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吃完了,我喝了瓶矿泉水,愈发的困倦,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这一睡睡到半夜,我懒懒的伸个懒腰,还不想起来,这时候忽然听到外面有尖利的哨声,那是紧急集合哨。我一听就懵了,坏了坏了,难道大水又要来了?
  我真是怕了,人毕竟不是机器,昨晚靠着一股劲硬顶下来,现在吃也吃了睡也睡了,那股劲早就泄了,要是大水再来,恐怕就没这么顺利了。
  村里的刘大个招呼我:“强子,赶紧的,出大事了!出去集合!”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祭山神
  外面灯火通明,不光我们村的,其他那四个村的老少爷们也都在,现场气氛很是紧张。我往远处看了一眼,江面平静,水面已经下去了不少,堤坝也稳稳固固的,没有崩坏的迹象。
  并不是决堤,那咋了这是?
  我捅咕旁边的雷帅,问出了什么事。
  雷帅以前我是相当瞧不起,他还勾搭张宏的老婆,当时这个仇结大了。但这次抗洪抢险,他一点纨绔子弟的作风都没有,闯在第一线,很有担当,没给他爸爸丢脸。
  我觉得雷帅经过那次被诅咒,应该学好了,这段时间也没听说他再犯什么大错误,可以交个朋友。
  雷帅疲惫地摇摇头,说不知道。
  就在这时,电子喇叭的声音响起,是县里过来的大领导,他焦急地说:“各位老少爷们,刚刚传来消息,焦红山隧道遇到塌方,里面埋了很多的车和人,连送物资的军车也困在里面,我们现在离焦红山隧道是最近的一支队伍,上级指示,时间就是生命!救人如救火!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所有人大吼。
  大领导拍手:“好,士气可用!出发!”
  此刻大坝能有三四百号人,留下一百人继续坚守,防止意外,其他的人全都拉到了隧道。
  防洪抗灾是因为背后就是自己的家,大家干起来都起劲,一旦江水漫过来,家财先不说,家人都得流离失所。就像拆大坝上那家人的房子似的,户主眼珠子都红了。可现在,给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隧道疏通,大家都有点泄气,没什么干劲。
  焦红山隧道算是我们乡里一条很大的交通枢纽,虽说关键,可跟我们村挨不着,平时也没得什么便宜。大家进县进城,都不走这条路,根本没啥交集,按说可以不来,但有个不成文的乡规,上级调遣让你干活,你觉得没关系可以不来,那好,以后乡里县里调配物资,你们村也靠边站吧。
  大雨天,山地且不好走,所有人都走得满脚烂泥,在山路坐车还没有走路快,几百人急行军,连摔带爬,终于在一个多小时后赶到了焦红山隧道。
  到了之后,这么一看,所有人无不惊骇。整座山体像是突然融化了一样,泥流石块从高处滚落下来,如瀑布般堆压在隧道口,里面的情况虽然看不见,照着目前这种局势,也能设想出情况的严重性。
  如果隧道里是空洞状态,只是隧道口坍塌那还好说,假如里面也被泥石流淹了,那么有多少人也得死了,怎么救都会来不及。
  我们从山上下来,到了隧道口,这里已经有工程机械车到了,有铲车、钻头车,还有很多叫不上名的大型机器,嗡嗡动着,整个场面就像是大型的施工现场,极其混乱。
  我们按照村建制,分出五个队,听上面统一指挥,每个人都发了工具,开始挖掘洞口。
  这隧道高了下能有十几米,整个都被堵住,施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听说隧道工程专家正在来的路上,因为湿天路滑,进来的很慢。我们只能出大力,能挖多少算多少。
  干了能有一个小时,大家都有点出工不出力,村里人都犯懒,看着有领导模样的人过来了,就赶紧挖两铲子,没人监督,就坐在地上说笑休息。
  其实这个情况,现场的那些领导干部都看在眼里,可也管不了,说这个那个又偷懒,想发火又说不了狠话,毕竟大家都是前一晚上从大坝生死线上下来的,隧道里的人是人,外面干活的也是人。
  就在场面乱糟糟的时候,就看到从山口来了一支队伍,为首的打着幡,后面还有人吹喇叭敲鼓,乍一听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还以为是阴间教的人来了,仔细一看不是那么回事。这支队伍很奇怪,里面有好几个人还抬着桌子,桌上摆满了猪头、鸡鸭鱼肉这些东西。
  牛二眼睛亮了:“我日,这帮当干部的终于知道为咱们老百姓好了,拿来这么多吃的,我都饿坏了。”
  旁边刘大个子冷笑:“你小子做梦呢,你看看那架势,是给咱们送吃的吗。那不是五牲吗?是来祭山的。”
  这支奇怪的队伍踩着烂泥,要往洞口这里来,马上让干部拦下来,问是干什么的。队伍里走出一个中年妇女,穿着短衣襟小打扮的黑衣服,头上扎着簪子,看上去挺有派头,一副神婆打扮,走过说:“领导啊,我们是来祭山神的。”
  “祭什么山神,乱弹琴。”大领导发怒,招呼旁边的人:“走,走,都把他们撵走。”
  队伍里出来四五个人,对着大领导“噗通噗通”跪了一地,嚎啕大哭:“领导,我们家人都封在隧道里,现在还没出来,生死不知,这是山神发怒了,你就让俺们祭了山神吧,求求你了!”
