返,减少遇到闲人的机率,这才没有让警犬去换气,警犬“黑子”这是超负荷工作。
  楚天齐明白这些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高强回身去拉警犬,却见警犬正爬在一个小土堆四周,来回嗅着。面对主人的召唤,它仍然倔强的“工作”着,还仰起头,似乎想表示“我再试试”。于是高强停止了拉扯,仍由警犬继续在那里嗅着。
  忽然,警犬“腾”的一下蹿起,扑向主人身上,不停的用头去拱高强。
  看着警犬的兴奋程度,楚天齐和高强都不禁跟着兴奋。
  向楚天齐示意后,高强摸了摸警犬的头,带着警犬出了“警戒圈”。
  不一会儿,高峰被“换防”回来。在楚天齐的示意下,高峰从编织袋里取出工具,清理着那个土堆上的杂物和杂土。由于担心弄出动静,高峰的动作很轻,用了二十多分钟后,才把那个小土堆弄掉,地上出现了一个铁井盖。掀开井盖,下面露出一个洞口,这是高峰家存放土豆的窖。
  晾了足有十分钟,估计里面的有害气体浓度不足以对人造成伤害,高峰才带着手电和工具袋下到了窖里。
  此时,楚天齐也进到了“警戒圈”,来到窖口处,他要关注高峰的安全,也要关注高峰的信息反馈。
  不一会儿,传来“咚咚”的响动,那是高峰在轻轻敲击土豆窖的墙壁。
  “轻点,前天刚下去雨。”楚天齐把头探起窖口,轻声提醒着。
  “放心吧。”高峰应对一声,然后继续“咚咚”的敲着。
  “扑通”一声闷响,接着传来“啊”一个喊声,然后是“哗啦”的声音。
  不好,窖塌了。这样想着,楚天齐用手里向窖里照去,同时对着窖里喊了起来:“高峰,高峰。”
  手电光照射下,楚天齐看到了一个土堆。
  “嗯嗯”的声音从窖里传出,是高峰的声音,显然高峰没被砸晕,但却被埋住了。
  “别动,别喊,我来救你。”说着,楚天齐就要下到窖里。转念一想,他又马上出了“警戒圈”,向高强晃了晃手电。
  看到高强过来,楚天齐马上回到“警戒线”里面,下到窖里。
  及时赶到的高强,用手电一照,马上明白出了什么事,他喊住正刨土的楚天齐:“老师上来,让黑子去,他比我们在行。”
  “真的吗?”楚天齐反问。
  “真的。”一边答着,高强一边抚摸着警犬,显然正在与其交流。
  楚天齐上到窖口。
  高强把警犬“黑子”放了下去。
  警犬“黑子”在里面嗅了嗅,马上开始刨土。
  楚天齐则不时呼喊着高峰,让高峰弄出点响动,以示清醒。
  忽然,“黑子”刨着刨着,猛的一扬头。
  楚天齐以为是把高峰弄出来了,马上用手电去照,却原来是一个用塑料袋包着的包裹。
  高强马上把东西拿上来,交给楚天齐。
  楚天齐不由得一阵激动,觉得这肯定是老高所长所藏,意识到发现了秘密。但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看,而是捧着东西,继续等待“黑子”救出高峰。
  “憋死我了。”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响起。
  楚天齐用手电照去,看到了高峰的半边脸。
  这时,高强赶忙下去帮忙。
  很快,高峰的脸露了出来。尽管说话有些气息不匀,但显然并无大碍,把土弄开应该就好了。
  楚天齐只盼着,高峰千万不要受伤,骨头没事就行。
  过了二十多分钟后,高峰彻底出了土堆,在高强扶助下,站住了窖底。他推开高强的搀扶,仍能稳稳的站在当地,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快出来,快出来,别逞强。”楚天齐急着向窖里的人招手。
  高强没有再听高峰的,而是扶着高峰登上了窖里的咯噔,并一点点的向上托举着对方。
  高峰手脚确实能用上劲,很快便上了一半。
  楚天齐趴在窖口,拉着高峰的手。高峰一步步,一步步的爬了上来。
  “有事没?”楚天齐让高峰站在地上,然后又让对方慢慢移动。
  高峰走了几步,便急不可耐的去拿楚天齐手中的塑料包裹,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着。
  高强和“黑子”也上来了。
  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盖好窖盖后,简单把窖口盖了盖,众人迅速出了警戒线,走出小巷,回到了车上。
  看到众人的样子,厉剑不禁一阵唏嘘,暗叫“好险”。
  “厉剑,去医院。”楚天齐道。
  高峰忙道:“没事,不用。”
  听到高峰的声音带着哭腔,楚天齐用手电一照对方:“高峰,你怎么啦?哪疼?”
