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你去煮一碗解酒茶, 再让人将暖阁收拾出来, 让沈爷住一晚上。”
  凝香听罢, 立刻去办,只是走之前还是对着霍长歌问道。
  “二爷,是不是让人去沈家一趟,知会一声,沈爷在府里头住下了。”
  沈家和霍家的关系一向来不错,沈昌盛和霍长歌也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闯过祸,一起受过罚的难兄难弟了。
  因此,虽说正月里不大好,但是两家之间走动频繁,长辈也不至于说些什么。
  霍长歌思虑了半晌,要要头,只让凝香和周正去说一声,让他得了空今个儿去沈烨那里一趟,把事情同他说说。
  这个时候的正月里可不比现代,大街小巷,所有的店铺酒家都是关门迎新年的。
  沈烨手底下的铺子虽说开了几家生意最好的,却在这个时候也是寥寥几人,不过收留一些独身一人或是伤心失意之人。
  因而,沈烨这几日闲出鸟儿了。
  他一听说沈昌盛这事,店都懒得管了,直接托了大掌柜去办,自己则火急火燎的带了礼物上门拜年来了。
  过年的时候,霍家门口一向来车如流水马如龙,更何况如今霍长邺刚刚定了一门还算的上不错的亲事。
  进门便是客,更何况,沈烨一向来大方,如今又是个土豪,随手送的东西便让人眼睛发直。
  于是,门房也客客气气的将人请了进去。
  沈烨也终于见到了霍长歌。
  还有便是,已经从桌子上滑到了地上,抱着桌子腿不放,嘴里不停喊着苏映雪的沈醉鬼。
  沈烨揉揉太阳穴,只觉得辣眼睛。
  他没好气的朝着沈昌盛身上踢了一脚,冲着他骂道。
  “起来!起来!为了个女人就这样哭哭啼啼,把自己弄得烂醉如泥的,值得吗?”
  沈烨翻了翻白眼,继续骂他。
  “更何况,人家苏小姐可没有对你始乱终弃,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沈昌盛闻言,忽然抱着桌子腿大哭起来。
  他醉得实在是厉害,一边哭一边泄愤似的用牙齿咬着桌子腿。
  “我父亲他逼着我断了和苏家的来往!”
  霍长歌可没有听沈昌盛说什么,他一副心思全在被沈昌盛啃坏的桌子腿上。
  终于,霍长歌忍不住了,抬脚没留情,一脚踹过来直接将沈昌盛踹到了地上,冷冷斥道。
  “你哭就哭,动什么嘴,我这是千年的黄花梨,是京作的好东西,啃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
  沈昌盛猝不及防,直接被霍长歌一脚踹翻在了地上,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霍长歌,一脸的委屈。
  此刻,若是换成一个娇软的美人霍长歌许是还能够心软,可换成了沈昌盛这样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八尺大汉,那就真的辣眼睛了。
  觉得自己急需要洗洗眼睛的霍长歌撇开眼,没好气的说道。
  “再过几日便是苏大人一家被流放离京的日子,到时候你便去送送苏小姐,并说说你的意思。”
  霍长歌说到这里,默默道。
  “自古以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因而苏家必定会对你感激,更何况如今这样的情况,苏家必然也不会再挑剔你了。”
  沈昌盛点点头,霍长歌说的这些他全都懂。
  只是,如今骤然间苏家天翻地覆,谁都想着要上去踩两脚。
  沈父是庶子,虽然这些年来多受族中照顾,也是捐了个闲职,但是一切都是跟着大哥走的。
  此番苏家骤然获罪,沈父的大哥避之唯恐不及,自然也不会允许沈昌盛再继续追求苏映雪。
  毕竟如今的苏映雪也算不上什么金尊玉贵的苏家大小姐了。
  一思及此,沈昌盛几乎憋闷的想要大叫。
  他父亲的意思并不代表他个人的意思。
  他是喜欢苏映雪的,不管怎么样都喜欢,不管对方到底是苏家大小姐,还是沦为阶下囚。
  沈昌盛至始至终都喜欢苏映雪。
  他面露愁容,脸色异常难看。
  思考了半晌之后,仍旧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这个时候,凝香忽然推门进来,小心翼翼的将一碗解酒茶放在了沈昌盛的面前。
  随后,凝香有将另一边的一只小砂壶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到了两碗浓浓的姜茶。
  一碗给霍长歌,而另外一碗则是给了沈烨。
  “二爷刚刚被风吹的耳朵鼻子都红了,喝碗姜茶好好暖暖,否则正月里病了可不吉利。”
  霍长歌乖乖的喝了姜茶,俨然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等到凝香走了,霍长歌才压低了声音,语不惊人死不休。
  “要不你和苏小姐私奔?流放途中,只要花点银子买通看守的差役,便会偷偷将人放了,编一个假死的名头,只要上头不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而苏映雪并不是什么要犯,无所谓在或不在,只需要给够银子,也不成问题。
  喝了醒酒汤的沈昌盛精神了许多。
  他狠狠剜了一眼霍长歌,没好气地说道。
  “别随便出馊主意,媒则为妻奔为妾,我可不愿意苏小姐这辈子跟着我没有一个正经的名分,这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对于苏小姐来说,却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名声。”
  闻言,霍长歌又被意外的塞了一嘴狗粮。
  他耸耸肩,反问沈昌盛。
  “边疆苦寒,如今又是这样数九寒天的日子,苏小姐女儿家的,如何熬得住?”
