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谢怀璟几乎立马作出了决断——务必尽快把那些作乱的孽党揪出来一网打尽,免得他们成了气候。
  阿鱼仍在睡梦中。谢怀璟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榻。
  他怕吵醒阿鱼,就没有唤侍女进来伺候,而是自行穿戴好,去隔间洗漱,随后便召僚属入府议事。
  ***
  过了一会儿,阿鱼也醒了,用过早膳之后,就趴在美人塌上吃剥好的杏仁。
  冬枣把熏笼挪近了些,笑吟吟地问:“姑娘有什么想吃的没有?我去街上买。”
  阿鱼忖了半晌,说:“现如今天冷了,那些热乎乎的包子馅饼才带回来就凉透了,不好吃。”
  冬枣说:“要不给姑娘买几个蜜桔吧?这会儿蜜桔个头大,又香甜,买回来放熏笼上暖一暖,吃着也不觉得冷。”
  阿鱼才要点头,便有两个侍女掀帘进来,呈上两盘蜜桔。
  侍女恭谨地屈了屈身,道:“娘娘,这是宫里的贡桔,才送到府里,殿下就吩咐了给娘娘送来。”
  阿鱼不觉抿唇一笑,望向冬枣,“倒不用你去街上买了。”
  冬枣剥了个蜜桔递给阿鱼,阿鱼一瓣一瓣地吃着,忽然道:“要不置个暖锅涮菜吃?备两个锅底,一个麻辣一个清汤,用小火慢慢煮,既耐吃又暖和。”
  秋冬之际清寒至极的天气,最适宜涮火锅吃了!
  ***
  于是谢怀璟回屋之后,就闻到满屋子都是涮煮特有的香味。
  阿鱼坐在桌旁,面前摆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小铜锅,锅底的炉膛放了炭,燃着温暖的火光。锅子旁边是各式蘸料和新鲜的肉菜。
  阿鱼正拿着一盘肉丸子往锅里放,见谢怀璟来了,就放下盘子,欢喜地走到谢怀璟面前,拉着他一块儿在桌旁坐下,将清汤锅里煮了一会儿的牛肉片捞出来,盛在小碗里,道:“熟了熟了,殿下请吃。”
  谢怀璟愣了愣,见阿鱼亮晶晶的眼睛真挚地望着自己,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凑身过去啄了啄阿鱼的唇。
  阿鱼摸了摸唇角,眼睛的余光扫到满屋子的侍女,耳朵立时烫了起来。
  虽然以往谢怀璟也经常亲她,但都是在没人的时候,现在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亲上来了啊!
  阿鱼心里着恼,瞪了一眼谢怀璟,把盛牛肉片的小碗拿了回来。抿抿唇,低头道:“不给你吃了。”
  她一双桃花眼一向清澈动人,瞪人的时候反倒平添了许多潋滟,便是羞恼也明媚含情。谢怀璟忽然想再亲她一回惹她生气,便扶住阿鱼的脑袋又亲了她一口。
  阿鱼如其所愿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搬着凳子坐到谢怀璟对面去了。
  谢怀璟笑了笑,终于把目光放到眼前的暖锅和涮菜上了。
  太后没有痴迷道法的时候,尤其喜欢置一个小暖炉涮菜,她本性嗜辣,不论吃什么都要放辣锅里煮一会儿再捞起来吃。后来太后入了道门,口味就渐渐清淡了,又时常辟谷,火锅之类的很少碰了。
