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易鹤安提着草笼,望着紧闭的门扉,眉心微蹙拢起。
  “你家这猫儿,醋意不是一般的大啊。”
  一道带着戏谑的声音从一侧响起,他看过去,李宛箬靠在易家门前的石雕,漫不经心地绕着一束发丝。
  易鹤安浅浅一笑,淡道:“总比你家的猪,都不会吃醋。”
  “你说谁是猪?”李宛箬杏眸一眯。
  易鹤安拂了拂衣袍,笑而不语,提着蝈蝈准备回府。
  他走到李宛箬身侧的时候,李宛箬伸脚拦了他的去路,“鹤安弟弟,你不打算哄哄你家小猫儿?”
  “我回去搬梯子。”他笑着看她。
  “我知道你向来聪明,但是呐,这世间最懂女子的莫过于女子。”
  李宛箬笑吟吟地,杏眸弯作月牙儿,“看我这位妹妹刚才的样子,可是不小的气,更有俗话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确定不要我帮忙?”
  易鹤安挑眉,“你怎么也唤她妹妹?”
  “就是赵译也得唤我一声皇表姐,他既然能唤你家猫儿为表妹,我怎么就不能叫一声妹妹?”
  “他们是有血亲关系,你掺和什么?若非要论着关系,你倒和我易家走得近些。”
  “所以呢?”
  “所以,你该唤她弟妹。”
  对于无时无刻都想着宣誓主权的易鹤安,李宛箬抿抿唇,“行吧,我的好弟弟,你别忘了我的这位弟妹还生气呢。”
  “说吧,你的条件。”他叹气,对的,他的猫儿生气呢。
  明明他都给她捉来了新的蝈蝈,她怎么还生气呢?
  气李宛箬?那也给他点解释的机会呀。
  李宛箬扬扬下巴,“今晚的灯会,你把他约出来,我要见他。”
  “你怎么不自己约?”
  “他当我是蛇蝎,避之不及,我也很无奈。”
  两人对视,齐齐无奈,当真是难姐难弟。
  “你打算怎么替我哄她?”他问。
  “自然要先见到她。”李宛箬说完,瞥了眼紧紧闭着的大门,再看向易鹤安。
  “走吧,我们搬梯子去。”
  “……”想她堂堂郡主,自幼得皇帝舅舅喜爱,地位不下于公主,何曾做过爬梯翻墙的事?
  但,想到那家伙,她忍。
  殷宅里,气呼呼的殷呖呖一路回自己厢房,半途撞见了个鬼鬼祟祟的小身影,琉璃般的瞳眸看见她时,里面细长的黑点缩了缩,嘴里叼着的小鱼干嗒的落地。
  “你这只毛贼!”殷呖呖瞪眼,刚撸起袖子,黑猫迅速地低头咬住小鱼干,跐溜地顺着墙边的树,窜上了墙头。
  然后在殷呖呖的眼皮子底下,将小鱼干吃了干净,舔了舔爪子,随后噌地对殷呖呖亮了亮自己的爪子,高傲地转身跳跃,跳进了隔壁的易宅。
  殷呖呖跺脚,要是以往她就是翻进易宅也给它揪出来,可如今,她死都不要踏进易家半步。
  更有点后悔没早把这只猫处理掉,要是被她逮住,应当烧之、焖之、炖之,抑或是腌之!
  她转头要走的时候,又听到墙头传来动静,以为是猫儿回来了,她猛地转头,目中满含杀意。
  刚从围墙冒出个头的李宛箬差点脚下踩空,掉下去。
  她眨眨眼,自己这位妹妹,不,自己这位弟妹,真的有点凶呀。
  殷呖呖看到李宛箬愣住了,她对李宛箬是有印象的,可不就是让她自愧不如的皎皎仙子?可眼下,仙子在做什么?
  仙子在翻墙?
  她就看见梯子慢慢地上升,似乎那头有人在用力,然后仙子姿态略有不雅地坐在墙头,伸出那双纤纤白白的素手,将木梯往下一压,咚地一声木梯落入殷家。
  仙子她拍拍手,撩着飘飘逸逸的罗裙从梯子上一点点走下来,捋了捋裙摆,款步走到她面前,对她盈盈一笑。
  “弟妹。”
  “??”
  “咳。”墙那边传来一声咳嗽。
  “呖呖。”李宛箬当即改口。
  她唤得有些亲昵,让殷呖呖颇不习惯,尤其是想到她和易鹤安那晚并肩而立,竟是那般登对,饶是这位仙子长得再美,殷呖呖也有点说不出来的不喜欢。
  但,伸手不打笑脸人。
  仙子对她笑得温柔得不得了。
  她呼了口气,“你找我?”语气还是有点不悦。
  啧,这醋味就像是进了醋坊。
  俏丽的眼角跳着一点点怒意,澄澈的明眸也有点不高兴,气鼓鼓的小脸粉扑扑,可爱得想让李宛箬伸手捏一捏。
  她不免感叹,殷呖呖的眉眼和她的皇后舅母真像,然而皇后舅母整日都要端着凤仪,才不会有如此鲜活的表情。
  倘若不是和易鹤安达成了交易,李宛箬真会忍不住逗弄一下眼前的小家伙。
  她捋了一顺耳侧的细发,笑道:“我找赵译。”
  “赵译?”殷呖呖一时怔住。
  “是呀。”李宛箬继续用赵译转移殷呖呖的注意,消磨她的敌意,“表姐找表弟,合情又合理,不是吗?”
