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今九忆及幼年的古旭,那孩子虽是长大了,但什么都不懂。前后侍奉父子二人,这两个畜生!
  百里虞扬这番话说的真真假假,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其中真伪。
  凉亭内
  陆盛揽着古旭,遥遥看向河岸边百里虞扬混迹在人群中的身影,他在边塞时,古旭生活在百府,与这人颇多接触。
  但这人心思颇深,古旭这个傻子却是着了他的道。
  “古旭,秋猎时你便跟在我身边吧。”
  古旭坐直身子,“你们不是打算那时……”她左右看去,心虚道:“你要把我带上吗?”
  “嗯,之前去边塞没带上你我便有几分后悔,如今一事,我把握比前往边塞征战要大上几分,自然是要将你带上的。”
  古旭愣怔的看着他,问道:“前段时日刺杀你的人你查出来了吗?”
  “已是有了苗头,但到底是谁还不确定,你不用担心我。”陆盛嬉笑道:“小事罢了。”
  刺杀之事在他眼中并不足为奇,反是因着近来古旭过于关心,安慰道:“到时候秋猎你跟在我身边,我会让李成年亲自护着你,你不用害怕。”
  我害怕,陆盛,我太害怕了。
  古旭垂下头去,她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她现在既期待见着父亲,但亦隐隐害怕着。
  ***
  七日后,秋猎。
  献文帝领众皇子及文武大臣随从侍卫等人从玄武门出发,一行约上万人,声势浩大。
  向来,帝王秋猎不仅作为皇室众人放松游玩的活动,亦作为演练军队的一种机会,制定有严格的规章制度。
  早在七日前,便有精锐军官奉命前往木兰围场,安营扎寨,排除隐患,猎头前往猎场四周驻守,将猎场团团围困,提前观测围场中动物的活动范围。
  古旭着一身太监服饰,随侍在陆盛身侧,她将轿帘撩开,看着四周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心中不停打鼓。
  身后,陆盛闭眼假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古旭回头看他,也不忍心打扰,她无聊的将下颌靠在窗柩处,这时,赵从安却是打马缓缓靠近太子车马。
  他沉眉打量着闲散无聊的古旭,古旭同他目光对上,只觉他那目光既严厉又带着几分嫌恶之色。
  忆起那夜醉香阁之事,古旭格外心虚,燥眉怂眼的将轿帘放下,灰溜溜的坐回陆盛身旁。
  这般车行约莫一日,整只队伍终是到达木兰围场,一行人渐渐散开,各自去往早已准备好的临时住处。
  因着到达围场时,夜色将至,狩猎至翌日开始,因此,这一夜倒是显得格外安静。
  营帐内
  陆盛吩咐古旭早些休息便撩开帘帐出了去,古旭看着陆盛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突然急急追了出去。
  在营帐入口处,她看着四周来来往往巡逻的士兵,以及不远处聚在火堆前闲聊的各位青年男女,再垂头看着自己身上还未褪下的太监服饰,忽然止住了脚步。
  李成年在营帐外侯着,见古旭僵立在入口处,便柔声问道:“是想出门吗?如今夜深,待明日你可让太子亲自领着你至围场内狩猎。”
  “还有时间吗?”
  “怎么?”李成年稍惊,见古旭极其不安,便道:“这不急在一时,你安心即可,太子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有些放心不下。”古旭垂头,轻声道:“李成年,我最近经常想起幼时在东宫的往事,怎么一眨眼,我们就长大了呢。”
  其实也没多大,她不足十七,陆盛也未满十八,只李成年,他稍长两人几岁,如今已二十有余。
  “李成年,你知道我的身世吗?”
  古旭忽然没头没脑的问出这句,她见李成年并无惊色,便是知晓他是知道的,那陆盛应当也是知晓。
  “我恨献文帝,知道他快死了,我很高兴。”她微微抬头,看着李成年真心道:“我希望此次东宫事成,这会了了我一桩心愿。”
  不等李成年回话,古旭将帷帐放下,回了室内,有什么事都等献文帝那个老贼死了再说罢!
  第八十五章
  是夜, 孟捷所在营帐。
  因着按照往年秋猎的规矩, 前两日各皇子同朝中青年才俊分为不同的组派比赛,结果出来后, 献文帝按照各组成绩分别行赏。至第三日,献文帝方才亲自至围场中心狩猎。
  孟捷同陆盛商议,将行事时间定在第三日。
  “此次出行人数共一万有余, 其中以赵家为主力, 赵家是献文帝心腹,届时起事,首要便是防备着赵家军队。”
  孟捷说这话时, 百里虞扬立在他身后,微微抬眸打量着案桌对面陆盛的表情。
  据暗哨传来的消息,东宫与赵家一直在接洽中,但赵家态度却一直摇摆不定。
  孟捷沉眉看着铺开在案桌之上的地图, 沉声道:“孟家及东宫人马未免行踪泄露,走山路至木兰围场,分为五路守在围场周边, 只待三日后一声令下,即可入内, 届时,若是有人反抗, 当场斩杀便是。”
  三日后,献文帝至木兰围场狩猎,毒发坠马, 随后,侍卫会将其带入营帐救治,待献文帝死后,孟家自会亲自出马拥护太子登基。
  此举并未稳妥之法,孟捷本意是借玉玺假制传位圣旨,但命人在宫中搜寻之际被麻世金发现,那人当即被献文帝处死,之后玉玺便被献文帝亲自保管,旁人不可得知。
  百里虞扬垂眸看着那副木兰围场地图,上面标记着行事之日,东宫及孟家两方人马进入围场的方位。
  营帐内烛火摇曳
  百里虞扬神色清淡,他抬眉,瞧着对面意气风发的青年太子,心中那股涩意却已是荡然无存。
  三日后,孟家起事,亦是肖寒岁反扑之时。
  ……
  夜深,
  赵从安拜别献文帝,缓步回了自己营帐。
  营帐内,赵焕茹候了许久,终是等到兄长回来,她起身相迎,接过赵从安卸下的佩刀,低声道:“此次秋猎,太子将那傻子带在身边,我此前不懂,但如今约莫知晓,他们自幼一同长大,情谊深重亦是应当。”
  赵从安越过她朝营帐内走去,赵焕茹跟在他身后,问道:“兄长,明日狩猎,你可否想法将我分在太子一组?”她垂眸,神色微黯,“我想与他多相处一些时日。”
  赵从安回身看向她,沉沉叹气,“你伤未好全,怎可贸然上马狩猎,明日你好生待在营帐内,莫要胡乱跑动。”
  赵焕茹皱眉,“如今伤已好了大半,为防伤口开裂,我不躬射便是,但骑马陪同在太子……”
  “焕茹!”
