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节
于父不担心方尽丢脸,他担心方尽照看不好于向晚。
方尽便道:“妻主这两日不大说话,异常安静,我瞧着她的眼神似比往日清澈了些,不那么混沌了,不知道是不是要好转了?便想着带她出去走一走,也许见见人,就……”
“你说什么?晚儿怎么了?”于父愕然打断他的话,急急走到罗衣面前,仔细打量她,“晚儿?晚儿?你是要好了吗?你跟父亲说说话?”
罗衣看着他。
不说话。
于父发觉,她的确是眼神清澈多了,不似个傻子!
但是跟她说话,她又不吭声,让于父不由得往方尽的说辞上去想了。
“那好吧。”于父同意了,又嘱咐道:“你看好晚儿,不许磕着碰着了,少一根汗毛,回来我唯你是问!”
方尽顺从地应道:“我会看顾好妻主的。”
一手挎了菜篮子,一手牵了罗衣,出了门。
走得远了些,罗衣便夸他:“你真机智!”
方尽便道:“妻主已经清醒了,早晚要对母亲和父亲说的,与其到时忽然说出来,不如这样先透露几分,叫母亲和父亲有个准备,也免得乍惊乍喜,母亲和父亲受不住。”
他说完,忽然又有些懊恼失言。他说得太多了,妻主会不会觉得他在教训她?
正紧张着,就听到罗衣夸赞他道:“不错,你考虑得很是周到。”
妻主没有恼他多嘴,还夸赞他了?
方尽一时间有些呆。
随即他想起来,妻主今日总夸他,夸了好几回了?
夸他绣功好,夸他脾气好,夸他性格坚毅,这会儿又夸他周到?
他忍不住有些小小的雀跃。难道,他真的这么好?紧接着,母亲、父亲、姐姐的样子在脑中浮现,他微微翘起的唇又压了下去。
他并不那么好,他一点也不好,但凡他有一点好处,母亲、父亲、姐姐都不会那样对他。
是妻主才醒过来,没见过太多男子,才觉着他好。
他根本不好的。
一时间,眼神黯淡下来。
罗衣没注意到他的情绪。她看着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觉得很有意思。
入目所见,皆是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男子,挽着自己的妻主,行走在街道上。而他们的妻主,穿着打扮也很鲜艳夺目。
男男女女,都穿着讲究。哪怕是家庭条件不怎么好的人家,穿着打扮也整洁干净,没有一个邋邋遢遢。
男人的骨子里是有些惰性的,并不注重仪表打扮,但是低下的社会地位让他们不得不收拾自己的仪表,以讨好自己的妻主。
市井容貌非常好。
她觉得有趣,一时看得入神,没注意到旁边方尽的眼神越来越黯淡。
妻主总是盯着其他的男子看,是觉得他们都比他好吗?
他看看那些挽着妻主手臂的男子,他们穿着鲜艳讲究的衣裳,尽职尽责地给妻主拎着菜篮子,拿着妻主刚买的衣裳、首饰、吃食等,与妻主热情说笑。慢慢的,他垂下了头。
他的嘴巴不甜,也做不出那样讨喜的姿态。妻主会觉得他无趣吗?会不会很快就不喜欢他了?
他忍不住想,他不该带她出门的。不出门,她就不知道还有那么多不一样的男子,也就无从比较他和旁人。
可即便他不带她出门,她又不是个傻子,怎么会永远都不出门?
她早晚要出门的,早晚要知道这天底下还有那么多嘴巴甜、讨人喜欢的男子。
一时有些怀念,那个真正的傻妻主。如果她还在就好了,他根本不必担心失宠。
当初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傻子做夫郎时,他不知道多高兴。他不用逼着自己嘴巴甜,不用挖空心思地讨好人,只用认真照顾她的起居就好了。
他一度认为这是上天对他的垂爱,才赐他这样一段好姻缘。
然而好日子只过了半年……
眼底浮现一抹坚毅。半年时光,已是上天的垂爱。他不能奢望过多。
何况,现在的妻主虽然不傻了,却也没有多么难伺候。
除了,除了爱看其他的男子。
方尽垂着头,不去看身边的罗衣,只带着她往卖菜的街道走。
“妻主晌午想吃什么?我买回家给你做。”他指着卖菜的小摊贩,终于抬起头看向罗衣。
罗衣耸了耸肩:“都行。你做什么都好吃,你随便做,我都吃。”
话落,旁边有个小摊贩打趣道:“哟,这位小夫郎,你真是好福气,妻主这样宠爱你。”
方尽捏着臂弯上挎着的篮子,有些害羞,有些无措。
他不太适应别人夸他。尤其,这人是他的妻主。在他想来,应当是他讨好妻主,赞美妻主,偶尔获得她的怜惜。
而不是这样,她时不时夸赞他,倒好似她在讨好他似的。
“妻主,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方尽有点不好意思,他犹豫了下,低头在罗衣耳边小声道,“人家以为你夫管严,对你的名声不好的。”
夫管严?罗衣差点没被笑死!
“我说的是实话!”她一瞪眼,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来,“你做饭就是好吃!我从没吃到过比你做的更好吃的饭!”
