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第11章 奸情四射
  苏禾跟受伤的村人一块被送去县里医院,见沿路村庄也是满目疮痍,又听徐老五说金戴河沿岸的大部分地方都遭了殃,心里不由得发沉,暗暗叹了口气。
  “听冬子说,离咱们最近的部队估摸要到今天下午才能到。”徐老五一甩马鞭,担忧道:“房子坏了可以再盖,粮没了能再种,这人要是没了...唉,可咋整...”
  说到悲痛处,车上的几个村人掩面痛哭起来。紧挨苏禾而坐的孙家小嫂子眼泪珠子更似断了线一般,受气氛感染,苏禾也是跟着悲从中来。
  马车一路去往县城,沿路又搭载了几个别村的伤者,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县城。县城地处金戴河以北,虽也有震感,房屋却没有损毁,待到了医院门口,根本不必徐老五犯难,早有医务工作者喊着安排伤者救治。
  混乱中,苏禾被一个护士扶着,交到了会摸骨头的医生手里,那医生是个有经验的老者,仔细摸了伤处之后,说是胳膊脱臼了,没大碍,趁着跟苏禾闲话的空当,手上一个用力,便听见一声骨头回原位的“咔嚓”声。
  苏禾疼得几欲晕过去,背上冷汗涔涔直冒,死咬了唇一句也没吭声,跟前头在徐立冬面前撒娇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老医生笑呵呵的,道:“抬胳膊试试看。”
  苏禾照做,试着晃了几下胳膊,虽然还有些疼,却不像之前那样既不能碰也不能动了,冲老医生硬挤出个笑,跟他道谢。
  老医生又交代了几句,才叫护士带她去处理后背上的伤口。
  随着涌入医院的伤者越来越多,处理完伤口,护士将她安排在一张病床上,便匆匆离开,之后又有另外一个护士来为她吊盐水。
  这是间大通铺,里面十几张病床,全住满了伤者,耳边时不时传来病友痛苦的呻.吟,苏禾仰趟在铁架床上,不觉倦意渐来袭,很快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多久,苏禾再醒来,见外头天已经暗了下来,正茫然时,忽听一道惊喜声音传来:“嫂子,你醒啦!”
  苏禾扭头,就见徐秋来趴在床沿,黑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关切,不由感到窝心,也跟着笑起来,奇道:“你跟谁来的?”
  徐秋来道:“大哥送我过来的。他回县城,我说我想嫂子了,他就带我过来了。”
  苏禾哦了声,又问:“那他人呢?”
  徐秋来道:“回家了,让我在这守着嫂子,说一会给咱们送饭过来。嫂子...”
  徐秋来话音一转,语气十分低落:“婶婶死了,婶婶家三个哥哥没了两个。”
  苏禾一怔。死了王凤英和她两个儿子,她倒没啥感觉,不至于幸灾乐祸,但绝对没有半点悲伤。倒是徐秋来,说到底是他亲人,小家伙把闷闷不乐全写在了脸上。
  苏禾摸摸他脑袋,无声给他安抚。
  ......
  到傍晚的时候,徐立冬果真送饭来了,怕他们吃不饱,两个铝制饭盒都塞满了大米饭,菜另盛放在搪瓷缸里。
  饿了整天,叔嫂两早就饥肠辘辘,吃得喷香。
  徐立冬坐在床尾,见苏禾俯趴在床头柜上,左手拿筷,费劲的往嘴里扒饭,不知为何,竟生出了要喂她的冲动。
  徐立冬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忽然间觉得此处逼仄的叫人局促,便站了起来,想出去走走。
  只他还没迈步,就听苏禾低声抱怨说:“要是有个汤匙就好啦。”
  敏感如徐秋来,立马放下筷子,乖巧道:“嫂子,你手不方便,我来喂你!”
  苏禾不让他喂:“你快吃你的。”
  说到这儿,她有意朝徐立冬看了眼,正巧四目相对,不待徐立冬反应,就听她仿佛自言自语道:“大哥要不你喂我。”
  才说完,立马又道:“哎呀不行,那怎么好意思...”
  “没,没事。”对上苏禾明亮干净的双眼,徐立冬提了口气,飞快道:“你胳膊不能动,没什么不好意思。”
  听他这么说,苏禾抿嘴笑了笑,把筷子递他:“那谢谢大哥了。”
  徐立冬已镇定了下来,嗯了声,神色如常的端过饭盒喂她饭。
  苏禾靠在床头,张嘴吃了口他夹来的菜,蓦地想到同村的其他人可能还没吃上饭,就顺嘴问了句:“大哥,五叔他们咋办?有饭吃不?”