  “?!”殷呖呖这下是震惊了。
  岂不是意味着,眼前的仙子也是京城而来极为尊贵的人物?
  她艰涩地咽了口唾沫,“他昨晚就回去了。”
  “他回去了?”李宛箬瞳眸微微一缩,绕着青丝的手指都僵住了,“他……”他难道不知道,京城危险吗?
  她,都是被娘催着离开京城的。
  连娘都看出来,京城要变天了。他现在回去,岂不是……
  李宛箬闭了闭眼眸,平复着繁杂的思绪。
  她不大喜欢这位表弟,小小年纪时他就城府极深,将人与物玩弄于股掌间。
  但娘说,皇家人就该当如此,心思浅的,连生的权利都没有。
  因而比起赵译,她更不喜欢其余的皇表弟。他们不但心思叵测,还将皇舅舅的生性多疑、心狠手辣、薄情寡义尽数学了去。
  赵译呢,赵译还有着一半皇舅母的血。
  皇舅母那般磊落的女子,终究是和整日涂脂抹粉费尽心机争宠的妃子不同。她的儿子,也该当是不同的。
  如此想来,李宛箬有些遗憾惋惜,赵译兴许也不是什么善人,但没有比他更适合坐那把刻有九龙腾云的金椅。
  毕竟他,会是位好皇帝,和皇舅舅不一样的皇帝。
  一侧的殷呖呖也思忖着,开口道:“表哥说总有人要坐到那个位置,我想他回去,亦是有他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闻言,李宛箬看向殷呖呖,面色难掩讶异,“你都知道了?”
  他们的身份……殷老爹竟能放下过往,将那些事告知给殷呖呖吗?
  殷呖呖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她不该知道为好,偏偏他们瞒得又不够严实,她无奈摊摊手,“差不多吧,能猜到的都猜到了。”
  李宛箬大抵也是懂殷呖呖的无奈的,她一笑,“你既然都猜得到,你也应该猜到我的来历。”
  殷呖呖眉梢扬了扬,这是要步入正题了?
  抿抿唇,保持着沉默,因为她弄不懂李宛箬特地寻她做什么。
  她与她应该没有什么交集,如若有,也是昨晚易家门前的事,莫非是李宛箬误会了,所以特此来向她宣誓主权?
  她有点生气了。
  她和易鹤安可是什么也没有,这样一想,就更气了。
  “姑娘,”她说,“你不用特地来寻我说什么,昨日是我唐突,但我和他什么也不曾有。”
  说完,心里钝钝的疼,感觉委屈。
  话本里,好多状元娶皇家女的故事,她想,那晚梦里他说他要考状元,是为了李宛箬吧。
  李宛箬想这次误会好像比她想的有点大,而且她鹤安弟弟的这只猫儿似乎还没有开窍。
  易鹤安也真耐得住。
  她斟酌了一下,“我是听闻红鲤镇灯会极有意思,所以想着请姑娘带我走走看看,你知道的孤男寡女游灯会,容易落人口实。”
  不等殷呖呖拒绝,她又笑得莫测,“既然姑娘说与鹤安并无什么,想必不会拒绝。”
  “我……”那声鹤安叫的可真亲密,殷呖呖攥攥手,“当然可以啊,不就是逛灯会嘛。”
  只是她的心,怎么憋的那么难受呢。
  隔墙听着的易鹤安也难受,他真想把李宛箬揪过来,到底是帮他哄猫儿呢,还是惹他家猫儿难受呢。
  李宛箬离开的时候,没有翻墙,走了正门,一回到易家刚踏过门,就看见阴恻恻的易鹤安眼神发冷的盯着自己。
  她不紧不慢地笑道,“哎呀,你看,这解释不清了,干脆晚上我们一起游灯会吧,等她看见我和我家睿睿甜甜蜜蜜,误会什么的,不用说就解开了。”
  言下之意,要是约不出林修睿,这误会是解不开了。
  “李宛箬,你们赵家人是真阴险。”易鹤安恨她恨的咬牙切齿。
  “说了多少次,我是李家人。”
  李宛箬叹口气,“明明我帮你成功约她逛灯会呢,再说,我看你的猫儿不激一激,不知猴年马月才开窍,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
  “你又拐弯抹角骂谁是狗呢。”
  李宛箬抿抿嘴,“好吧好吧,我说什么都错,你帮我约出我家睿睿就行了,记得让他别带上那个小跟班阿木。”
  听她提她家睿睿,本该气愤不已的易鹤安忽然不怒反笑,“行啊,真希望你能现在就见到你家睿睿。”
  李宛箬:“??”她怎么觉得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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