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你若就这么让人将信物给送上门去,只怕不妥。”景宁想了想,笑道,“过两日是忠义伯夫人的寿辰,我已经接了帖子,想来楚二太太也会去,届时我将这信物替你还了就是,也能顺道替你分辩一二。”
  她这是一番好意,云浓岂有不应的道理,当即笑道:“那就有劳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景宁漫不经心地答了句。是时暮色四合,她一时兴起,向云浓道,“左右也没旁的事,不如出去逛逛?”
  云浓一见她这模样,便有些警醒:“去哪儿逛?”
  “少装傻,”景宁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南风馆。”
  云浓一想到南风馆,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顾修远,有些迟疑。
  “走了,”景宁勾着她的小臂,带着些促狭笑道,“我前几日听人说,这南风馆新来了位公子,惊艳得很,你随我去看看。”
  云浓拗不过她,半推半就地站起身,无奈地笑道:“好,这就去。”
  第24章
  其实若认真说起来,景宁与云浓也称得上是“纨绔”。
  两人自小一处长大,性情相投,这些年来做过不少出格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温婉闺秀。
  景宁早些年还算是有许多顾忌,可自打和离之后,就彻底放开了。横竖身份地位在这儿摆着,这世上能约束她的人寥寥无几,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
  相较之下,云浓则是属于无可无不可的人,怎么样都行,若是景宁高兴那就随她去。
  许久未曾来过南风馆,云浓看着这门庭,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了,”景宁推着她进了门,促狭地笑道,“你清心寡欲这么久,快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云浓脸颊微红,笑着叹了口气:“你啊……”
  景宁是从不动感情,见着合眼缘的就带回府去,若是过一段时间倦了,那就给些银钱将人给打发了,也算是各取所需。
  但这一点上,云浓与景宁不大一样。
  又或许是顾修元将她的标准抬得太高,珠玉在前,以至于她再看旁人,都生不出什么旖旎的心思。
  景宁算是这里的常客,一来,红姑就亲自迎了出来,见着云浓后,忍不住多瞥了两眼。然而南风馆本就是春风一度的地方,问客人身份名姓是大忌,她便并没多言。
  “听人说,你们这新来了位公子,”景宁想了想,“叫做秦君?”
  红姑笑道:“是了,您若是想见,我这就去请他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云浓托着腮,好奇地问了句。
  “秦君脾气怪了些,”红姑为难道,“留多久,能做到哪一步……都得看他的心情。”
  红姑是认得景宁的,知道这是个得罪不起的人,可偏偏又拗不过秦君,所以只好先提前讲明白了。
  景宁了然,偏过头向着云浓笑道:“想来是有点资本,不然也不敢这么傲。”说完,她又吩咐红姑,“请他来就是。”
  云浓斟满了酒,抿了一小口,感慨道:“南风馆最得我心的还是这酒,只可惜方子不外传。”
  “你每次都是为着喝酒来的,”景宁点了点她,“这么些人,难道就都入不了你的眼?”
  云浓灌了一杯酒,方才无奈道:“我倒是也想找个合眼缘的人,可哪有那么容易……”
  这么些年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顾修元罢了。
  南风馆中的人,身材相貌自然不差,可若论及通身的气质,出挑的就太少了。毕竟若真是哪儿都好,又怎么会到这地方来?
  至于顾修元,他并非南风馆的公子,而是红姑聘来教人的乐师,阴差阳错地被云浓给撞着,带回府去了。
  景宁虽一向看不惯顾修元,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南风馆中的确再没能越得过他的人。
  “你就别为我费心了,”云浓又斟了杯酒,漫不经心道,“这种事本就看缘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遇着……”
  她这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推门而入。
  这位进门来的公子身着墨色衣衫,面如冠玉,凤眼微挑,眉眼间自带一段风流。纵然是什么都不说,就那么一眼看过来,也仿佛含了三分诱惑。
  若单看相貌,倒像是个姝丽的美人,只不过他举止间并没半点女气,声音更是带了些喑哑。
  这种反差,为其平添了些邪气,愈发地让人移不开眼来。
  云浓看得愣住,还是等到景宁轻轻地推了一把,方才回过神来。
  景宁笑着打趣道:“是不是合眼缘的来了?”