  谢怀璟小时候留在太后宫中用膳,便常常陪着太后吃火锅,偶尔嘉懿皇后也会坐下一起吃。若是夏天,宫娥会送来冰镇过的桂花乌梅汤,清爽解渴;若是秋冬时节,宫娥则会呈上新鲜的蜜桔汁,甘甜去腻。
  这时,一个侍女走了过来,呈上一个琉璃壶,里头装的恰是蜜桔汁。
  那旧日的光景忽然和眼前重合了起来。
  那种久违的、名为“团圆”的东西涌上谢怀璟的心头。
  他笑道:“阿鱼,我真喜欢你。”
  阿鱼抬眼瞪他,却瞧见谢怀璟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柔光。阿鱼下意识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又抬首,终于坦荡道:“我也喜欢你。”
  谢怀璟周身都散着融融暖意。
  随后两人便十分融洽地涮菜吃。
  那些薄薄的肉片在锅里稍微烫一会儿就能熟,捞出来蘸着油碟吃掉,鲜而滑嫩。菜心、玉米、冬瓜一类的素菜,若在清汤锅烫煮,便清鲜可口,若入了辣锅,就浸透了麻辣的滋味,最适宜蘸香香甜甜的芝麻酱。虾肉丸子则要煮久一些,煮熟之后,微青的虾肉就变得粉嫩嫩的,虾子软滑弹牙,不蘸蘸料也很好吃。
  阿鱼吃饱之后,便搁下筷子,捧着温热的雪梨汤喝,神色惬意而满足。
  ***
  下午府中来了很多命妇,都是按规矩前来参拜太子妃的。
  阿鱼歇午刚醒,便端起架子让她们在花厅候着。
  命妇们对这位太子妃的来历都略有耳闻,只当她是个空有美貌的绣花枕头。趁太子妃还没来,大家便闲闲地聊了几句:“听说太子妃原先是定远侯世子的未婚妻?”
  便有命妇望向万氏:“当真?”
  万氏一怔,摇头笑道:“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
  不论是为了傅延之还是为了阿鱼,否认都是最好的回答。
  今日袁氏也来了。
  她听见太子妃就来气。
  她都和太后说好了,让祝妙如嫁给太子当侧妃,太后也答应了,哪知道几日过后,太后又和她说:“太子顾念太子妃,暂且不想纳妾。”
  袁氏悄悄使银子打听,才知道太子确实推拒了,还说祝妙如“品行不端”。
  祝妙如都在家里准备嫁妆了,听了这回事,泫然道:“一定是太子妃知道太子殿下要纳我为侧妃,存心在殿下面前抹黑我。”
  袁氏想想也是。太子身为储君,怎么会无凭无据地说臣女品行不端?肯定是太子妃和太子说祝妙如的坏话了。
  ***
  袁氏讥讽道:“我说呢,太子妃原先是那样的身份,怎么会和侯府世子扯上关系。”
  万氏自然回护阿鱼,冷声道:“袁夫人这话我倒听不懂了——娘娘明明是我家的闺秀,这身份有什么说不得的?”
  袁氏说:“行了行了,知道是你的义女。”又转头和相熟的命妇们笑道:“平白多出来一个女儿,还不用操生养的心呢。”
  众人不尴不尬地笑了笑,没人接她的话。
  袁氏又道:“你们也别当她空有皮囊,既然能嫁到这儿来,定是有心机有手段的人。”
  阿鱼已然穿戴完毕,才走到花厅前,就听见了袁氏这一句。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阿鱼又不傻,自然知道袁氏说的就是她。
  身旁的侍女小声提醒道:“娘娘,那位是茂国公夫人。”
  阿鱼立时想起茂国公长女当日在定远侯府的所作所为。
  这母女俩怎么都这样嘴上不饶人啊!