  徐立冬道:“我过来的时候,县委已经安排食堂烧饭了,一会就能送来,发给他们。”
  这么说,她和徐秋来是开了小灶。
  有了这个认知后,苏禾竟觉吃到嘴里的饭比往常要甜,不过见徐立冬神色如常,她当然不会去点破,又问:“那大哥你还去救援不?”
  徐立冬道:“暂时不用,今天下午部队兵已经到了地方展开搜救,县里这边也一团乱遭,还有很多后期工作需要提前部署。”
  自那天听苏禾说可能要发地震,徐立冬再三思考之后,以另外一种说法转达上级,待得了批准,又立刻传达到各乡镇,等忙完所有,思来想去不放心,再次向上级建议,安排两到三个救助人员到各个乡镇,以防不测。
  出于私心,徐立冬申请了回乡,接连两天夜里都睡在公社大院里,也正因此,地震当晚,才能赶到的这么及时。
  “大哥,我饱了。”苏禾说。
  见饭盒里还剩一半,徐立冬皱了眉道:“吃这么点?”又夹了饭往她嘴边送,话里带了几分强硬:“再吃。”
  苏禾哦了声,只好张嘴,不觉一口接一口,直到饭盒见了底,徐立冬才感满意,起身道:“你躺着,我把碗筷洗了。”
  他话音才落,徐秋来便道:“大哥,给我,我去洗!”
  说完,抢了徐立冬手里的饭盒,一溜烟的跑去水房。
  徐立冬只好再坐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直到听见床上的女人“嘶”了声,忙问:“还疼吗?”
  其实这点疼并不算什么,只苏禾有心示弱,便嗯了声,嘟囔道:“很疼呢,你不知道,医生给我正骨的时候我快疼死了。”
  见她对自己露出小女孩般撒娇模样,竟十分可爱,徐立冬忍不住笑了,用了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语气,说:“你好好养病,饭要多吃,营养跟得上才好得快。”
  苏禾忍笑,点头,一本正经应好。
  只听徐立冬又说:“晚上秋来睡我家,你这里...我在你床边打地铺。”
  闻言,苏禾忙摇头:“不用,你把秋来带走就行了,我自己可以。”
  见徐立冬还有话说的样子,苏禾盯着他道:“你是我大伯哥,给弟媳妇守夜...给别人瞧见了你怎么说?”
  她这番话,宛如给徐立冬兜头浇了盆凉水,叫他瞬间清醒过来,压下心头的空落感,低声道:“那你自己注意些,夜里有事喊医生。”
  苏禾刚才这么说,也存了试探徐立冬的心思。
  如果原主没嫁过人,又没有弟媳妇这个身份,碰上徐立冬这样的优质男,苏禾不介意主动。不过往往现实不尽如人意,她眼下所处的境地,如果主动太多,势必处在劣势地位。
  这男人对她应该是有几分意思的,只不过这点意思还远远不够,她需要探清楚的是,这男人有多大的决心和承担能力。
  正巧,徐秋来洗碗回来了,苏禾立刻笑道:“大哥,秋来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徐立冬说完,又叮嘱了几句,才带走徐秋来。
  ......