  赵从安今夜格外严厉,他沉声打断赵焕茹的话,斥道:“这几日你待在营帐内,哪也不许去!”
  赵焕茹似被他这模样吓住了,神色难堪,十分委屈。
  *
  翌日,秋猎正式开始。
  古旭待在营帐内,听着外面源源不断的号角声,想起昨夜陆盛回来时同她说的话,整颗心忽上忽下,极其不安。
  李成年撩起帘帐进入,见古旭一脸沉闷,轻声问道:“是无聊了吗,想不想出去走走?”
  一旁,曹方闻言比古旭还要积极,怂恿道:“当然,今日天色不错,他们进入围场狩猎,我们也不能落下,这四周应当有着落单的小动物。”
  古旭偏头看向一脸兴奋的曹方,他什么都不知道,没心没肺,以往痴傻的自己是不是如他一般。
  她深深吸气,稳住心神,问道:“李成年,陆盛真的不会有事吗?”
  “不会,太子既将你留在此处,便是有万全的把握安稳归来。”
  曹方皱眉听着两人对话,终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不安问道:“什么啊这是?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古旭转头看向他,声音微微拔高,呵斥道:“曹方,你不要乱吼乱叫,跟在我身边就好。”
  曹方震住,古旭却又看向李成年,语调轻松道:“走吧,我们骑马在这四周转转。”
  古旭随同李成年、曹方及数十侍卫打马缓缓行驶在围场入口,他们未深入,只一直在围场入口巡视着。
  曹方一步不落的跟在古旭身后,不安道:“古旭,你方才同李成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太子有事?是什么事啊?为什么你会问太子今日还会不会回来。”
  “曹方。”古旭叹气,“你安静些,别吵我。”
  与陆盛及李成年这些深入权势争斗的人相比,古旭更怕行差踏错。
  她害怕,怕的不行!她怕死,也怕陆盛死。
  围场深处
  陆盛携尤伯渠及众侍卫快马追逐猎物,待与其余皇子的人马离的远了,他方才放缓行驶速度。
  在林中巡视半响,突然,一阵马蹄声窜入林中,不过片刻,他们已被着铠甲的士兵团团围住。
  陆盛打马走在前方,看着对面士兵中为首的赵从安及季临渊道:“可查出这几日暗中作乱的是何方人马?”
  季临渊同赵从安下马跪拜,季临渊摇头,“属下命人查探,却是什么都未查出,那些人躲在暗处,但已确定并非皇上这方的人马。”
  不是献文帝的人,也不会是孟家的人,这半年朝中虽有几个成年皇子冒出头,势力却也不会深到季临渊都查探不出的地步。
  这些人到底是谁!
  陆盛眉头紧皱,令两人起身,随即将手上血淋淋的人头朝赵从安扔去,“这个你拿回去交差。”
  赵从安伸手接过,垂眸看去,只见手上那人头相貌与陆盛竟是一分不差,他惊讶不已,想着太子这是早便做好了准备。
  这人头面上的人皮面具也不知是废了多少工夫才制出如此相似的,用在这死人身上却是浪费了。
  但献文帝计划刺杀太子,若是没这人头却是无法交差的。
  他起身,朝太子拜别,“请太子放心,末将……”
  “这人头面上的人皮面具是否太过逼真了一些?”陆盛打断他的话,垂眸看着他手中血淋淋的人头,眉头却是微微皱起,“古旭见着或许会被吓着吧!”
  赵从安一时沉默下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记挂着那女子!一个傻子,即便被吓着那还能吓得更傻不成?!
  陆盛微微垂眸,随即轻笑一声,嘱咐道:“你别吓她,她不经吓的。”
  赵从安只得颔首称是,两人商议片刻,赵从安将带来的一半人马留下听候太子命令,携另一半人马带着人头反程。
  一行人经过围场入口时,躲在暗处的李成年及古旭等人急忙赶了出来,待赵从安携那人头走近,古旭还未出声,曹方却是吓的惊叫了起来。
  古旭一把捂住他的嘴,眼睛却是死死盯着赵从安手中陆盛的人头。
  赵从安观摩着她的表情,只觉得这女子却是被吓着了,但似乎也有哪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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