  高峰脸上连连摇头:“不疼,不疼,我爸在天有灵,保佑着呢,呜……”
  “是呀,是呀,高所长在天有灵。”楚天齐连连点头,也不禁眼窝湿*润。
  如果不是老高所长把东西藏的这么隐密,恐怕早有被人搜走了。如果不是带着警犬来,肯定不会发现土里的东西。如果不是赶上这些天接连下雨,窖里就不会塌,包裹未必就能出来。在场的这些人都是唯物主义者,但这么多的巧合发生,尤其高峰被土埋后仍然安然无恙,人们不禁都相信了高所长在天有灵。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用命换的财富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哭吧,尽情的哭吧!想起残死的父亲,想起破碎的家庭,想到种种艰难,焉能不哭?凭着对父亲的笃信,凭着对未知秘密的执着,凭着对事物的剖析,一次次寻找,一次次空手而归,一次次情感继续压抑,今天终于找到了,在各种巧合下找到了,在父亲护佑下、有惊无险的回来了,高峰焉能不哭?
  人们理解这种哭,也同情这种哭,更赞赏这种哭,没人去笑话这个“哇哇”大哭、双肩不停抖动、甚至涕泪横流的七尺男儿,人们有的只是一同唏嘘的情怀。
  本来空旷的马路上,本来想看到秘密而归心似箭,但现在越野车的速度却不快反慢,就为了让这个不幸缠身的男儿哭个痛快,就为了让冥冥之中的父子心息尽情相通。
  “厉剑,快点开。”高峰抬起模糊泪眼,擦去泪痕,露出了一抹笑容。
  “好咧。”厉剑答过之后,脚下一踩油门,越野车疾驰而去,不多时便到了公安局院墙外面。
  实在不忍心让高峰再攀爬高墙,但也必须狠心,不能遗憾在小小的细节上。众人再次翻过高墙,从一楼厕所窗户进到了办公楼内。
  深夜的公安局办公楼,很是寂静。众人尽管放轻了脚步,但楼梯上、走廊里,还是响起了“噔噔”走路的声音,这声音从一楼一直到了三楼。如果在楼里有熟睡的人,那么应该感受不到这些已经尽量小的声响,如果有人刻意去听的话,又肯定能够听到这阵响动。
  打开办公室房门,进到屋子,楚天齐直接推开套间门,到了里屋卧室。高强、高峰随即跟了进去,在屋顶、墙角检查起来,检查完毕后,从卫生间拿出一个信号屏蔽装置放到了窗台上。厉剑插好外屋房门,在办公室简单查看一番,也进了里屋。
  当插好套间门,众目相对时,大家都露出了笑容。这笑容既是为这种近乎夸张的谨慎而好笑,也是对即将揭晓答案的期待。
  看着众人对此事的重视程度,高峰无来由的紧张起来,担心自己判断失误,也担心父亲和众人开了个玩笑。
  从衣服口袋小心翼翼拿出塑料包裹,高峰把包裹递到了楚天齐面前。
  楚天齐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问了一句:“合适吗?”