  云浓软绵绵地瞪了她一眼,低头饮酒,并不答。
  景宁脸上的笑意愈浓,将秦君留了下来、
  纵然是面对景宁这个大长公主,秦君也没有半点畏缩,相较其他恨不得时时观察着景宁脸色来行事的人,他可谓是别树一帜。
  景宁并没把这怠慢放在心上,只是闲聊着,时不时地逗云浓两句。
  她这二十余年,见过各种各样的男子,秦君的确算得上是头一等,可却并不是她会喜欢的类型。她喜欢那种小意温存,嘴甜会讨好的,可秦君显然并不是这一类。
  再加上云浓难得会对哪个人有意,景宁自然不会同她抢,反而乐见其成。
  “怎么不说话了?”景宁凑近了些,同云浓耳语道,“你若是看中了他,只管下手就是。”
  云浓弱弱地反驳:“我只是觉着他有些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景宁并没把云浓这话当真,只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开口道:“我出去走走。”
  “嗳,我……”
  云浓原本也想走,但还没站起来,就被景宁给按了回去。
  景宁眨了眨眼,笑道:“我不打扰你,你也别来打扰我。”
  说着,就出门去寻旁人去了。
  她一走,雅间之中就只剩了云浓与秦君二人。云浓抬眼看向秦君,咬唇道:“你若是想走,随时可以离开。”
  秦君笑了声,替她斟了杯酒:“姑娘不必紧张。”
  先前红姑专程铺垫了一番,云浓还以为秦君是那种自诩清高不好相处的人,可真到只剩他二人,才发现这位竟算得上是随和,说话也很有趣。
  不知不觉间,云浓喝了不少酒。
  原本白皙的肌肤微微发红,桃花眼中也含了水雾一般,眼波潋滟,再加上她声音绵软,便显得愈发妩媚风流。
  秦君将云浓这模样尽收眼底,喉结微动。他起初会留下,只是因着不反感,且想要趁这机会躲个清闲,可如今却也是有几分意动了。
  来南风馆的客人大都是非富即贵,他这些日子见得多了,可云浓这样的却还是头一个。
  “姑娘到这里来,是想要什么?”秦君斟了杯酒,一手端了杯子,送到她唇边。
  这在南风馆算不得什么,云浓又有些醉了,便懒得计较,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酒,而后含含糊糊地反问:“什么?”
  “来这里的客人,有的是寻求安慰,有的是寻欢作乐,还有些不可言说的癖好……”秦君的目光落在她唇边的残酒上,凑近了些,“姑娘是想要什么呢?”
  云浓一怔,而后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笑问道:“你这是引诱我?”
  “是,”秦君很是坦然地认了,抬手抚上她的脸颊,蹭过她唇角的残酒,将嫣红的唇脂晕开,显得格外妍丽,“那姑娘要上钩吗?”
  云浓盯着他看了会儿,并没答言。
  “我明白了,”秦君勾了勾唇,绕了缕她的长发,慢悠悠地说道,“你心中有人,忘不了他。”
  云浓下意识地反驳道:“没有。”
  她说完自己都愣了,秦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长眉一挑,似是无声地质问着。
  云浓垂下眼,避开了他的目光,有些心虚,又似是有些颓然。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秦君将声音放得缓了些,带了些诱哄的意味,“我让你忘了他,好不好?”
  先前见着秦君时,云浓只觉着他生得好,直到如今,才算是明白他为何会在南风馆脱颖而出。
  这位耐着性子来哄人的时候,跟顾修元有得一拼了。
  “不要,”云浓摇了摇头,许是醉了的缘故,她说话间也没了顾忌,抬手将秦君推开了些,抱怨道,“你这点太像他了,我看着烦。”
  说着,她就伏在桌案上,闭了眼,浓密的眼睫长而翘,像敛起的蝶翼。
  秦君这套向来无往不胜,怎么都没料到云浓竟然会是这反应,禁不住笑出了声。也直到这时,他这笑意才入了眼,加之容貌昳丽,较之先前,更显得惑人。
  然而云浓已经伏案睡了过去,并没那个功夫欣赏。
  秦君盯着她看了会儿,笑着摇了摇头,正想要抱她到屏风后的内室安歇,却听到外边传来了喧闹声。
  第25章
  景宁提议来南风馆时,是想着要打发时间,寻个乐子。
  然而乐子还没寻着,就被人给打搅了。
  听闻顾修元来时,景宁霎时变了脸色,一边整理衣衫,一边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红姑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有些慌乱地问道:“这好好的,顾大人怎么来了?”
  “那谁知道,”景宁冷笑了声,她心中跟明镜似的,又嘲讽道,“说不准是一时兴起追忆当年事,想要故地重游。“
  她说话倒是没有半点顾忌,但红姑却是脸都白了。
  顾修元曾是南风馆的乐师,红姑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但这事却是半点都不敢提,尤其是在顾修元入朝掌权之后,她恨不得撇得一干二净。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如今他会来,想也知道不可能是来闲逛的。
  红姑这些年见过许多事,可如今却还是紧张得很,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欲言又止。
  “你也不必怕,”景宁掸了掸衣襟,“这事若是闹大了,谁都讨不了好,他不会做什么的。”
  说话间,景宁推开了房门,恰好与顾修元打了个照面。
  顾修元平素里总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可如今的脸色却实在算不上好,他没有半点迂回,单刀直入地开口道:“她在何处?”
  一听这话劲,红姑半刻都不敢多留,立时避开了。
  景宁避而不答,反问道:“顾大人好大的本事,眼线都安插到我这里了。”
  她明知道顾修元是为何而来,但却吊着不答。
  顾修元眉头微皱,冷声道:“旁的事情也就罢了,我不同你计较,可你若偏要在这件事上与我为难……将来可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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