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谢煊阴阳怪气哼了一声:“看来他对你来说还挺特别的,一猜即中。”
  采薇哭笑不得,摸着黑掐了他一把:“你这说的是人话么?我认识的革命党就楚辞南级别最高,负责这么重大的事,除了他还能有谁?况且你这语气我还能猜错?”
  谢煊也笑:“所以不是楚辞南特别,而是谢太太冰雪聪明。”
  “我怎么觉得你明褒暗贬?”
  谢煊躺下来,将她抱在怀中:“我分明是真心实意地夸赞你。”
  采薇哼哼拱了拱,想起什么似的,紧张问:“对了,青竹不会要跟他们一块行动吧?”
  谢煊道:“放心,楚辞南是个明事理的,看我一暗示,今晚直接表态,明确不让青竹参与。”
  采薇闻言松了口气。
  谢煊道:“我可不敢让你们江家这宝贝疙瘩出事。”
  采薇叹道:“他自己出事是小,坏事是大。”
  “有你这么说自家亲哥哥的么?”
  “我这是实事求是。”
  谢煊失笑。
  采薇想了想,又问:“你们打算帮他们?”
  谢煊点头:“帮是一定要帮的,这已经不是他们革命党的事,不过具体怎么做,我还得与霍督军商量。青山一直在上海打点我的暗线,到时候肯定用得上。”
  采薇道:“我觉得肯定没问题的。”虽然不知道这场行动到底会如何,但她知道,南方的战役很快就会打响,复辟不过几个月,就会再次恢复共和——虽然那又是一个混乱时代的开始。
  谢煊轻笑:“我相信你的直觉。”
  隔日采薇醒来,谢煊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圆桌前,拿着笔不知在写着什么。
  她坐起身睡眼惺忪随口问:“干吗呢?”
  谢煊转身,举起手中的照片:“看看我们的结婚照。”
  采薇惊讶:“不是在谢公馆么?怎么会在这里?”
  谢煊道:“自从知道谢珺做的事,我就把照片拿了出来,让青山给保管着,前几日让人捎了过来。”
  采薇下床,走到他旁边坐下,看着匣子里的几张黑白照片,又看向他的手,问:“你刚刚写什么呢?”
  “没什么!”谢煊清清嗓子,将照片放回匣子,作势要阖上。
  采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在木匣子关上之前,眼明手快拦住。伸手去拿他塞在下面的那张照片。
  谢煊握住她的手腕,表情有点不自然:“真没写什么。”
  采薇哼了一声:“我不信。”
  谢煊只得松开手,站起身轻咳了下,老神在在道:“我去督军府,中午回来陪你们吃饭。”
  说完,跟逃也似的飞快走开。
  采薇越发奇怪,抽出被他塞在低下的那张照片,目光落在上面时,不由得一愣。
  这照片正是她百年后看到的那张。只是百年后的照片,新娘子容貌看不清楚,只有器宇轩昂的谢煊依旧分明。
  她几乎是有些颤抖地翻到背面,本来空白的照片背面,如今多了两列新墨写成的小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若是她没见过这样的诗句,她或许还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浪漫,而心生感动。
  可为什么是这张照片,这行诗句?
  她几乎不敢多看一眼,像是烫手山芋一样,飞快丢进了木匣子,重重阖上。
  第124章 补齐
  “这件事我们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若是蔡将军有个什么闪失, 南方起义就少了一枚主心骨, 势必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我已经跟南方那边通过信,一旦他们发动起义,我这边就响应。”督军府中, 霍督军在听了谢煊转达楚辞南带来的消息后, 神色严峻道。
  谢煊点头:“没错, 蔡将军一定不能出事。我同这次行动的革命党那边说好了, 会尽最大的能力给他们提供帮助。”
  霍督军长叹一口气道:“若是需要兵马倒好说, 可上海特殊,在租界里没法动兵。不管是谢珺还是我们, 都是暗中行动, 这就得各凭本事。据我所知, 谢珺手能人不少,要从他手下救人,我们也必须派出最精锐的人员。”他说着看向坐在谢煊身旁的长子,“这事容不得一点差错,这样吧, 宗西你带几个人,亲自去上海, 帮助他们把蔡将军一行送出去。”
  霍督军膝下共有六子一女, 霍长公子霍宗西文武双全, 才能卓绝, 是他最器重的儿子。
  霍宗西点头:“行, 这件事交给我。”
  谢煊沉吟片刻,道:“霍伯父,霍兄的本事我见识过,但若要派人亲自去上海协助,我认为我比霍兄更合适,毕竟我在上海待了那么久,对那边要比霍兄熟悉得多。”
  霍宗西道:“话虽如此,但谢珺如今和你的关系,他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但若是我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他应该不会对我怎样。”
  谢煊轻笑了笑,道:“霍兄小瞧我二哥了,这件事对他至关重要,不管是你还是我,他都不会手下留情。”说着看向霍督军,“督军的话提醒了我,既然蔡将军必须得保住,那么一切行动还是得我们亲自掌控才放心。何况比起旁人,我肯定更了解我二哥,我和楚辞南也相熟,到时候合作起来方便。所以还是由我跑一趟。”
  霍督军眉头紧蹙,表情明显犹疑:“这事有多危险,你很明白。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如何向泉下有知的你父亲交代?”