方尽无奈极了。他心里说,那是因为你从来没吃过别人做的饭啊!自你有意识后,吃的都是我做的饭啊!
但这是外面,他不好解释,那样会让妻主没面子的。
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蹲下去挑菜。
旁边的小摊贩都打趣他:“这位小夫郎,你哪家的啊?跟谁学的厨艺?”
“小夫郎怎么哄的妻主,叫妻主这么喜欢你,在外面给你撑面子?”
方尽并不是很擅长跟人打交道,他微红着脸,把自己挑的菜递过去:“麻烦你称一下。”
第240章 女尊世界
买好了菜,方尽几乎是狼狈地逃离这条街。
他被小摊贩们打趣得耳朵都羞红了,却不好说罗衣,低着头,挽着菜篮子,闷头走在前面。
“我说的都是实话,”罗衣迈着灌铅似的两条腿,慢吞吞地跟在后头,“你就是周到,细心,体贴,温柔,家务做得好,我一句假话也没有说,你慌什么?”
方尽无奈地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等着她走近过来,才道:“妻主,你往后不要这样,夫管言会被人笑话的。你以后交了朋友,你的朋友们也会笑话你的。”
“奇了,我说实话,有什么好笑话的?”罗衣伸出一只胳膊,让他挽住,两人慢慢往前走,“若是因为我说实话就笑话我,这样的朋友我才不交。”
方尽很无奈。他发现妻主的性格有点执拗,他把这归因于她才醒来,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等她以后见的人多了,交了朋友,慢慢就知道怎么做了。
他不再说了,转而道:“妻主要不要再瞧瞧别处?在前面一条街,有卖各种吃的,小玩意,还有许多女子喜欢在那里买衣裳首饰什么的,极为热闹。”
“好啊。”罗衣点点头。
两人便往那边走。
“对了,你带了多少银钱?”罗衣问他。
方尽怔了一下,说道:“妻主要买什么?我出门时带了七八十文,刚才买菜花去了十几文,现在还有约莫六十文钱。”
他是被卖进来的,不像人家的夫郎是嫁进来的,所以他没有嫁妆银子,一文钱也没有。
嫁进于家后,父亲会给他一点家用,叫他买菜。每隔三日,会招他问话,叫他说一说钱都花在哪里了,还剩了多少,然后给他新的家用。
他出门前有考虑到妻主可能会想买东西,因此把父亲给他的家用都带上了,这样妻主想买点小玩意,或者小吃食,都够用。
但他看着罗衣此时的样子,忽然觉得,他带的银钱可能不够用。
一时间,有些为难起来。
不叫妻主买?那太扫妻主的兴了。叫妻主买?他又没带够银钱。
很快,两人到了一条热闹的街上。
是一条很宽阔的商业街,人来人往,颇为热闹。
“妻主瞧,那是卖的糖人。像这么大的糖人,一个只要两文钱,又甜又好吃,可以吃很久。”方尽指着街边卖糖人的,说给罗衣听。
又指着身边匆匆跑过的一个孩子,说道:“妻主瞧见那个小孩手里拿的棉花糖了吗?那么大的一团,只要三文钱,也很好吃的。”
他指着街边各种物品,极尽耐心地给罗衣讲解。是什么物品,叫什么名字,什么味道,最重要的是,要花多少钱。
他很委婉地把各种物品的价钱给她科普了一下。叫她心里有个数,他身上带的钱,大致能买到什么,以及买不到什么。
罗衣便觉得他很聪明。
她本来想带他到布店里扯些好看的布,给他做两身新衣裳。但见他如此委婉的给她科普物价,心知两人身上带的钱不够用,也不想叫他为难,就打消了主意。
她把目光落在街边卖荷包的小摊子上。
“姐姐,要给你身边的夫郎买一只荷包吗?”这时,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跑过来,她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盛着各色的荷包,热情地向罗衣售卖。
罗衣便低头看过去,见品质还不错,就问道:“怎么卖的?”
“这样单面绣花的,要十五文钱一只。这样两面都绣花的,要二十五文钱一只。”小姑娘很大方地拿出两种荷包来,向罗衣解释道。
这个价格算不上便宜。
但也不算贵。
罗衣便想挑一只,送给她的小夫郎。
不料,臂弯被人拽了拽,抬头看去,就见方尽朝她摇头。
小姑娘也看到了方尽的动作,她眼里闪过一抹不屑,脸上却笑着说道:“这位夫郎,你妻主要给你买荷包,你就收下嘛!再说,作为一名夫郎,就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这样才能哄妻主高兴。”
她的目光在他半旧的朴素的衣衫上打量一遍,又落在他比常人高上一截的个头上,眼底的不屑更浓了。
长得丑就罢了,还傻。只知道节俭,这样灰头土脸的,怎么能讨妻主欢心?省下来的钱,还不是要被妻主花到别的男子身上?
她觉得方尽傻,也觉得他长得这样丑,就算打扮自己,也讨不了妻主欢心。反而是节省一些,说不定叫妻主心疼他一些。
她年纪尚小,眼底流露出的不屑与同情,一下子就叫人看了出来。方尽羞愧不已,顿时垂下头去,再也抬不起来了,只低低地道:“妻主,我自己也会绣的,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