  此后的几天,徐秋来白天来医院,晚上睡在县委大院,期间徐立冬来过两趟,只都是匆匆来,又匆匆离开。
  从徐秋来口中,苏禾得知徐立冬在忙灾后重建,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大伯,也是每天忙得顾不上吃饭。
  “都是大娘给咱们做饭,大娘人可好了,比我婶婶好,就是她也要工作,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叫我照顾好你,还说等你伤好了,去她家吃饭。”
  可以看出徐秋来对这家人印象是真的好,提起他们都眉飞色舞。
  苏禾叮嘱道:“那你在大娘家要乖乖的。”
  徐秋来重重点头。
  又过几日,除了胳膊还不大利落,苏禾后背上的伤已经结痂了,惦记着家里,又不好意思再麻烦徐家人,这天正巧赶上徐老五赶马车送村里人回乡,苏禾托护士给徐立冬转达个口信,便带着徐秋来回去了。
  虽然路上听徐老五说了些村里的情况,待亲眼见到后,苏禾还是愁得直叹气。
  距离地震,已经十天过去了,救援已结束,那些死于灾难中的村人尸体都被各家认领,相继埋入了土。至于那些倒下的大树,以及散落的树枝枯叶,则被村人暂时安置在打谷场,准备用来重建房屋。
  村里四处撒满了石灰粉,苏禾家也不例外,只不过原本簇新的大瓦房,眼下已成了一片废墟,门口的那片菜地也因房屋倒塌,原本绿油油的蔬菜被砸了个稀巴烂,房屋后的茅坑也塌了,粪便四溅,蚊蝇聚集,又臭又脏。
  什么叫一夜回到解放前,苏禾可算是体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比较固定,晚九点哈~
  第12章 当头棒喝
  不过苏禾也没闲心思去悲伤春秋,眼下重要的是收拾残局。
  房子一时半会是修不好了,苏禾叫徐秋来给她搭手,先在家门口搭了个雨棚,里面铺上柴禾,又去杨嫂子家把先前让她看的被褥都抱回来,暂时弄出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幸而大铁锅还有碗筷都被苏禾提前放在了外头,没有被砸坏,眼下能临时在院里挖个火坑烧饭。
  这些都解决之后,其他倒没那么急了,苏禾打算过些时候再找人修房子,现在正是各家自顾不暇的时候,就是出钱,都没人愿意来做工。
  快到饭点时,杨嫂子送了把绿油油的青菜过来,顺便告诉苏禾:“今晚吃早些,公社要开大会哩!”
  苏禾正愁没菜吃,忙接过青菜谢了杨嫂子,又问:“说没说啥事?”
  杨嫂子先是摇头,不过随即又道:“我估摸着是要动员咱们交公粮!”
  提起这个,杨嫂子就满肚的怨气:“咱自己屁股都没遮没挡,还支援个啥建设!也不见谁来支援咱们!”
  以往每到收成季,上头会先安排人到各公社考察,预估当年亩产量,再定下当季交公粮的指标,各公社如果当季完成不了指标,下个季度还得再补上。
  眼下刚遭过劫难,大家伙一方面愁难修房,另一方面还愁口粮,不少人都去了公社探问交公粮的事,也正因此,公社几个领导商量之后,才决定开大会。
  关乎温饱问题,苏禾也很上心,天还没黑就吃了饭,带徐秋来去公社。
  杨嫂子也抱了她家馒头紧随在后,一路上,又碰上好些本村妇女,三五成群,结伴过去。
  到公社时,公社大院已经有不少人在,又过一会儿,便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公社的孙书记见各生产队社员差不多到齐,举高了喇叭喊道:“今个把大家喊来,是有要紧事说。虽然咱们前几天遭了难,房子塌了家没了,但幸好上头提前叫咱们预防地震,这季度收的粮食都及时转到了安全地,一斤没少...”
  见大家伙议论纷纷,孙书记又道:“我知道,大家伙都关心要不要交公粮,我明确说下,不要交!上头文件也发了下来,叫咱们安心修房,等来年再积极投入生产缴纳公粮!”
  对于刚遭了难的村人来说,这番话无疑是天籁,场上立刻响起阵阵呼喝,就连苏禾也是大松一口气。
  作为实实在在参与过劳动的庄稼人,苏禾清楚的知道,下半年来风调雨顺,无论是水稻、苞谷还是黄豆,亩产量都不低,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绝对算是笔不小的财富。
  回去路上,杨嫂子快活极了,已经开始盘算自家三口能分到多少斤粮。苏禾一旁听着,只是笑,并不插话。
  又听同村的一个妇女接话道:“这回咱们可得好好谢有粮叔,听说是他写信向上头反映咱们情况,上头才批准免交公粮,还有粮叔他儿子,可帮了咱们不少忙!”
  杨嫂子赞同道:“是得好好谢,要我说,等粮食分下来,咱们挨家挨户出点送去成不?”
  “成!咱家鸡蛋我也拿去供销社卖了,全存下来,能送多少是多少!”
  这时,又有一个本村的嫂子说:“我记着有粮叔家那儿子没媳妇呢?”
  杨嫂子笑道:“咋地,你还想给人家说个媳妇啊,可拉倒,人冬子孬好是吃公家饭的,有粮叔又是大官,还愁娶不到媳妇?一般歪瓜裂枣人家可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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