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陆昭看着原主印在卷子上的字,又释然了。
  字迹确实不好看,但胜在工整,食指轻轻在那些字上摩挲过去,仿佛还能感受到原来的陆昭写下这些答案时的认真与竭尽全力。
  是个好孩子。
  只是投错了胎罢了。
  “有个别同学,卷子错得是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平时上课都听进去了什么?”等卷子发完了,历史老师开始讲话了,他有些动怒了,胡子跟着说话的节奏一来一去,看着有些滑稽。
  陆昭坐直身板,认真的听着他老人家说话,“还有两个多月就要中考了,以这样的成绩你们怎么去考试?虽然咱们学校是直接升高中的,但是如果成绩太差,即使是升上高中了,你们进的也是差班,进差班有什么前途?你们对得起父母每年给你们交的书学费吗?”
  几个学生同时低下了头。
  估计也跟陆昭一样,分数很低吧。
  历史老师的话提醒了她,还有两个月就要中考了,可是她现在除了语文好一点以外,其他什么都不懂,想要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让成绩突飞猛进……陆昭还没到那种白日做梦的地步。
  更何况,她现在还得养家糊口,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分出来去学习了。
  比起读书,对现在的陆昭来说,还是填饱肚子比较重要;但是学习也不能丢啊,起码不能拖后腿吧。
  想通了这一点,陆昭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畅,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点笑容。
  历史老师年数虽然大了,眼睛却还亮敞,瞧见下面那个陆昭考得那么差居然还笑得出来,气不打一处来,“陆昭!”
  陆昭站起来,“在。”
  历史老师吹胡子瞪眼睛的,恨不能把陆昭生吞活剥了,“欧洲共同体是哪一年建立的?”
  陆昭懵了几秒钟,诚实回答道:“老师,我不知道。”
  哄堂大笑。
  “纳赛尔在哪一年发动政变,建立的埃及共和国?”
  “不知道。”
  笑声更大。
  “红军长征的起始时间?”
  “不知道。”
  笑声渐渐隐没下去。
  “中国共产党七大的主要意义是什么?”
  “不知道。”
  笑声完全听不见了。
  历史老师终于没再发问,静静的看了陆昭一会儿,颇为挫败的叹了口气,“坐下吧。”
  陆昭仍站着,朗声道:“老师,您说的这些我暂时还不知道答案,请给我时间,我会用心去学习的。”
  历史老师估计是对陆昭早已失望了,听见她这番“豪言壮语”,心里也没起太多波澜,仅无奈的抬手示意她坐下,然后开始讲卷子的问题点。
  陆昭握着笔,听得吃力却认真。
  这无关她的聪慧或稚拙,而是种与这个年代存在的一时难以交融的代沟。
  杨雪平和李玉直到下午放学都没再回教室,陆昭晚上没留下晚自习,径直去一楼找陆宁。
  自从陆宁进了陆昭的空间后,心心念念的就是把那些果子拿去卖钱。
  两人出校门的路上,陆宁说:“姐,马上就要月考了,月考之后放五一,咱们就去城里卖果子吧。”随后又担心起来:“等到了那个时候,果子会不会都落了?”
  陆昭说:“你没发现那树上的果子怎么吃都吃不完吗?”
  陆宁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又惊又喜,“那树是成仙了吗?”
  “有可能。”
  毕竟能结出两种不同的果子来就已经很不得了了,就算是真成仙了,倒也说得过去。
  两人一路出了学校,陆昭想起接下来要走的那几里路,就有点挪不动腿了。
  实在是太远了!
  陆昭愤愤的想,大宁朝有马车,这一九九八有自行车、摩托车、汽车,等她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置个代步工具,汽车就暂时不考虑了,至少得有个自行车或者摩托车吧?这样起码每天能节省一半儿的时间。
  陆昭打定了主意,对接下来的五一倒也期待起来。
  “陆昭!”
  陆昭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见是同班的一个女同学,叫什么不知道,反正自己在班上见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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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吗?”陆昭等人走近了,开口问道。
  吴悦说:“没什么事,我们俩住得不远,一起走吧。”
  这自来熟的性子倒让陆昭一时不好拒绝,回头看了眼陆宁,陆宁朝她点点头。
  陆昭回道:“好啊,走吧。”
  吴悦是真的不认生,一路上话特别多,陆昭不知道这女孩子怎么突然就想跟她一起回家了,但也没有开口问。如果对方真有目的,她的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对策。
  吴悦家就住在向西村卫生所附近,确实离陆昭家不是很远。
  陆昭就奇怪了,自己也去上过几天学了,怎么在路上就一次没碰到过她?
  转念一想,自己也不能把人都想得太坏了。毕竟这世上心思单纯的人还是占多数的。
  等吴悦走了,陆宁说:“姐,这个人以前骂过你。”
  “是吗?”这倒是出乎陆昭的意料,“她为什么骂我?”