  这些人在地上磕头,磕的满身满脸都是泥浆。
  现场还有记者什么的,拿着相机拍照,拿本子记录,大领导发怒,吼着记者:“都收起来,乱拍什么!”
  那位神婆说:“领导啊,我们祭了山神就走,不给你们添麻烦。”
  大领导皱眉:“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乌七八糟的迷信活动。乡亲们,你们听我说,挖山救人靠的是科学技术,靠的是群众的力量,烧两张纸点两根香就能把大山打开?你们想想这不是扯淡是什么?大家要相信我们……”
  他在这穷白活儿,根本没人听,队伍里出来一群人过来抱他的腿,还有老太太下跪,场面极其混乱。
  大领导怒喊,让其他人保驾护航,可除了他们这些人,看热闹的村民一个动的都没有,时不时周围还一阵欢呼起哄。
  我累得不轻,坐在旁边抽根烟歇歇腿,看着这场闹剧。
  大领导实在受不了,躲在一边说:“这件事我不知道。”然后让下属跟神婆沟通,告诉他们祭祀要控制时间,只有十分钟。
  这支队伍是埋在隧道里受害者的家属,领导一闪开,众人蜂拥而至,抬着祭祀的桌子到了洞口前。
  神婆现场换了身衣服,套了一件花里花哨的大氅,头上扎着彩带,然后拿着打火机把桌上的蜡烛点燃。
  几根幡竖起来,幡顶滚落下来许多白色布帘,上面都是鬼画符一些红色字体,歪歪扭扭写的就跟小孩涂鸦一般。可也别说,这些带着血红字体的布帘一下来,现场顿时有种阴森森的气氛。
  大家都是农村人,平时挺信这些的,看着现场这么庄重,一时都不敢玩笑。
  有人认识这神婆,在队伍里低声讨论。我以后要从事这方面工作的,特别感兴趣,赶紧凑过去听。
  听他们说,这神婆姓杨,是丘家店的,这娘们可不是什么骗钱的神棍,是真有本事在身上,小时候就有阴阳眼,能看到寻常人见不着的东西,长大之后去了东北,在吉林拜了一个大仙儿为师,后来又回到江北,专门从事请神驱邪这门营生,干多少年了,口碑刚刚的,真要是骗子也撑不了这些年,绝对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老江湖老司机。
  这时,祭山神的队伍里出来两个年轻人,看上去都不大,不到二十,一男一女,穿着和常人不一样的花衣服,这要是走大街上绝对是俩神经病,可现在一看,就知道这两个人大概是杨神婆的徒弟或是助手之类的。
  男的拿着钹,互相一碰,啪啪作响。女的吹喇叭,呜呜啦啦。杨神婆手里拿着一个类似笤帚疙瘩的东西,开始围着神桌舞动,跳的那叫一个欢实。
  现场几百号人都停下来看着她,村民们看得津津有味。
  杨神婆跳的特别有蛊惑性,跳着跳着,招呼队伍里的人一起来跳,顿时又上来四五个老娘们,跟中了邪似的摇头晃脑,跟在杨神婆屁股后面也跳了起来。
  杨神婆举起一根长长的蜡烛,蜡烛燃着火苗,她对着上空一吹,一股火喷出来,跟魔术表演似的。周围人都鼓掌,这老娘们别说,有点能耐。
  杨神婆走一步喷一下火,走一步喷一下火,大白天的也让她搞得阴森逼人。
  就在这时,就听到外面山口有车喇叭声,有人喊:“专家到了,赶紧让地方。”
  神婆猛地转过头,指着山口大喊:“不能让他们进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救援通道
  受难者家属就听杨神婆的,指哪打哪,听说要拦专家,呼啦啦都过去,把专家的车子拦住。事情闹大了,在场的大领导暴跳如雷,让下属去把这些愚民赶走,两伙人先是吵吵,家属们先动了手,捡了地上的泥巴就往工作人员身上砸。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隧道工程专家从车里下来,人家是一个团队,一共五六个人,下车了就喊:“乡亲们让让,大家把道路让出来。”
  根本没人听他的,场面极度混乱,村民们看两伙人打仗,就跟看大戏似的,不少人叼上了小烟卷。
  专家和大领导沟通之后,拿过电喇叭,声嘶力竭说:“乡亲们听我说,我是省里来的隧道工程专家,大家救人心切,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不要采用封建迷信的极端方式。大家听我说,隧道坍塌救援的黄金时间只有24小时,拖一分钟都会增大一分生命危险,你们在这里闹事堵路,最后倒霉的还是自己家人……”
  那边人堵着,杨神婆还自跳自的,耍了一通之后,点燃了三根长香,然后插在猪头的嘴里。她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开始诵经。
  我心想,这娘们真是愚昧的可以,就算有点能耐,但是不知道一个道理,民不与官斗。她今天就算功成身退,也得罪了大领导,事后肯定穿小鞋,不把你拉去蹲班房舒舒皮子,算我白说。
  这时,后面道路上陆续不断有大卡车到,下来很多战士。他们训练有素,统一作战,场面很快得到控制,把这些闹事的家属都隔离开,两个小战士过去,一脚把神桌踢翻。
  杨神婆跪在地上本来念念有词,猛然睁开眼睛,头发飞舞,两只眼睛就跟恶鬼似的,紧紧盯着这两个小战士,嗓音像是老乌鸦:“你们知不知道就差一步,我就可以安抚好山神,可以打开隧道洞口了。你们知不知道?!”