  “局长,合适。”说着,高峰又向前一推。
  楚天齐不再推迟,也学着高峰的样子,赶忙摘掉已经满是泥巴的手套,换上了一副干净的。然后接过这个已经被掸掉泥土的包裹,顿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即兴奋又紧张。
  这个小包最外层是黑色塑料袋,塑料袋上用电线纵横捆扎着,电线是铜芯线,铜芯线最外层是红色或绿色的绝缘防护层。把包裹放到小餐桌桌面上,楚开齐开始解上面的铜芯线。
  解开彩色铜芯电线,又解开外面两层塑料袋捆扎的疙瘩,里面还是塑料袋。这样的塑料袋共有六层,最外边两层为黑色,其余四层为白色,相邻层敞口方向相反。去掉六层塑料袋,里边是白色的塑料布小包,塑料布上纵横捆扎着线绳。用剪刀剪开线绳,把塑料布一层层打开。塑料布呈长条状,向一个方向折叠了八次,两翼在最里层便被对向折起,然后随着整块塑料布折叠。
  塑料布摊开在桌面上,里面是两张折叠成长方状的白纸。
  稍微犹豫了一下,楚天齐示意高峰去拿,高峰摆摆手,做手势让楚天齐拿白纸。
  楚天齐拿起最上面的长方纸块,轻轻拆开着,这是一张很厚的大白纸,共对折了四次。打开折叠,纸张彻底展开,有平时大作业本纸的四倍大,上面出现了用黑碳素笔书写的内容。楚天齐只粗略一扫,便看到了“毒品”、“死”、“局领导”等字样,他不由得稍有紧张,不是单纯的紧张,而是一种复杂的紧张。
  ……
  抑制住复杂的心情,楚天齐从开头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到:这个聚财公司恐有名堂,好多行为反常。说是做玉石大生意,却只在离镇五里地的荒郊野外租了一排破旧的平房。说是经营玉石,但好多玉石就在展台陈列着,一年多没见换过一件,也没见有人去买。白天的时候,那排平房很安静,也不见有人出入,就好像没人,都在睡觉一样。这些都是我去例行检查时,注意到的。
  等到晚上,尤其是后半夜就热闹起来,人员一下子涌*出很多。有两次我在远处用望远镜偷看,发现那个小院里停了好几辆车,那些车全部都是越野车,有本省牌照的,也有外省的。我这人很喜欢车,但所里只有一辆破二一二,我便在杂志上过把眼瘾,看着世界各地的名车,对这些车的性能和参数烂熟于心。凭我的直觉,这些车绝不是国产的,倒非常像海湾国家打仗的那些战车,应该是经过了某种改装。
  过了一会,陆续有人分批出来,每批次人都不多,三到四人。这些人有的手提金属箱,有的斜挎着一个长条包。他们绝大多数都戴着帽子、墨镜,身上衣服也是五花八门,深更半夜的,这样的装束实在反常,让人不禁想起了海外的枪战片。
  第二次观察的时候,我差点暴露了。就在我举起红外线望远镜的时候,看到一个人也正举起望远镜张望着。所好的是,对方先看的东北方向,而我正在西南角位置,我看到了他的后脑勺,而他却没看到我。我不敢再耽搁,赶紧收起望远镜,躲在那个小草垛后,只到听到汽车开走的声音,我才又用望远镜向那个小院望去。确认院里没人了,我赶紧躲开,回到了所里。从那以后,我暂时没敢再去侦查,而只是在心里分析着这家公司的怪异行为。
  过了一个多月以后,那家公司有一个姓吴的副总找到我,说是想让我帮着协调,让乡里再给批点地,他们要扩建厂房。我和他们没有交往,只是平时去例行检查过几次,他们话里话外都说在上面有人,根本不鸟我,我也从心里不想和他们接触。可这次他们居然找到我,说话也客气了好多,而且还表示‘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我不想和他们交往,直接拒绝了对方,也懒的理那个人,就坐在办公桌后低头看报纸。那人估计坐的也没劲,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我在收拾茶几上的茶杯时,发现茶杯旁有一个小盒子,意识到是那个人丢下的东西,便追了出去。可那个人已经坐车走了,我只得开车去追,一直到了他们公司那个院子。
  见我来送东西,那人只说是“小意思”,还打开了盒子,盒子里是一块黄灿灿的镀金表。这款表我在一本汽车杂志上见过,售价上千美元,而且国内根本没有销售,那么这款表就只能是国外带回的,很可能是走私货。见我一副惊讶表情,那人以为我动心了,就把盒子又推了过来。我没有理对方,而是转身就走,回了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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