  沈昌盛也是皱紧了眉头。
  他思虑许久,最终开口道。
  “我陪着苏小姐去边疆,一路跟着囚车。如此一来,我路上也能够照拂一二。”
  霍长歌震惊了。
  沈昌盛这个人一向来不聪明,却是实在的人,竟然能够想出一个如此实在的方法,也真的是极为难得了。
  不过,面前来说,这的的确确是最好的办法。
  毕竟,按照沈昌盛的性子来说,要是将苏映雪交给别人,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只不过霍长歌仍旧有些担心。
  沈昌盛这样做,若是让沈家知道了,真的不会被打死吗?
  不过这话霍长歌并没有说出来。
  ……
  日子一转便到了苏映雪全家被流放边疆,离开帝都的日子。
  既然是沈昌盛喜欢的姑娘,霍长歌作为好哥们儿,自然也要聊表心意。
  因此,霍长歌让凝香准备了一些必要的东西和衣服,又另外准备了一些碎银子和金票,好让苏映雪一家人路上用。
  周正买通了押送的差役。
  差役收了比平时高一倍的钱,又知道是霍长歌托付的事情,自然点头哈腰答应了好好照顾苏映雪一家。
  如今的苏映雪只穿着一身单薄的囚服,脸上未着粉黛,长发披散着,头发有些凌乱,脸色也很是苍白,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美丽。
  她瞧见霍长歌雪中送炭,上前对着霍长歌盈盈一拜。语气很是感动。
  “霍二少爷,映雪何德何能让您如此费心!”
  霍长歌其实同苏映雪见过几次。
  苏映雪一向来眼高于顶,最讨厌的就是霍长歌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她喜欢的是有才华的书香门第,就如同她的父亲一样。
  但是,此番苏家陡然倒了,苏映雪也算是在短短几日之内尝尽了人间百态,酸甜苦辣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那些往日对着自己趋之若鹜的高门子弟早就不见了踪影,反倒是霍长歌愿意来送送自己,还送来了这些。
  苏映雪多多少少有些感动。
  “霍二少爷,请受映雪一拜,三年前,映雪在木兰围场的是多有得罪了。”
  霍长歌自然想不起来是什么事了。
  毕竟三年前,自己还没重新回到这具身体,老早的事情,他又不怎么放在心上,如何记得?
  不过霍长歌知道,这么说一定是不会错的。
  “苏小姐不必如此,那个时候的我就是欠的,那叫活该!”
  苏映雪忍不住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见过狠得,可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
  霍长歌到底记不记得,当时她看不惯这纨绔子弟,偷偷用羽箭射了他的屁股。
  苏映雪记得,当时害得霍长歌躺了大半个月,之后的木兰围猎直接缺席了。
  之后每每想起,苏映雪都无比的愧疚,觉得自己做错了。
  不过,既然此时霍长歌都不在意了,苏映雪自然也不会硬逼着对方想起来。
  她笑着收下了霍长歌接济自己的东西。
  “霍二少爷,我素以为你是纨绔,即使如今考上了功名也不改纨绔本性。可如今我却才真正见到了什么叫做君子。”
  苏映雪这样说着,不由得更加惭愧。
  能如此以德报怨的人,如今已经不多了。
  自然,苏映雪并没有想到霍长歌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纨绔子了。
  霍长歌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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