  小战士刚毅坚定,眼神那么纯净,根本就不怕她。管你是神婆是玉皇大帝,都没用,小战士把她倒剪双臂,把杨神婆押过去。
  我正看得津津有味,刘大个招呼我:“强子,主任找你。”
  我懒洋洋答应一声,踩着烂泥走出去。村主任老雷头急的团团转,看到我,递过手机:“你家人找你都找疯了,赶紧接吧。”我们上堤坝干活,手机没带,老雷头是领导,只有他拿着,好往外联系。
  我心说女人当家是不行,肯定是担心我的安危,晚上干完活就能回去了,看把她们吓的。
  我懒洋洋说:“喂。”
  电话里传来妹妹的哭腔:“哥~~~”
  我说:“你能不能行了,我正在和村里抗洪救灾呢,今晚就能回去,看给你们吓的。”
  “谁管你了,我说的是刘东!”妹妹大声喊。
  我愣了:“刘东咋了?”
  妹妹着急地说:“这几天不是下大雨吗,今天才小了一些,刘东说要过来。过来之前知道妈喜欢吃临县的大苹果,先去那买,要经过焦红山隧道。刚才我看网上新闻,说焦红山隧道塌方,很多车埋在里面……”
  我心一下提起来:“我现在就在塌方现场。”
  “啊?刘东怎么样了?”妹妹赶紧问。
  我苦笑,看了一眼隧道:“现在整个洞口都给堵住,寸步难行,省里的专家刚到,正要组织挖掘,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妹妹轻轻啜泣:“我给刘东打电话,电话无法接听,他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一定是压在隧道里了,呜呜呜……这可怎么办?”
  “你先别急。”我深吸口气:“你继续联系,说不定他没进隧道呢。退一万步说,就算进了也别担心,救援黄金时间是24小时,现在还有希望!”我忽然想到一件事:“你别把这消息告诉妈,她身体承受不了。”
  “我知道。”妹妹就在电话那头哭:“哥,要不我也过去看看吧。”
  “你别来添乱了,来了也没用。”我说:“这样吧,有消息我给你打过去。”
  我挂了电话,心乱如麻,老雷头关心地问家里没事吧。我急得不行,告诉他,我妹夫很可能埋在隧道里了。
  老雷头也没啥主意,山都塌了他也不是山神,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安慰我。
  这时,旁边有人笑:“你妹夫是个短死鬼,还不如让你妹妹跟我呢。”
  我回头一看,正看到牛二,叼着小烟卷,满脸痞子气,嘻嘻笑。
  老雷头怒了:“牛二,别说屁话,赶紧干活去。”
  “思思这丫头,我看着长大的,也算青梅竹马。”牛二吐着烟圈说。
  我一股气没地方撒,这小子真是贱得可以。我猛地扑过去,一拳打在他脸上,牛二嘴里的烟都打飞了,他一屁股坐在烂泥里。
  “我日尼玛……”他大吼一声,爬起来,一头拱在我怀里,把我也拱倒。
  我气得脸都白了,就觉得肾上激素蹭蹭往上涨,我们两人在烂泥里来回撕打,我恨不得一拳打死他,牛二也是下了死手,想抓我下身。这小子一身都是阴招,今天要是不把他打服了,这口气是出不来。
  我们正打着,村里好几个人过来把我们分开,我气得胸口上下起伏,牛二脸色也跟喝了假酒似的,指着我的鼻子骂:“姓王的,你们一家都不得好死!你妹夫倒霉催的,找了你妹妹这么个克星,还没过门就给克死了,活该!活该!”
  我气得要过去揍他,被好几个人死死压住,这口气出不来,憋得我浑身焦躁。
  老雷头沉着脸过来,挥手“啪”给了牛二一个大嘴巴。牛二被打蒙了:”老雷头,我日尼玛……”
  老雷头又是一个大嘴巴,牛二这下不说话了。
  老雷头真是人老虎威在:“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在耍嘴皮子,这么多外村的人在,让不让人笑话!还有你,牛二,你的嘴是不是吃大便了,我告诉你,你以后倒霉就倒霉在你这个贱皮子的嘴上,下次再胡说八道,我还扇你。”
  牛二挣开那些人,想指老雷头的鼻子,可是不敢,用手指着我:“姓王的,这个村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草,老子还不干了,压死人活该!怎么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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