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0节

  她面容严肃,“另外找个清静的地方说话,还是就在这里?”
  裴蒙骑上马,“随我来。”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朝牧场方向策马飞奔。
  亲兵和窦先生远远的跟在后面。
  青青牧场,牛羊成群。
  裴蔓拉住缰绳,望着裴蒙,“大哥有多少年没回京城?”
  “十几年吧。”
  “大哥还记得大嫂长什么样吗?记得小侄儿小侄女长什么样吗?”
  裴蒙回头看着裴蔓,“你到底想说什么?”
  裴蔓咬着唇,眼神倔强,“我不懂军国大事,我只问大哥一句,家里要怎么办?母亲和大嫂她们怎么办?你和父亲难道不管她们吗?”
  裴蒙面色凝重,“小蔓,不要胡思乱想?”
  “你确定我是在胡思乱想?我不懂军国大事,不代表其他人也不懂。今年我收到母亲,姐姐,甚至大嫂的信件,加起来足有十几封。你和父亲收到几封家里寄来的信件?”
  裴蒙面无表情地说道:“两封!”
  “区区两封!”裴蔓呵呵冷笑,“你和父亲就没想过为什么?”
  裴蒙含糊说道:“有些事情避免不了。”
  “都是借口!”
  “那你要我和父亲怎么做?束手就擒,人头落地吗?”裴蒙大怒。
  裴蔓无声落泪,眼中满是哀伤,“没有办法了吗?”
  裴蒙深吸一口气,“还有一线转机。”
  裴蔓紧张得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听裴蒙说道:“我会护送你们一家回京,会去争取那一线转机。”
  裴蔓捂住心口,“若是没有争取到,你会带大嫂离开吗?”
  裴蒙摇头,“家属必须留在京城。”为质。
  这是朝廷的平衡之术。
  千百年来,王朝换了好几个,对武将的防备却从来没有松懈过。
  裴蔓大哭,“你们太狠心了!”
  裴蒙却说道:“他们留在京城,还有一线生机。”
  “放屁!”裴蔓大怒,“朝廷会迁怒他们,他们会是最先死的那批人。你让我和姐姐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娘家人身首异处吗?”
  “替他们收尸,好生安葬。旁的不用管。”裴蒙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裴蔓大声指责,“你怎么可以如此冷酷残忍?”
  裴蒙眼神坚定,“身为裴家人,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要做好抄家杀头的准备。”
  裴蔓浑身颤抖,全身发冷。
  她虚弱地问道:“能不能求求皇后娘娘?顾裴两家毕竟是姻亲。”
  “这是朝廷大事,不得掺杂任何私情。小蔓,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所以回了京城后,在皇后娘娘面前不要提起裴家,不要提起西北军。这是为了你好!无论局面发展到那个地步,你和顾珽肯定没事。”
  “我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出事吗?”
  “我能,你为什么不能?”
  裴蒙这话太过残忍,像一把刀刺入裴蔓的心脏,让她痛不欲生。
  裴蒙却没有丝毫后悔,“身为裴家人,就该有这个觉悟。”
  裴蔓擦掉眼泪,“你和父亲是成心逼我做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
  裴蒙望着天边,“没有心,就不会痛!会活得轻松一些。再说,事情未必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你有把握抓住那一线生机吗?”裴蔓急切地问道。
  裴蒙笑了笑,“那得看帝后二人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朝廷要求他们父子放弃兵权,回京城养老,那不如战死沙场。
  如果朝廷妄图肢解西北军,那不如反了。
  在裴蒙眼里,西北军同朝廷之间无解。
  他实在是想不出,顾皇后有何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他好奇!
  更多的则是警惕。
  他没有窦先生那么乐观。
  裴蔓心知肚明,继续谈下去,毫无意义。
  谁都说服不了谁。
  她擦擦眼角,问道:“什么时候出发去京城?”
  裴蒙说道:“不着急!你们先慢慢收拾行李,大件不宜携带的物件,可以交给三和快递寄回去。三和快递寄东西还是很专业的。”
  裴蔓又问道:“父亲不回京城?”
  裴蒙笑了笑,指着脚下,“这里就是父亲的家乡,是我们的家。”
  鲁侯这辈子都不会回到京城,除非他死!
  裴蔓问道:“你不担心母亲吗?”
  “母亲那里,不需你我来担心。她比谁都想得明白,想得通透。”
  裴蔓冷笑,“你可真是母亲的好儿子。”
  裴蒙仿佛没听见话语中的嘲讽,理所当然地说道:“她以我为傲,我当然是她的好儿子。”
  “厚颜无耻!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裴蔓打马回城,她快窒息了!
  裴蒙目送她远去,面无表情。
  窦先生骑马来到裴蒙身边,“伯爷不必忧心,尚有一线转机。”
  “窦先生对皇后娘娘果然充满了信心。”裴蒙讥讽道。
  窦先生拉鲁侯顶锅,“侯爷对伯爷进京一事,同样充满了信心。”
  “父亲就是被你蛊惑的。”裴蒙大为不满。
  窦先生激将,“伯爷就真不好奇皇后娘娘准备的一线生机是什么吗?”
  “迟早都要打!莫非你真以为能谈出什么结果吗?”
  “老夫对谈话结果充满期待。”
  老贼!
  ……
  裴蔓回府,扑进顾珽的怀里,放声大哭。
  顾珽紧紧地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她。
  裴蔓哭累了,沉沉睡下。
  顾珽守在她身边。
  三个孩子,两儿一女,都是半大孩子。
  顾珽安抚几个孩子,“娘亲没事,就是沙子迷了眼睛她才会哭。”
  “娘亲和女儿一样不小心让沙子迷了眼睛吗?”
  “对啊!”
  “我给娘亲吹吹。”
  “娘亲睡着了,不能吵醒她。”
  “那女儿乖乖的,不说话。”
  “乖孩子。”
  顾珽抱起女儿,感慨还是闺女贴心。
  裴蔓睡了一觉,一直睡到次日早晨才醒。
  她恢复了精神,抚平了伤痛,开始收拾行李,告别故人,为回京城做准备。
  半个月后,顾珽正式接到兵部的调令,调他回京城。
  顾珽有些惆怅。
  抽空同军中袍泽道别,记下每个人的家庭地址,希望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邓存礼上门拜访顾珽。
  顾珽好奇问道:“邓公公打算和我们一起回京城吗?”
  邓存礼摇头,“咱家会继续留在西北,为皇后娘娘驱策。”
  “本将军多嘴问一句,皇后派邓公公驻守西北,不光是为了生意吧。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邓存礼答非所问,“将军可曾发现城中多了一些变化?”
  顾珽点头,“多了水井,挖了沟渠,还架上水车。”
  “除此之外呢?”
  顾珽仔细回想,“似乎还多了一些读书人。”
  “正是!顾将军在大街上看见的那些读书人,大部分都来自于山河书院,少部分来自本地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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