  阿鱼顿了一会儿,仪态端雅地走了进去,命妇们都噤了声,挨个儿上前跪拜,送上礼单,阿鱼再象征性地回一些礼。
  轮到茂国公夫人时,阿鱼把她送的东西原样退回了。
  其实阿鱼十分不擅长甩人脸色,她大可以在听见袁氏那样说她的时候就走进来,怒气冲冲地把袁氏赶出去。但她习惯了与人为善,也不愿沾染凶恶的声名,只好用这种法子委婉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在座都是聪明人,自然瞧出了这份不满。
  袁氏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却只能恭恭敬敬地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阿鱼便说:“我与令嫒曾有一面之缘,听说她至今还未有婚配,我也替她心急。这些礼就当是我给令嫒的添妆,愿她早日觅得良配,风光出嫁。”
  袁氏心下气恨——我闺女的良配就是被你抢了啊!你还在这儿扮好人说风凉话。
  阿鱼又道:“对了,冬枣,去把那串小叶紫檀手串拿来。”
  冬枣去屋里取来手串呈给阿鱼。阿鱼说:“当日我不知道这手串是太后娘娘的赏赐,还把它从令嫒手中赢走了,确是我不懂事。今日就将此物交还给夫人。”
  在座许多命妇都不清楚这手串的来历,便有知道的人悄声提醒:“当日定远侯府的二姑娘及笄,祝姑娘去做客,和太子妃一同对弈,结果祝姑娘输了棋局,这个小叶紫檀手串原是彩头,便归太子妃了。”
  下棋能赢国公之女,还肯退还赢了的彩头,太子妃倒是大气的好肚量。
  一时诸位命妇对阿鱼的印象都有所改观,不再拿她当绣花枕头看了。
  袁氏却更恼恨了。太子妃此时退还这个手串,不就是在奚落祝妙如不自量力,妄图嫁进太子府,最后只能像二人当初对弈那样自取其辱吗?
  袁氏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接过了手串。
  过了一会儿,侍女进来禀报:“娘娘,殿下让您过去一起用晚膳。”
  众命妇纷纷顺势告退。
  ***
  晚膳很丰盛,几乎都是阿鱼喜欢吃的东西,她却没吃多少。谢怀璟便问:“是不是不合胃口?”
  阿鱼叹了口气,道:“刚刚陪那些夫人说话喝茶,用了不少点心,现在都吃不下了。”
  再想想明天是新婚的第三日,还要见宗妇,阿鱼不由感慨:“当太子妃也不是那么轻松啊……”
  谢怀璟不由笑道:“嫁给我委屈你了。”
  阿鱼望着他,说:“仔细想想,也不是特别委屈……”
  谢怀璟又是一笑,眸光都柔和了,安抚道:“也就这段时日辛苦些,再过几天就能闲下来了。”
  气氛正好。但到了夜深人静的临睡时分,阿鱼又不许谢怀璟靠近她了。
  若说上元那夜是埋在心底的乌云,那么新婚那夜简直给这朵乌云镶了层金边。阿鱼对所谓的夫妻敦伦怕得不行——本就十分畏惧了,竟然还那样痛苦,打死她都不来第二回 。
  谢怀璟半揽着她,说:“过几日我打算去一趟宣府,来回少说要一两个月的工夫。”
  阿鱼问道:“怎么忽然要去宣府?”
  谢怀璟也不瞒她:“我怀疑那些作乱的前朝余孽都蛰伏在那儿。”
  阿鱼又问:“殿下为什么不让旁人代行?”
  谢怀璟觉出阿鱼语中的不舍,不禁笑道:“自然是我亲自去一趟更稳妥。”梦中还有很多细节,他还得逐一查证。
  谢怀璟说着,亲了亲阿鱼耳垂,“我都要离京了,你还不让我近身吗?”
  阿鱼一愣,推了谢怀璟一把,面红耳赤道:“先前都说了,再、再也不上你的当了!”
  娶回家的媳妇不让碰,谢怀璟也挺发愁。
  梦中的阿鱼也是这样不许他近身,他就拿衣带把她绑起来了。阿鱼反抗不得,就肯乖乖听话了。
  阿鱼瞧见谢怀璟眼中翻腾着晦暗的流光,只觉得背后有一股凉意滋滋地往上冒,连忙背过身睡下了。
  第66章 奶油松仁卷酥 ...
  谢怀璟神色一滞, 替阿鱼掖了掖被子。
  阿鱼昨晚说了, 那些抄家的官兵为了防她逃跑,便拿麻绳缚住了她的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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