  谢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多加小心。何况……”他顿了顿,又道,“如今这局势下,个人生死没那么重要。”
  霍督军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阻拦。你和楚公子他们先商量,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尽力去办。去了上海,一定要多加小心。蔡将军要救,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凯旋归来。”
  谢煊笑:“一定。”
  *
  这厢的采薇花了很大力气,才将早上照片的事消化掉。虽然在北京拍照的时候,已经怀疑百年后那照片上面目模糊的新娘,就是自己,或者说这个时代的江采薇。但百分之百确定又是一回事。
  亲眼见证往事变成现实,这种感觉实在给人触动太大。
  一直到谢煊回来,她才完全恢复平静。
  青竹如今对谢煊态度好了不少,看到人进门,赶紧迎上去,道:“妹夫,你和霍督军商量的如何了?”
  谢煊瞥了他一眼,道:“放心吧,我们肯定会管。倒是你,别再操心这事儿了,在这里再玩两天,就回上海去陪爸爸他们。”
  青竹悻悻地扯了下唇角,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戏参加护送行动了。片刻后,又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妹夫,我想让妹妹跟我一块回去,一家人团聚几日。我过来的时候,爸爸说很想她。”
  谢煊走到采薇身旁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水,见采薇有些犹疑,想必青竹已经跟她提过,但是没马上答应。他问:“你想回去吗?”
  “这么久没见到爸爸他们,我肯定是想回去的。只是……”她是真怕了谢珺,若是知道她回上海,又不知会闹什么幺蛾子。
  谢煊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吧,谢珺如今自顾不暇,心思恐怕都在蔡将军这事儿,不会有心思为难你。你回去待在江家,不要独自出门,我想没什么问题。等机会适合,我再安排你回来。”
  采薇明白他说的在理,何况也确实太久没回家,便点头:“行,我就回去陪陪爸爸他们。”
  一旁的青竹笑道:“谢珺现在在上海日子不好过,可不敢得罪我们江家。”
  谢煊笑:“那我让人准备后天的车票,回去的路上,青竹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青竹拍拍胸脯:“那是当然,我可是哥哥。”
  接下来两日,谢煊亲自带着青竹和采薇,好好游玩了一遍金陵城,又亲自送两人上火车。虽然是一等座,又拍了两个卫兵跟着,但他还是不大放心地各种叮嘱。
  弄得青竹和采薇兄妹俩一致对他表示鄙视。
  临下车前,谢煊到底没忍住,众目睽睽下,将采薇抱在怀中,然后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道:“我应该会去亲自去上海走一趟,协助楚辞南他们护送蔡将军,到时候我想办法再见你。”
  采薇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他。
  谢煊本没打算这时候告诉她这件事,毕竟一切计划都还未成型。但想着他曾经答应过,什么事都不再瞒她,所以最终还是提前说了。
  见她满脸愕然,他故作轻松道:“现在都还只是计划,具体情况还得再商量。你不用担心,我回上海,一定去找你,把详细适宜跟你说清楚。”
  采薇暗暗呼吸了口气,点头:“嗯,我在上海等你。”
  青竹伸过脑袋,好奇问:“你俩说什么呢?神秘兮兮的样子。”
  谢煊在他脑门轻轻敲了下,道:“夫妻之间的悄悄话,有意见?”
  青竹嗤了一声。
  谢煊又道:“好好在家里陪陪爸爸他们,要是再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要你说。”青竹翻着白眼道,然后故意咬牙切齿,“妹夫!”
  谢煊不以为意地轻笑了笑,又揉了把采薇的头:“你也是,我这个做丈夫的害得你这么久没回娘家,爸爸肯定很抱怨我,多替我在他老人家面前美言几句。”
  采薇笑:“再美言也没用,你在爸爸心中的地位,早已经爬不起来啦。”
  谢煊佯装叹道:“那只能以后再慢慢表现了。”
  青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你赶紧下车吧,肉麻兮兮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煊笑着朝兄妹俩挥挥手,转身下了火车。
  几个小时的旅程,一路顺利,早上抵达沁园,江家一大家子,在江鹤年的带领下,已经候在门口迎接。
  青竹拉着采薇从黄包车下来,朝众人奔过去,顿时热闹成一团。
  江鹤年毕竟前几天见了儿子,直接将人忽视,一门心思看向女儿,握着她的手,开口的声音几近哽咽:“在南京没受苦吧?”
  采薇笑道:“哪能呢,我这不是挺好的么?”
  江太太道:“我看瘦了点。”
  两个姨太太也附和道:“是啊,南京哪里会有上海舒坦。”
  采薇道:“我真挺好的。不信你们问青竹?”
  青竹点头道:“放心吧,三少对妹妹很好,她没受委屈。”
  难得自己这哥哥如此上道,采薇对他投以一个赞许的眼神,对方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江太太道:“没受委屈就好,你们兄妹俩坐了一夜火车,赶紧进屋洗漱了,大家一起吃早餐。”
  这一顿早餐,自然是热闹又冗长。
  江鹤年因着女儿的事,这段日子一直过得不大好,如今看到采薇安然无恙,也终于露了笑容,胃口大开。只是一顿早餐刚吃完,江家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鹤年并不知在采薇去南京之前,曾被谢珺软禁过一个月,也并不知谢珺对女儿的心思。所以在他面前,表现得一直很自然,听到他上门,赶紧迎接:“二少,您来了!”
  谢珺点头,笑着说:“听闻采薇回来了,我来看看她。”
  还没来得及回芳华苑休息的采薇,听到动静,不由得皱起眉头看向同江鹤年并肩朝客厅走来的男人。
  这么久未见,谢珺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面容温和,温润如玉的模样,行为举止依然从容,看不出有哪里过得不好。
  不过采薇知道,这只是表象罢了。
  江鹤年虽算个儒商,但商人该有的事故城府是一点没少,明明对谢珺所作所为嗤之以鼻,却仍旧能把这表面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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