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

  李元婴不觉得自己决定先吃饭有什么不对,亦步亦趋地追着李二陛下问:“皇兄,您觉得好不好吃?还不错对吧?”
  李二陛下横他一眼,淡淡说道:“朕怕朕这头说好吃,那头那丰泰楼就会打出横幅说‘皇帝吃了都说好’。”
  李元婴冷不丁被人戳穿了小心思,一点都不觉得害臊。他还没脸没皮地顺着李二陛下的话吹捧起来:“皇兄您脑子怎么这么好使,我就没想到!回头我就和董小乙说一声,让他出个横幅!”
  李二陛下没忍住,抬手往他额上敲了一记。
  李元婴捂着被敲得发疼的脑门,决定不理他了。
  李二陛下也不理会他,转头问李治和城阳在国子监待得如何。
  李治很老实,说自己在国子监吃得好学得也好,进度虽然和在宫中不太一样,但是人多,有问题能随时探讨,感觉很不错。
  城阳点头应和。
  李二陛下问他们都读了什么书,挑了些问题考校他们,结果自然非常满意。眼看已是傍晚,李二陛下让他们不用再跟着,好好在国子监读书,他该回宫去了。
  李元婴一路上都等着李二陛下提问他呢,他读了那么多书,一点都不怕考校,一准让皇兄大吃一惊!
  结果李二陛下都没再和他说过话,这就要走了。
  李元婴气鼓鼓地去扯李二陛下的袖角。
  李二陛下睨他。
  李元婴脸上写着“你还没考我”。
  李二陛下慢悠悠说道:“你不是说‘皇兄随时都能见,菜凉了就不好吃了’,怎么又舍不得我走了?”
  李元婴这才晓得李二陛下是在生这个气,堂堂一国之君怎么这么小气!
  李元婴理直气壮地说:“菜凉了就是不好吃!”
  李二陛下懒得和他计较了,再计较显得自己也跟这小子一样幼稚。他说道:“你要是学得好了,回头我许你去考个进士试试。怎么样?能考中吗?进士亲王,那可是大唐独一份的。”
  宗室子弟虽也能到隶属于国子监的弘文馆读书,但是还没有宗室子弟参加科举的先例出现。毕竟宗室子弟再不济都能分到块封地养活自己,不需要和寒门子弟走艰辛的科举路,别人跌摸滚爬大半辈子才能挣来的爵位,他们生下来就有了!
  所以换成别的宗室子弟,听到李二陛下这番话肯定不会动心。谁要费那功夫去挣个芝麻大点的官?进士有什么了不起,只有那些出身寒门的家伙才会为进士出身挤破头!
  李元婴不一样,李元婴一听到“大唐独一份”,眼睛马上亮了起来:“真的吗?”
  李二陛下道:“只要你能考上就是真的。”
  李元婴跃跃欲试:“那有什么难的,我肯定能考上!”
  李二陛下给画了这么大一大饼,李元婴觉得这皇兄还不错,欢欢喜喜地送李二陛下到国子监大门外。
  考进士是国子监所有寒门子弟的追求,也是不少世家子弟镀金的方向,所以进了国子监的人绝大部分都以科举为目标。
  李元婴不一样,李元婴本来只是为了坑魏膺才来考的试,进国子监也是他皇兄说烦心纨绔子弟败坏监风。现在纨绔子弟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想的主意也施行开了,要是李二陛下没说让他考进士,李元婴新鲜劲彻底过去后肯定要开始胡搞瞎搞。
  现在李二陛下给李元婴放了个钩子,李元婴一下子又有了新目标。考进士是怎么考的,李元婴还真没研究过,送走李二陛下他便去直舍那边逮人问个究竟。马博士不在,李元婴寻到了沈博士,和沈博士请教进士科的考法。
  沈博士听说李二陛下许他去考试,心里还惊了一下。真要考个进士亲王出来,还不乱了套?可朝廷律令里也没有说宗室子弟不许考,人家想上进,你还不许人家上进吗?
  沈博士轻轻捋须,给李元婴讲了基本章程:首先是乡里推举的人才集中在县里考一轮,选出真正的人才送到州里再考一轮,合格的,当年十月取解上京应试。一般而言第二年二月便有春闱,可以考取明经、进士诸科。
  明经就是搞学问的,专考经义,既要熟背经典,又要通晓其义;进士则是以策取士,就是给你个关乎民生和家国大事的大论题,让你说说遇上这样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国子监不一样,国子监的监生们有生员解额,学个几年,过了监内的考试便能应考。相反,要是在监内考个五年都没达成国子监的要求,国子监就该把这个监生解退了;哪怕达到了国子监的要求,考个九年都没及第的也得出监。
  所以国子监的监生入学时大多是十四岁左右,这个年纪的少年精力最旺盛,接下来几年是求学的最佳时期。要是往下九年都没考中,往后就得一年接一年慢慢熬了!
  沈博士道:“进士不易考,文章你得会写,诗文你也得学。”他耐心教导,“殿下你年纪尚小,见识不广,写起文章便显稚嫩。若当真想高中,你还得多读书,多交游,增广见闻,不能有半点懈怠。你想想,你是很聪明没错,但天底下最不缺聪明人,每一轮推选上来参加贡举的都是大唐最出色的人才,即便你能比他们都聪慧,来个勤勉的也可能将你比下去。”
  李元婴认真听着,觉得沈博士说得有道理。
  可大话他都放出去了,要是放弃不考多没面子!
  李元婴决定迎难而上!
  他拉着沈博士问自己该看什么书,又问有谁文章写得好,边问边记下来,回头该读的读、该请教的请教。
  晚上唐观出去巡夜组织监生会的人了,李元婴睡不着,拉着唐璿他们询问大家都准备什么时候应试。
  唐璿入学快两年了,算算时间来年差不多可以一试,他考的应该是明经科,因为他已经决定专治《易经》和《礼记》二经,一般来说明经科通读五经、专治其二便差不多。
  其他人也都有自己的方向。
  他们有的人背负着家人的期望,有的人背负着乡里的推举,有的人背负着恩师的厚恩,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努力的原因,每个人都有他们无论如何都想做到的事。因为已经认真地把未来规划得明明白白,所以即使原来国子监的条件有点艰苦,他们也能每日鸡鸣便起来读书。
  李元婴听了很有感触。
  等唐观回来,李元婴都和其他人聊完躺下了,其他人都已睡着,就李元婴还睁着眼想事情。
  听到唐观钻被窝的声响,李元婴转头看去,发现唐观已经用被子把自己蒙起来。
  李元婴伸手扯扯唐观被子。
  没动静。
  李元婴再扯。
  唐观露出脑袋瞪他。
  李元婴和他说悄悄话:“蒙着头睡觉不好!”
  唐观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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