  陆宁看着她,眉头轻轻皱着,像个小老头子似的,“不记得了,反正她不好。”
  陆昭奇了,“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还让人跟我们一起回家。”
  “我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陆宁紧了紧书包的两条带子,说得煞有介事的,“她现在是不是发现姐姐你变厉害了,又想回头来跟你好了?”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女孩子,自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所以对方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又要跟她一起回家了,陆昭倒真的不关心,她现在只想回家,吃顿热饭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
  两个月后的中考对她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紧迫感。
  反正她现在啥也听不懂,就只能学多少算多少了。
  而且把自己逼得太紧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陆昭这二十几年活下来,一是爱财,二是想得开,真没什么是能真正为难住她的。
  两人回了家,刚做好晚饭,谢荣芳来了。
  昨天才请他们吃了饭,谢荣芳今天这来意还真是让人捉磨不透。
  陆宁把人请进屋。
  自从陆昭从县城里回来,这还是谢荣芳初次进他们家的门,昨天也只是进了院子没进屋。
  只见靠墙的四方桌收拾得干净,桌上玻璃瓶里插着一把不知哪里摘来的野花,五颜六色的还挺好看的。
  整个屋子透出一股整洁清新,一看就是经常在打扫的。
  谢荣芳有些诧异,笑道:“昭昭会收拾屋子了?”
  陆昭把洗好的碗摆上桌,回了一句:“都是陆宁收拾的。”
  “呦,咱家宁宁真行啊,”谢荣芳转头看着陆宁,“这么小就会收拾屋子,以后长大了指定是要出人头地的。”
  她这恭维的话陆昭听得浑身难受,也不打算再跟对方虚以委蛇了,“伯母这么晚怎么来了?吃过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谢荣芳说:“你大伯这病是全好了,已经能下地了,正巧家里的母鸡都开始生蛋了,我想着你们姐弟俩养的鸡都不怎么下蛋,就给你们捎了些来,平日里煮几个鸡蛋吃,宁宁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营养跟不上,可别拖瘦了。”
  陆昭让陆宁把鸡蛋接过来,“大伯母有心了。”
  谢荣芳以为陆昭至少还要说点别的,以表达她对自己送鸡蛋的行为的感激,结果就没下文了。
  谢荣芳见她也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只好接着说下去:“昨晚吃饭的时候,你爷爷同意把你们家地给我们种,我是想问问,圩洪塆那块地你们现在种的是什么?”
  圩洪塆在哪儿?
  陆昭头雾水。
  但是谢荣芳这个时候跑过来特意说起这块地,想来这是块好地,“那块地里现在种的是红薯,主要是喂猪用的。大伯母一定要那块地吗?”
  那块地要说好也好,要说不好也不怎么好。
  只是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陆忠突然说起那块地,村里的地都是抽签分的,当年陆忠两口子就想抽那块地,结果没那运气,最后落在了老幺的手里。既然自己没分,这几年也没想过,昨天陆昭开了这个口,两口子心思又活络了。这块地土质一般,奇的是但凡种下去的东西无论老天爷高不高兴,到最后都有个好收成。
  只是圩洪塆离这儿少说也有一里地,一来一回颇要费些时候。
  “没有,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谢荣芳搓搓身上的围裙,“那要不明天我去看看吧,离红薯长起来还有些时候呢,不如我种些别的进去,到时候等收成了给你们送回来。”
  “那哪能麻烦大伯母啊。”陆昭笑着说:“我明天跟爷爷说一声,让他去看看就行了。大伯母你就回去等消息吧。”
  当年两口子为了争那块地在村里还出了回洋相,当时把老爷子气得半死,虽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些年了,但谢荣芳哪里敢让他知道自己现在又要打那块的主意啊。
  谢荣芳投鼠忌器:“不用了不用了,那地你们先种着吧,等明年再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大伯还等着我呢。”
  “大伯母跑得好快。”陆宁看着谢荣芳转眼就跑没了的影子,有些吃惊。以大伯母那肉墩墩的身体能挪得这么快,真的很不可思议。
  陆昭走回来坐在桌边,问道:“圩洪塆在哪儿啊?”
  “挺远的。”陆宁说,“那里的地我们都没种过,姐姐你刚刚怎么骗大伯母啊?”
  “她这么晚跑来说这块地,我猜那地肯定有问题。”陆昭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等有时间咱们去看看那地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陆宁点点头,拿了碗给陆昭盛饭,“姐,明天咱们带饭去学校吃了吧?”
  陆昭在想别的事,回神说道:“在小卖部吃。”
  “可是……咱们钱快要用光了。”陆宁苦着一张脸,比陆昭还像个守财奴。
  陆昭一筷子敲在他脑门儿上,笑道:“从前咱们过惯了苦日子,今后可要改改了,钱要花也要赚,如果只存不花只赚不花,那攒钱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陆宁认真的说:“攒钱建房子,给你存嫁妆,还有爸妈以后老了也要用啊。”
  这孩子一不小心就想这么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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